第15章 喵
喵
即便不想承認，花雲輕也被迫接受了這只奶牛貓給自己取的新名字。
小白貓無奈臉：“你為什麽走路姿勢也變了？”
奶牛貓上眼皮繃成直線，故意做出冷酷臉，兩只腳大開着走路，左一下右一下。
“人類運動員是這樣的。”
“很帥吧？”
“……帥。其實小貓大可不必這麽帥。”
兩只小貓原本是貼在一起并排回貓貓基地，走到半路，幼崽便被奶牛貓狂放的走姿撞歪十幾次，遂放棄。
林蔭小路，安逸悠閑。
胖墩墩的小貓腳步輕輕，往來行人匆匆而過，沒多久，幾道稍顯不和諧的腳步綴了上來。
小耳朵顫抖了下。
小白貓眼神微不可察變化了下，用人類聽不見的頻率提醒夥伴。
——有人在跟蹤我們。
嘴碎話痨的小奶牛呆了呆，餘光果然瞥見兩個身形高大的男人跟在他們身後，沒作聲，默契地加快腳步。
身後的人也跟着加快步伐，但很警覺地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以免驚動貓咪。
開始警惕的小白貓和奶牛貓耳力很靈敏，聽見了他們的竊竊私語。
Advertisement
“先別打草驚蛇，跟着這倆貓走一會兒……”
“有個小崽子，看來附近還有大貓。”
“不知道這一波能捉住幾只，嘿嘿。”
幼崽心頭涼飕飕的。
突然想起大橘先前提醒自己的話。
前面就是一個分岔路口，奶牛貓在這時候還算機靈，即将走到分岔路口時，和她對視一眼，兩只小貓猝不及防一左一右分開逃跑！
“哎！怎麽跑了！”
那兩個人類亂糟糟叫了幾聲。
“別管了，分開追！”
藏在身後的捕貓籠也不再遮掩，連帶着帶着刺的金屬工具，網兜之類的東西也拿了出來，在地上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響。
一聲聲猶如催命符咒。
幼崽不斷加快腳步，幾乎用盡全力狂奔，緊張令她圓溜溜的漂亮瞳孔豎起。
他們為什麽要抓貓？
身後傳來不耐煩的咒罵。
“嗎的，這死貓，還真能跑！”
“累死老子了！”
那人窮追不舍，距離越來越近，幼崽再怎麽天賦異禀，畢竟是一只不到三個月的小貓，和幾乎發了瘋的人類比起來，未必跑得過。
前面的路越來越窄，幼崽近乎放手一搏般，猛地轉身鑽進小巷！
電影鏡頭般放慢，用力的白色小貓爪下，塵土飛揚。
那人沒料到小家夥突然轉彎，受慣性驅使，連帶着工具插進垃圾堆裏，陣陣巨響，人仰馬翻，慘烈呼痛聲響徹小巷。
哪料到下一秒，疾馳的小貓身前猝然探出一個東西，電光火石般兜頭而下。
是捕貓網！
“喵！！”
幼崽瘋狂掙紮，妄圖用利爪将其劃破，但無濟于事。
她被抓了。
她第一次如此生氣。
渾身毛發炸開，不斷低吼着警告對方，整只小貓成了一顆兇巴巴的白色刺刺球。
叼着煙的大叔拎着捕貓網慢悠悠走出來。
“真是廢物。”
煙頭啐在慢慢爬起的同伴身上，輕蔑目光從狼狽的同伴轉到手中的小貓。
“這麽點的小東西都抓不住？老板白給你開工錢了？”
男人又尴尬又窘迫，臉色漲紅，惡狠狠瞪了眼幼崽：“張哥，真不怪我，你都不知道這小畜生有多賊！”
見他要打，那個被喚作張哥的男人轉身就走。
“別毛手毛腳的，打死了就不新鮮了。”
……新鮮？
這個詞彙在小貓腦海轉了一圈，一個可怕的念頭頓時升起，不寒而栗。
她在這兩個人身上聞到了許多貓貓狗狗的味道。
看來是有規模的捕殺貓狗活動。
這些畜牲……
盛怒之下，白白淨淨的漂亮小貓反而冷靜下來。
她安靜待在捕貓網中，思考着應對策略，其間向周圍的路人大叫求救過幾次。
但那兩個人兇神惡煞。
路人即便有心，也不敢上前講話。
很快，兩人來到一個貨車後身，如山般的籠子高聳，貓咪的叫聲如海浪般洶湧而來。
看清眼前的景象後。
幼崽驚愕到雙目圓睜，整只貓被震在原地。
一層又一層疊加的肮髒鐵籠中，滿滿當當，全部塞滿小貓，貓挨着貓，擠得轉不過身，不少貓咪看上去情況已經十分不妙。
這麽大規模的場面，她有生之年第一次見到。
無邊的憤怒頓時洶湧而起，在被那人拎着後頸塞進籠子的一刻，她幾乎用盡全力又狠又重揮動爪子。
血珠飛濺，男人痛得眼發花，猛地倒退幾步。
“啊！！”
籠子已經關上，要是再打開，同一個籠子裏的十幾只貓勢必要往外沖。
氣急敗壞之下，男人狠捶了下籠子洩憤：“艹！”
十幾只小貓頓時寒戰後縮，瑟瑟發抖。
唯有剛才撓傷自己的那只貓，不動如山，端坐在被他拳頭暴擊到變形的籠子後，不過近在咫尺，竟一點都不怕嗎？
男人完全被震懾。
明明還是一只抓來充數的小奶貓……
那眼神卻平靜而有力，冰冷地洞穿一切，仿佛靈魂中并不是一只貓。
而是某種開了靈智的高等生物。
超越這世間的存在。
直白明了地看穿人類醜陋罪惡的行徑，無聲的輕蔑和鄙夷鋪天蓋地襲來。
那一瞬間。
他的怒火全消，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懼。
周圍是上百上千只貓咪嘶啞的求救聲，眼前是一雙沉靜如潭的鴛鴦眼眸。
無聲間，他的罪孽被盡數審判。
草菅生命的後怕讓他向後踉跄了下，瘋狂沖進了副駕駛，不敢回想般大吼：“開車！”
叼着煙的同伴嘲笑他。
“怎麽了？慌慌張張的，見鬼了？”
“媽的，被那種眼神看，還不如見鬼了……”
*
貨車行駛，胡亂堆積的籠子颠簸擁擠，貓叫聲逐漸更加慘烈。
小白貓平複了下，扭頭看向同一個籠子裏的同類。
她似乎嗅到了熟悉的氣息？
這時，兩個圓潤紮實的身影很勉強地擠到她身邊來。
“輕輕，你怎麽也被抓了？”大橘問，“我剛才都沒敢認你。”
奶牛又驚恐又害怕，忍不住悲哀地哭了起來：
“喵……”
“早知道會這樣，我們今天就在基地裏藏着不要出門了，人類好恐怖。”
幼崽先是愣了愣，內心湧起一陣低落。
“還是被抓了，連大橘也……”
三只小貓苦中作樂般擠在一起，互相安慰。
原來奶牛貓跑了沒多久就被人幾面包抄，要被抓走時大橘沖出來和人撕打在一起，結果還是寡不敵衆，一并被丢到貨車上。
慶幸的是，貍花貓不在這裏，他還安全。
大橘沉重低着頭，貓耳蔫蔫耷拉着，艱難喘息，身體狀況顯然不大好。
她今年已經八九歲了，對于貓咪來說即将步入老年，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小奶牛縮在幼崽身邊哀嚎，肉嘟嘟的身體不斷顫抖着。
“人類抓我們想幹什麽？我好怕……我們該怎麽辦？”
這種時刻，大橘和奶牛都很無措。
周圍的貓多到看不清楚，全都目光無措恐懼又哀傷。
這個世界的一種動物在大肆捕殺另一種對他們毫無威脅的動物。
多可悲的一件事。
花雲輕已經預料到最壞的結果，體型還沒他們一半大的幼小白貓安慰地舔了舔他們的貓貓頭。
奶聲奶氣，目光堅毅。
“不會有事。”
“我答應你們。”
繳費口，貨車緩緩停下等待繳費，籠子裏的貓咪見到其他人類，立刻哀求起來。
大橘和奶牛也加入其中。
一聲接一聲的懇求只換來好奇的打量，而後冷眼旁觀。
大橘戳了戳幼崽。
“輕輕，你也試試，說不定他們會救我們？”
幼崽只是沉默着，早已看穿一切。
果然，司機給工作人員發了根煙，沒想到無聊的工作空檔，還能見着點稀奇事。
工作人員一邊玩着手機直播，一邊拉瓜。
“老哥這是要送哪去？”
司機淡淡回應：“工廠，給老板送貨。”
“哦，那你們得留下不少皮吧？到時候聯系你們，給我兒子做個貓馬甲穿穿。”
兩個男人促狹笑起來，嘻嘻哈哈間，貨車再次啓動。
許多貓甚至聽不懂人類的話，依然在用流着淚的眼睛求助。
大橘和奶牛徹底哆嗦起來，兩只貓全部僵住。
幼崽在籠子裏逐漸有些缺氧，大腦仍在飛快思考着路線，如果她沒猜錯，這夥人做的事情根本不合法，中途一定要經過轉運站與人核對貨物。
果然，車子下了高速，開進一家生産塑料包裝的工廠。
這家工廠顯然只是頂頭人衆多産業之一。
用來給這樁見不得人的生意打掩護。
貨車停在後院，駕駛艙的兩人跳下車，和保安寒暄了兩句，保安便帶着他們走進廠房找人。
奶牛哭叫得嗓子沙啞，小鼻頭慘白，碰了碰幼崽依舊粉嘟嘟的鼻尖。
“輕輕，我們該怎麽辦？”
她沒回應，直到看見那幾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才近乎瘋狂般撥弄起籠子。
回頭給兩只貓交換了個眼神。
大橘和奶牛瞬間會意，牙齒咬住鐵絲，顧不上嘴痛，拼盡全力向兩側拉動，在這種強悍的求生欲下，鐵絲立刻微微變形。
幼崽等不到他們把這東西咬壞，兩只貓也受不了這樣的折磨。
稍微有一點縫隙，她便想也不想一頭紮進去。
尚在年幼的身體優勢令她很輕松鑽出半個身子，後半個身子卡得發疼，貓貓發了狠，猛地向前俯沖！
後腿受了傷，痛得她恍惚了下。
車上所有貓咪瞬間看過來：“天啊，她逃出去了喵！”
“主人還在家等我，我好想她，我也想回去……”
“……我要媽媽喵……嗚嗚……”
一瘸一拐的幼崽一刻不停，沖進保安亭，找到了桌面上的手機，手機上還在播放震耳欲聾的短視頻。
貓爪飛快調回原始界面，點開撥號——
憑借記憶，貓爪戳戳點點，撥出了一個號碼。
拜托，一定要成功……
打錯了。
是個空號！
接連試了幾次都打錯了，那天看到的數字究竟是什麽？
幼崽緊張到渾身都在發抖，眼睛也發花，幾乎要看不清東西。
這時，身後傳來保安和那兩個人閑聊的聲音。
“不客氣哈！”
“你們檢查一下貨有沒有問題！”
聲音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保安終于推門而入，驚訝：“怎麽有只貓？你們跑出來一只貓！”
嘟……
——電話終于通了！
保安已經很迅速摁住了驚慌失措的幼崽，一把提起來。
幼崽聲嘶力竭。
“喵喵喵！喵喵！！！”
——快救我，楚鶴！
電話那頭，傳來男人緊繃而冰冷的聲音。
“輕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