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已至晌午時分，可黎小王爺似乎還沒有要走的打算。
他就圍着素婉到處轉，素婉在那忙活什麽，他就在一旁看，竟也不覺得無趣。
最後，素婉終于忍不住了，人都是有耐性的。
她婉言開口，“這都晌午了，公子還不回去嗎？王府裏的人怕是在到處找公子用午膳吧？”
黎小王爺不以為意地道:“王府裏的膳食哪裏有姑娘看着秀色可餐？”他笑着，望着她的目光灼灼燙人。
末了，他又一點也不客氣地道:“姑娘建議午飯多添我和那小子兩雙碗筷嗎？”
意思很明确，他午飯要在這吃？素婉還沒見過這麽沒皮沒臉的人，但伸手不打笑臉人，黎小王爺笑得比花還好看。
于是素婉只好點了點頭，“好。”随他吧，不過是多添置兩副碗筷的事。
他既然還不願走，那便就再多觀察他幾分。
黎小王爺笑得合不攏嘴，“我就喜歡姑娘這爽快的性子。”
素婉和氣地笑了笑，問:“你想吃什麽？”
黎小王爺還沒開口說呢，後頭的少年就大聲喊了一句，“土豆，我要吃土豆，切成絲的土豆！辣的！”
素婉說了聲好，望向少年的目光不由又在他手上那把劍上多看了一眼。
但很快她又回了神來，再次問黎小王爺，“你呢？”
黎小王爺撓了撓頭，一時還沒想好，便笑眯眯地道:“你做什麽我便吃什麽。”
素婉點了點頭，當即便去廚房準備食材了。
她這裏也沒什麽珍馐佳肴都是一些農家菜，或是自己在院子裏那一塊地上種的，或是隔壁鄰居送的。
她熟練地洗菜切菜……來到太平城兩年多，她仿佛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要燒鍋炒菜了，黎小王爺樂颠颠地要來給她燒鍋打下手。
素婉側眸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問:“公子會燒鍋嗎？”
黎小王爺很自信，“這有什麽難的嗎？”
“那好吧，你點火燒吧。”
說着，素婉先給鍋裏倒了點菜籽油，黎小王爺在鍋底下倒騰火，弄得一臉灰撲撲的，他也沒個準頭，最後火越燒越大……
差點把人家的屋子給燒了！
黎小王爺被濃煙嗆得不行，一手捂着鼻腔，一手揮煙直往屋外跑，素婉看得忍不住笑了兩聲。
似乎比平時笑的聲音大了些。
黎小王爺有一種很挫敗的感覺，想他可是號稱無所不能，如今怎麽連燒個鍋也不行，惹得人家姑娘都笑話了他。
太丢面子了！
屋外的少年看黎小王爺那副灰頭土臉的模樣也忍不住哈哈大笑，指着他，“傻子！土包！”
黎小王爺狠狠瞪了少年一眼，威脅他道:“小心等會不給你飯吃。”
少年朝他吐了吐舌頭。
素婉趕緊将屋子裏收拾好，揮散濃煙，不一會，她便做好了午飯。
兩菜一湯，端進堂屋。
三個人便就吃了起來，少年抱着碗坐在素婉身邊，自己還沒開始吃，就先動筷給素婉夾了一筷子的菜，是他喜歡的青椒土豆絲，他指指給素婉夾過去的菜，眨了眨眼，“你吃。”
素婉溫柔地朝他笑了笑，“謝謝。”
少年開心地扒拉着碗裏的白米飯吃，吃一口看他的仙女姐姐一眼。
黎小王爺看得不淡定了，他敲了敲少年所在的那一角桌子，“嘿，你平時不都是不在桌子上吃的嗎，怎麽今天上桌吃飯了？你爬你的樹上吃去！”他揮手趕人。
少年騰的一下站起了身來，鼓着腮幫，磨了磨牙，不開心。
他要和仙女姐姐一桌吃，一起吃。
但他不說！将頭一揚，四十五度仰望外面的湛藍天空。
素婉招手讓他坐下他也沒坐下。
被黎小王爺說得像猴子，他平時都是在樹上吃飯，樹上睡覺，仙女姐姐會不會覺得他很奇怪？
黎小王爺又自己動手給素婉也夾了筷菜，笑的春風滿面。
“你別管他，他就那樣，小孩子心性。”
素婉沒有說話，開始低頭要吃飯了。
忽然，外頭門好像被人給推了開。
不是風，素婉幾乎是下意識就起了身來，還習慣性地摸了一下桌面，但是那裏什麽也沒有。
如果那裏有一把劍的話……
黎小王爺瞧見了她手上的動作，不由就聯想到了那裏如果有一把劍，她剛剛起身的動作是下意識要抓劍的動作，南仲每每便會如此，倘若那小子顧着吃喝，而把劍放在了桌子上的話。
可是她為什麽會有一個下意識摸劍的動作呢？
除非她常用劍。
黎小王爺又上上下下将素婉打量了一眼。
纖腰若柳，不盈一握，那一襲素衣着身乍看溫婉動人，可背影卻給人一種冷漠清幽的感覺。
她的笑也是……第一眼給人一種溫婉清柔的感覺，可若細瞧，總透着股冷淡。
……
“誰？”素婉細聲問，擡腳出了屋，步伐很輕，渾身似乎充滿了警惕。
緊接着便聽見隔壁李大娘的大嗓門。
“是我是我，是你李大娘，素婉……”李大娘高高興興地大步走了過來，這不，剛剛又有一大戶人家來找她給素婉說媒了，還給了她好些銀錢。
素婉見來人是李大娘，放下了警惕，對着來人一笑，“李大娘，找我有什麽事嗎？”
李大娘剛要開口，卻就見從屋裏又走出來了一人，還是個年輕俊美的男子，站在素婉身後，比素婉高了一個頭，此刻正雙手抱胸靠在門上，居高臨下地觑了一眼來人。
午後的陽光斜照在他身上，映得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懶洋洋的。
他勾了勾唇，又對着素婉笑道:“呦，來客人了呀？”
李大娘張大了眼睛望他，哎呀哎呀地叫了起來，“素婉呀這是誰呀？”
她又指着素婉，一副八卦婆的模樣，說她，“這青天白日的，你一個姑娘家裏怎麽會有男人啊？哎呀呀你說說你你說說你，這要是讓街坊四鄰知道你大白天的和一個男子私會，這要是傳了出去……”
李大娘還沒說完，黎小王爺就開口打斷了她，并朝她走過去，一步一笑凝，到了李大娘跟前，完全沒了剛才那副吊兒郎當笑的模樣。
他俊美的臉上浮上了一層陰翳，不巧一陣風從頭頂刮過，天上的太陽也被遮進了雲層裏。
天忽的陰了。
“若是傳了出去會怎樣啊？”他漫不經心地問，眸底卻是漸漸升起一抹料峭寒光。
他眼裏容不得沙子，尤其是像這種在背後會七嘴八舌議論她人的婦人。
李大娘小心翼翼地瞅了他一眼，上下打量着，還要張口說些什麽，卻被黎小王爺壓了下去。
根本沒給她開口的機會。
他負手站在那裏，不鹹不淡地道:“如果從你踏出這間屋子大門的那一刻起，讓我聽到了有什麽關于素婉姑娘名聲不好的言論在太平城裏流傳着，那我想……你的舌頭就可以不要了。”他忽然之間笑了笑，整個人顯得十分的陰險又乖戾。
李大娘忙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接着，又聽黎小王爺沉聲下了逐客令，“南仲，送這位李大娘走。”
少年提劍走了過去，揮了揮手裏的劍趕她，“你走！”
李大娘看了看黎小王爺又看了看提劍的少年，心道這看起來都不是好惹的主，吓得忙踉踉跄跄地出了素婉的家門。
倏而，黎小王爺又回頭對着素婉笑了起來，臉色漸顯柔和，褪去了剛才的陰戾，“沒吓着你吧？”他開了開玩笑道。
素婉略過了他這個問題，只柔聲回:“剛剛謝謝你。”
她知道，他是在為她的名聲考慮。
“謝我？”黎小王爺摸了摸下巴，深思着，忽而一笑，眸裏閃過一抹狡黠的光，“那你打算怎麽謝我呢？”
素婉想了想，輕聲道:“你等一下……”說罷，她就跑回了屋裏去，去她那一半用來裝衣服一半用來裝她的劍還有其他一些進行刺殺活動時會用到的暗器□□等的箱子裏，翻了翻在最底下找到一包香囊，然後又跑出了屋，将那香囊送給了黎小王爺。
她笑靥如花，像朵空谷裏的幽蘭，“這個香囊送給你。”
黎小王爺接過，點了點頭，“好。”頓了頓，他又道:“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他叫過南仲正準備要走，忽然間又想到什麽，回頭告知了聲，“你以後晚些去給我送豆腐，等你每天賣完了其他的豆腐再給我獨留一份送去，可好？”
他言笑着，風雅至極，似乎還是在征求她的意見，想來他以前可都是沒有過的。
微風輕拂起素婉耳邊碎發，她擡手将其撫順，說了聲好，輕柔的嗓音随即便散入了風中，随風漸遠。
好巧，正與她不謀而合。
黎小王爺恍若未聞，但明明心間又像是被一片柔軟的羽毛輕掃過……搞得他走路的腳步都虛浮了起來。
竟是那般缥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