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這日下午和往常一樣,未時剛到,李子墨帶去的吃食就都賣完了,兩人推着小推車往家走。
剛到村口就覺得今日這氣氛有些不對,往日裏這個時辰都是村民歇晌的時候,一路走過去幾乎遇不到什麽人。
可是今日村口有兩三個婦人竊竊私語,看到他們回來就止住了話頭,目光也憐憫的落在了沈秀身上。
這樣的情況李子墨穿過來之後可沒有遇到過,當即皺起了眉頭,心裏有了一個不好的猜測。
随着離家越來越近,路上的人也越來越多,臨到家門口的時候,還聽到了哭鬧聲,李家和王家門前聚集了不少村民。
李子墨黑着臉走到了家門口,“這是怎麽了?”
堵在李家門邊的人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紛紛給李子墨讓開了路。
匆匆趕回來的兩人這才看清,王家門前一個男人正蹲在那裏抽着煙袋,一個婦人坐在地上哭着,李三嬸二嬸正在和那個婦人說着什麽,一個個急頭白臉的,李奶奶和李子豐更是倚靠着王家大門,像是擋着不讓人進的樣子。
聽到李子墨的聲音,周圍的人安靜了一瞬,李奶奶側頭看了一眼,立馬心頭一股委屈湧上來,可算是找到了主心骨。
老人家眼淚婆娑的朝着大孫子走過來,李子墨一看這還了得,他奶奶這麽大歲數了,竟然被欺負哭了,一股子怒火登時就燒上了雙眼。
周圍膽小的村民,一時間都不敢和他對視,總覺得他的目光像是要殺人。
待李奶奶走近,李子墨彎腰抱了抱老人家,拍拍她的後背,“沒事了,奶沒事了,一切有我,我在吶。”
坐在地上哭喊的婦人也止住了哭聲,看到李子墨身後的人時,目光陡然一亮。
“秀哥兒啊,我命苦的外甥啊,舅母和舅舅才知道你家的事兒,這不就來接你回家,快快,和他們說說,我是不是你舅母,這破地方可待不得啊,咱們回家,舅母給你炖雞吃。”
村裏招待客人,給炖只雞算是最高的禮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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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些在沈秀看來,和黃鼠狼給雞拜年一樣,都沒安好心,此刻他全身的血都冷到了骨頭裏,狂濤似的絕望湧了上來。
那婦人說着就要過來拽沈秀,李子墨松開李奶奶,一步擋在了沈秀的身前,擡手搡了一把沖過來的婦人。
“你要帶誰走?”李子墨寒着臉瞪着沈家舅母。
原本看到舅舅和舅母沈秀全身的血都涼了,他絕望的想着那些狠絕決定,卻不想一個寬厚帶着溫度的背擋在了他的身前。
兩人明明沒有靠在一起,沈秀卻覺得源源不斷的溫度傳遞過來,捂暖了他涼透的血液。
沈家舅母知道,這是遇到了攔路虎,剛才被村民還有李家人圍着她不怕,但此刻看着眼前的兒郎,她不由得不重視起來。
“自然是帶我外甥回家享福,你又是何人?這沈家和王家的事情,你這個外人還管不得。”
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沈家舅舅也走了過來,剛才是一群女人在撕巴,他一個男人不好靠前,不動手容易吃虧,動了手那可就不占理了。
但現如今不一樣,李家大郎站了出來,他自是有話可說。
“聽聞,這些日子,你帶着我家秀哥兒日日去鎮上做買賣?好歹毒的心腸,瞧着他家裏沒有了男人撐腰,便拿他當那下人使喚不成?!”
沈秀聞言從李子墨身後站出來,想要辯駁兩句,卻被李子墨暗暗拽了回去,滾燙的手掌握住了對方的手腕。
那滾燙的溫度熨帖安撫了那冷掉的心……
“使喚他是真,王家沒了男人也是真,但我卻不曾拿他當過下人,你今日來領人回去,我一個外姓人原不該說話,但巧了,王家買了他,給他在雙鐮村落戶,入得是王家的戶籍,雖未和王家大郎拜堂成親,但如今也算得是王家的養子。
前段時間他養娘歸了黃泉,家中分文沒有,倒是不見你這親娘舅過來照應一二,王家院子小,擺不下喪宴,于是沈秀租借了我家的院子,一日是五兩銀子,天熱王婆子下葬的早,統共用了我家院子兩日。
這些你都可以随便問問村裏人,我可有說謊?他買不起棺材,我們李家出的人和料,給王氏做了一副百年檀木的厚棺,去到鎮上問問,這樣的好料可下的來十兩?”
周圍人群紛紛點頭,嘴裏念叨着,“是啊,當時的确是李家給張羅的,好像還沒有工錢。”
“可不是,借地辦喜事的常有,卻沒有借地辦喪事的,也是李奶奶一家仁善。”
沈家舅舅聞言,臉色一變,他大約猜到李子墨想要說什麽,煙袋鍋往一旁的樹幹上磕了磕,呼吸都變粗不少。
“租借一日的院子哪就五兩銀子了?!你這分明是欺負人!”
沈秀的舅母更是吓得說不出話,警惕的看着李子墨,總覺得他憋不出好水。
“您是老人,應該是知道的,借辦喪宴那是給再多錢,都未必有人願意,我家喊價五兩,也沒逼迫他必須租賃,是王家養子沈秀忠孝,感念王氏救他出火坑,即便是高價也要給養娘王氏辦個體面的喪禮。
葬禮辦完,便是夏收,他一個哥兒哪裏做得來田裏的活計,那時倒也沒看到您這舅舅過來搭把手幫着搶收,依舊是我們李家和雙鐮村村民出人頭,去了七個人,總共收割了三日,漢子下地搶收,一日的工錢可是五十文。
我們幫的是雙鐮村的人,斷沒有憑白這樣幫外人的道理,若你今日帶走沈秀,那這筆賬必須得好好算算。
工錢一日五十文,這個價十裏八村都認,這三日的工錢就是一兩多銀子,瞧您大老遠過來接外甥回家享福,也是心善,零頭給你抹了,只要你一兩銀子就行。”
一旁的李二嬸笑了,走過來笑眯眯的看着沈家舅舅夫妻二人,“這倒是說的,王家買了你家哥兒,你現在領回去,這贖身的錢也得還回來,王家瞧着是沒人了,但裏正可是王家的親戚,那三兩銀子也得給人家,前後加起來,少不得得出二十四兩才夠。”
她說完,掌心朝上伸到了沈家舅舅面前,周圍看熱鬧的村民都笑了,看熱鬧不嫌事大。
“他二嬸子,你可算少了,我家大牛還有村長家的兩個孩子,還有你們李家的三個後生,可都幫着擡棺了,按照規矩,得給他們六個人一個紅封去晦氣,按規矩一人就得三十文啊。”
李家三嬸也走了過來,“是算少了,當日喪宴菜不夠,還去我家菜地挖了些,少說也有二十文了,倒是能給秀哥兒娘舅湊個整,省了多少麻煩呢。”
這功夫,沈秀任由李子墨牽着,緩緩從他身後走出來,“舅,其實除了這些還有,養母去世後,我在村裏請了幾位嬸子和嫂子過來幫忙,出殡後她們還幫着我收拾了家,總共三日的工錢,加起來剛好是二十五兩銀子。”
“二十五兩?!你!你你……”沈家舅母氣的後仰說不出個整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