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安姥姥生得和安虞柚并不十分相像, 準确來說,是安虞柚的父親安逸笙長得更像是自己的父親而非母親安姥姥,而安虞柚又集了父母的優點, 天生皮膚白嫩、一雙水靈的杏仁眼睛。
安姥姥是單眼皮, 眼尾天然向上揚起,有一點兒像是丹鳳眼,不過沒有那麽純粹。
年紀大了之後, 她這樣的面孔就看起來有幾分兇相, 再加上她一生侍奉神明,十分盡心盡力,連她唯一的兒子死在了外面都沒能讓她改變對神靈的順從。
可見其精神虔誠。
當然部分原因是他們一早就知道這樣的結局,安逸笙對自己的未來也十分有數,只是他自己選擇了自己的終焉之路, 而非讓老天爺将災難降落于他的頭上。
她的個子不算很高, 加上小時候估計吃得十分簡單, 後面又常年跪拜, 安姥姥的身高不過一米五左右, 不過好的是她精氣神不錯,平素并沒有什麽身體疾病,同時也沒有如一般她這個年紀的老人那樣佝偻了背,看起來非常滄桑。
“姥姥,咱們上車吧。”
“你看着些貓。”
安姥姥手指了指,安虞柚背後背着貓包,初七似乎不是很喜歡之前給他準備的那個航空箱, 雖然空間很大, 但他好像不是很習慣。
除了從京城回到山水市一路他算是老實地呆在了裏頭,其他時候一律不肯靠近那箱子, 卻願意縮成不大的一團,擠在背包裏面。
“好的。”安虞柚應了一聲,對姥姥對小貓的在意沒有多說什麽,只是隐約露出幾分若有所思的神态來。
上了那輛像是商務車的公務車,在聽說安姥姥是出山的大佬之後,特案局的人态度更鄭重了幾分。
雖然沒有見識過安姥姥的表現和真本事,但周圍村寨的村民都表示過安家寨子是有“真厲害”的大師在的。
為了他們苗族的祭祖、祭神,他們也不可能得罪安姥姥,在還是一群貧窮寨子難兄難弟時,周圍村子就沒少互相扒拉,做什麽都不忘給安家寨子帶上,後面安家寨子跑了那麽多戶的年輕人,也有其他村寨的“提攜”在,不過當然是出于好意。
安姥姥若真的反對,那些人不見得能這麽順利自己跑了不說還把家裏長輩等都接走了去,她素來不愛幹預這些事情,也清楚萬事自有定數。
他們那時候為了一點兒眼前的錢財放棄下的東西,翻倍的功夫都不一定能補回來。
固然她不會攔着他們回村,卻對他們失去了不少祖宗庇護或是神靈庇佑也無可奈何,在這個鬼怪複蘇的時代,這少去的那麽一點兒,保不齊就是能改變命運的那點兒,從0變成了1的那麽一點兒。
畢竟,一旦接觸了鬼怪,碰見了真的,往後再撞上的幾率可就大大增加了,無論是個人觀察經驗還是科學數據統計,都是這般。
沒了的罩子十分難補,沒了的運勢、福氣之類就更加難以形容了。
在車上的是一位三十來歲的“年輕人”,在特案局裏頭,這都屬于要在一線幹活的主力,非常辛苦也有不少風險的那種。
不過他雖然看起來年輕一些,但實際上資歷并不少,這位自我介紹叫做花健的中青年人原本就是警局的基層,二十來歲就開始幹,後面接觸到了鬼怪之事之後,雖有國運庇護和功德金光在身,但還是難免擔憂将一些不幹淨的東西牽扯到家人身上。
綜合考慮之後,他就一直想要往特案局相關的特殊部門進,但那會兒還不是現在這般準備比較充分、以及情況複雜後開始擴招的時候,當時像是特案局這種保密部門特別難進,他考過了分數,卻也過不了實踐和玄門常識等內容。
不過花健并沒有放棄,到最後還真讓他尋到了真有本事的師父,于是他就在雲省本地一所并不是非常出名的旅游景點但裏頭師父都是真的厲害的寺廟中修行,跟着學了少林寺的功夫,因為他有基礎,所以雖然成不了什麽少林武學大師,但養出一身能震懾普通鬼怪的強大陽氣和強硬其實并不難。
最後,雲省這邊組建團隊,就沒有多猶豫地吸納了他,花健也很高興能到這個部門來。
雖然危險,但他并不害怕危險,反而還能給家人更好的待遇。
“這個平板裏有一些視頻資料。”花健看安虞柚在看紙質材料,就把平板遞給了安姥姥,并給她進行播放。
他将這次的任務大致地描述了一下,并遞給了安虞柚一打詳細的資料。
根源是之前已經經過了考古挖掘的墓葬,當時那個目的出了一對聞名全國的血屍,在本地造成了非常不好的血腥影響,後面是住在附近的苗族蠱派大佬出山,正是一對雙胞胎老太太,名為花家老太太。
兩人用蠱蟲解決了這場大禍,她們也因此确定成為了“國師”和“國士”,後被邀請到京城去了。
眼下出問題的地方,距離之前的這個血屍墓葬大概是小幾百公裏,沒有那麽近,但也沒有那麽遠。
“裏頭鬧出了一些異動,”花健道,“因為有之前血屍事情的先例在,所以我們很快就啓動了預案,事實證明這也是有效的。”
在裏面作祟的可能是某個蠱派的老祖宗,不過是兩三日時間,不知道飛出來了多少昆蟲,從蛾子到毒蟲,什麽類型的都有,還各個都毒的厲害,傳統的五毒有,一些亂七八糟可能是變異的東西也有。
“蠱派的處理不過來是不是?”安姥姥似乎有幾分嘲笑的意思。
“額,墓裏都是不知道幾百年的東西了,所以……”花健嘗試描補。
視頻能夠錄制到的情況有限,很多鬼神的東西無法通過鏡頭展示,不過五毒這樣的有實體的生物還是可以觀察到的,只看了半分鐘,安姥姥就已經做出了大致的判斷。
“是要請神來了。”
“是、是的。”
“一般的人已經處理不了這樣級別的事情了,再厲害的同道也很難,”安姥姥搖搖頭,為玄門同道們感慨,“除非是一群人拼着性命,或許有冒死一搏拖延緩解的可能,像是你修的少林功夫,應該知道佛門有不少這樣以性命實現宏願的‘力量’。”
花健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問了問自己有什麽能準備的,安虞柚替姥姥回答了,大致便是之前的那些,不過更為複雜,特案局一早有備案,其他比如道家做儀式也是這樣同類型的。
“敢問安姥姥您侍奉的是?”看安姥姥一直沒說,安虞柚好似也沒打算開口了,花健忍不住再度發問。
“侍奉的是地府裏頭最大的那位神靈。”
“鬼帝?”
安姥姥眉頭微微動了動,斜睨過來的眼神淡淡的,卻看起來格外的有威嚴,就像是班主任面對犯錯了的學生自然露出那種“你這個小同學在說什麽鬼話”這樣的“老師不贊成”的目光。
果然,花健下意識地動了動身子,心裏覺得“老師”有些嚴厲。
他在腦子裏過了過,又試探地問道:“酆都大帝?”
說出這個名字,花健自己都打心眼兒裏發顫,唯恐一個冒犯把一些大神靈給得罪了或是驚動了,畢竟他也知道眼前兩個,尤其是安虞柚,那是出了名的能請神的大佬,請神輕松得仿佛喝水,好比打電話似的,就沒有那頭不接到打不通打不成的時候。
結果,花健努力地憋出了他認為的正确答案,卻沒得到他意料之中的回應。
這下,安姥姥的眉頭完全皺起來了,看他的眼神裏寫滿了不高興,那銳利的眼神好似一把刀子,又兇狠又有氣勢,難怪安姥姥平時不多次數出現在人前時總是眯眯着眼睛,偶爾和人說話時候也都是帶着笑意的,從不見沉默下來,嘴角也不往下垂——
實在是給人很大的心理壓力。
花健心裏發苦,眼神不由自主飄向了安虞柚。
可安虞柚也收到了自己姥姥的目光示意,她猶豫了一下,才緩緩地表示:“一會兒你就知道了,別擔心。”
“準備好東西了嗎?”安姥姥重新閉上了眼睛。
花健一個機靈,連連點頭,又看她閉眼了,連忙補充道:“姥姥放心,都準備好了,什麽樣兒的道具都有,不過若是有被陰氣侵蝕了不适合用的,我們再尋人買來……”
“不必,既然是往地府祭祀的,就不用怕這一點兒陰氣,”安姥姥靠在座位上,公車一路行駛十分平穩,沒有半點颠簸,“不過這對活人可不太好,讓身體不好的、八字弱的、陽氣弱的、神經敏感的……全都離遠一些,真怕的話就吃兩顆藥硬睡覺吧。”
好像“看”見了花健的欲言又止,安姥姥很快地接上前頭的話:
“左右我和柚柚也不會讓什麽東西這會兒出現把他們的魂兒勾了去。”
“當然當然,”花健忙笑道,“不是怕睡了就醒不來了,也不是擔心魂兒跑了,就是……”
“加班加的不辛苦?”安姥姥重新睜開了眼睛,臉上好像多了些笑意。
花健一愣,想到自己辛苦到面色幾乎不能看的同事們,那些話說不出口了。
“行了,小後生,你別自己在那兒瞎琢磨了,回去禀告給你的領導。”
老人家語氣平靜地說着,語畢坐直了身子,右手拍了拍安虞柚身邊的貓包。
不知是不是巧合,她剛好拍在了貓包裏縮成一團兒好似在睡覺的初七的腦袋上。
“我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