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客觀上講, 大奔确實和其他那些靈異主播不太一樣，因為他原本就不該被定義為一個“靈異主播”，雖然號稱是解密, 但實際上是打假, 在此之前也是因為拆穿了騙人錢財的邪。教和詐騙團夥才成名。
普通人突然發現自己的生活中出現了不正常的靈異一樣的事情，誰都會慌，因為這是一種未知, 有一部分人很快就會聯想到古代流傳下來卻并沒有在現代多麽興盛的東西, 向宗教等尋求幫助也十分常見。
但就是有這麽一群人，利用了人民群衆無助的心理，在那裏裝神弄鬼，騙錢騙色。就好比讓重病患者不要上醫院看病積極接受治療，而是去吃什麽萬能的保健品“神仙藥”或者去拜某些神仙信什麽教一樣, 兩者是同樣的惡心、一樣的惡毒, 毫無疑問的爛心腸。
大奔雖然是個富二代, 但他最看不得就是老實人的救命錢、養老錢被這些壞蛋騙走, 所以雖然很多人覺得他是吃飽了撐的, 他還是堅持幹這樣其實吃力不讨好、有些時候反而會被受害者埋怨的事情。
不過，現在他已經知道了，其實在衆多騙子中也是有真的“大佬”事件存在的。
尤其是到了現在，随着靈異事件的頻發和危險度升級，玄門的真大佬們不再拘泥于原本避世不出的狀态，他們早就已經以各種方式被官方管理并吸納，最重要的是民間也出現了很多确實有本事或是在近二十年來“覺醒”了本事的能人, 這其中并不全是騙子。
若說二三十年前流行的什麽氣功之類是只存在于幾個億人中的個例, 對大部分人來說确實是騙術無疑，那麽現在的情況就是, 原來幾十萬人裏頭，真的有那麽一些能夠修煉獲得“特異功能”的人，國家也在積極地管理并尋找可以推廣到所有人的安全方式。
不過大奔之前态度傲然，又篤定了世上騙子居多，嘴巴不留門，做事不留餘地，很是不妙地得罪了些人。
他态度的不敬，也确實已經讓他吃到了苦頭——
若不是他身上有功德，本身又比較“命硬”，不是誰都能在招了鬼怪跟在身後之後還能活蹦亂跳一兩個禮拜的。
安虞柚倒沒有和他多計較的意思，看在他身上有功德，确實拆穿了騙子、拯救了不少人的份上，她就覺得不是很要緊了。
好在大奔吃了教訓，也知道自己之前太過糊塗，在家人的指點下，他不光給安虞柚準備了一份大額的紅封——雖然她最後沒收，他就轉而以她的名義給公益項目捐了筆錢——還去找他之前得罪過的一些可以被确定不是騙子但興許只是能力太弱、普通人行列或是卻有才華的“受害者”一一道歉，給出了賠償。
大奔家不差錢，他就是個閑得要命的富二代，還沒有什麽不良嗜好，不抽煙能喝酒但不酗酒，也就是之前嘴太毒、脾氣太差得罪了些人，沒有做出實在過分的舉動，那些人看在他給的道歉禮和致歉态度還算誠懇的份上，也都原諒了他。
相比而言，錢二就不同了。
他是靈異圈子裏另一大熱門類型的主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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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大類型，大概是普通人和玄門人士兩個立場帶來的不同。
以前的話是作死、探險的靈異主播多一些，現在則是各路號稱什麽什麽各種傳人的玄門人士多一些。
錢二沒有那個本事，也不想打假，就喜歡搞一些獵奇、驚悚、恐怖、古怪或怪誕的噱頭，來吸引流量。
網友害怕不要緊，他為了粉絲，可以直播去某些危險之地探險，逛完之後最後給大家發發雞湯，過程中可能會遇到他自己團隊造假出來的驚險刺激的內容，在發現确實可能有鬼怪之後就幹脆“賭運氣”，“死裏逃生”時的人氣和打賞不是開玩笑的。
雖然官方是絕對不會推薦這種作死行為，但錢二已經做了不知道多少類似的事情了，不過實際上像他這樣還能活躍直播的，大部分都是沒遇到多少真實大事情的，十有八九要麽造假要麽無事發生，不然他不可能繼續這麽順利。
畢竟他不是《玄學一千零一》這種已經挂上號拿到“資格”的節目組，只是個散戶網紅。
“來來來，彈幕刷起來。”
錢二笑嘻嘻地招呼着鏡頭前的粉絲老鐵們：“看看，你們要看美女出鏡，這次好幾個呢，是不是？”
這話一出，有好幾人都微微皺了皺眉頭，安虞柚倒是一臉看起來的無動于衷，她偷偷觀察了一下，李莎莎學姐作為有男朋友且和竹馬感情穩定的人，立馬就皺眉有些不高興了，王妮娜學姐倒是反應平淡，甚至還十分熟練地和觀衆們打了個招呼，做了個她設計的标志性的比心動作。
【哦哦哦是綠江的主播妮娜！我愛她家的貓貓】
【原來娜娜也是燕華大學的學生啊，好棒】
【兩個主播是私下就認識的嗎】
彈幕一時非常熱鬧，在聚集起來的人裏頭明顯有認識他且願意吹捧他的人，話裏話外都是誇贊，錢二看起來也極為自得。
“你好？”
說話的是一個陌生的外院生，安虞柚轉頭看他。
“我叫嚴深明，你好。”
他笑容溫和，看起來比性子更外顯的錢二要好接觸不少——錢二那副張狂嘴臉和黃腔習慣很多人不喜歡——但安虞柚剛觀察過，他已經不着痕跡拒絕了幾個靠近他的女生。
嚴深明比個子只有一米七五的錢二高不少，肩寬體長，樣貌更出衆。
但因為他和人有距離感，比錢二更難接觸，錢二是個還在直播的網紅二代，所以大家還是更多關注着主播那邊。
“你好，我叫安虞柚。”
安虞柚看了他好幾眼，這是她遇到的第一個不能直覺看透的人，身上應該有品質極高的玄門法寶。
她身上沒有帶小蝴蝶，若是有阿婆給的善蟲蠱蝶幫助，她會更敏銳一些。
不過一般情況下，她不會特地去“看”一個人。
“我是商院的，大二了，你呢？”
“文學院的新生。”
兩個人墜在最後，有一句沒一句地客套着，随衆人往活動的教室去。
一群人有十來個，只有六人會參與進筆仙的活動中，剩下的人要麽幫忙直播，要麽記錄圍觀，總之名義上還是一次靈異社的社團活動。
錢二和王妮娜兩個主播肯定會參與，錢二的好友嚴深明其實對這種“作死”活動不是很有興趣，他是被錢二硬拉着來的。
嚴深明和錢二是發小，錢二在學習上不上心，家裏給捐了樓讓他混了個學歷，但嚴深明是本校金融系的好學生，在錢二的堅持下過來看一眼。
錢二不是本校的學生，但他是個有點名氣的網紅，比王妮娜火，不及大奔粉絲多，他和靈異社的社長洪天成是附近酒吧認識的朋友，這次受邀來直播，給洪天成的社團打打名氣，身邊就帶了個背設備的年輕助理來。
“酒吧？”安虞柚訝然。
“對，這塊不是很多學校嗎，騎自行車出校門之後騎行二十分鐘左右，就到了一條商業街，其中有好幾家酒吧，尤其是裏面幾個清吧，很受學生歡迎。”
嚴深明給她介紹着，但自己神色淡淡，似乎對這些并不怎麽感興趣。
“來來來，都有誰要參加，六個人，報個數？”洪天成喊了一聲，眼神卻不住地往嚴深明和錢二這裏看。
于是安虞柚明白了，這裏頭比較有錢的或者說對洪天成來說比較看重的“客人”是這兩人。
不過根據之前大奔發來的消息，他不太看得上錢二，要麽是錢二家裏确實遜色幾分又喜歡搞噱頭惹得大奔很讨厭，要麽是大奔家裏特別的厲害，還有一點是安虞柚雖然對家世財富不敏感，但她覺得身邊的嚴深明應該很厲害，能讓洪社長這個态度，恐怕錢二家世要遜色他三分。
“我第一個。”
洪天成作為會長，大部分社活都會參與，這次也不列外。
“我也想參加。”
嚴深明有點意外地看着安虞柚舉起了手。
“我以為你不是很感興趣？”
“啊……有點原因？”安虞柚不好說她參加是為了兜底，怕膽子大不要命的真的作死玩了個大的，她總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們死吧。
教育他們是老師的活，該怎麽處罰是警察叔叔的事，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幫一幫自己同校的學長學姐們吧。
“沒關系，應該沒什麽問題的。都是錢二鬧着玩的。”嚴深明好像知道她的擔憂一般，聲音冷靜地安慰道。
“是嗎？”安虞柚想着，面上回了一個禮貌的微笑。
清點了一下人數，确認了要參加的人和負責後勤的人馬，一行人于是開始做準備。
安虞柚被他們的架勢驚到了，想不到他們花樣弄得這麽多，玩個筆仙這麽花裏胡哨。
【怎麽沒有人發福利啊，這麽多妹子，不來秀一個】
【不跳個舞助助興，錢哥放個音樂】
【這麽多妹子，不唱個K？】
【你們有沒有覺得……】
【嗯，那個小姐姐，有點眼熟】
【可可愛愛，越看越像是我家柚柚老婆】
【等等，我怎麽記得網紅主播妮娜和我們柚柚就是一個寝室的來着？】
王妮娜之前借安虞柚的熱度炒作過，不過她不太樂意自己的直播間裏都是議論安虞柚而不是誇贊她的，所以她只是偶爾引流，并不會經常這麽做。
錢二直播間的受衆和安虞柚這裏、王妮娜那兒的都不太一樣，作死直播間的觀衆部分是樂子人，部分是壓根不信玄學的，還有更大部分則是被錢二直播間經常出現的各路美女、富二代的跳舞喝酒蹦迪生活吸引來的，換句話說，有相當數量的人類低質量男性。
【前面那些在說誰啊，什麽柚柚？】
【你們在說什麽東西？】
【喜歡妮娜，性感又清純】
【那個叫莎莎的也不錯，胸很大】
【她有男朋友的】
【噢，那可有福了，啧啧】
“到九點了。”
洪天成招呼部員們加快動作。
他們特地從崇明樓，挪到了學校極偏僻的一處舊樓。
燕華大學作為國內最好的大學占地不小，光是一路走過去就花了半個小時多。
這裏是學校已經不怎麽使用的教學樓——以前是天文學院的教學樓，從建了有更好的觀測設備的新大樓後便不怎麽用了。
但這裏的布置還在，整體是很好看的，衆人上了五樓，最頂上是一個露天的觀星平臺，洪天成好不容易才借到了地方。
“想不到天文舊樓這麽好看。”
擡頭看去，圓月十分明顯，群星暗淡。
皎潔的月色灑在空地上，安虞柚卻感覺好像有什麽東西靠近了。
他們鋪了地毯和小矮桌，準備席地而坐，頭頂就是夜幕星空。
茶幾一樣的矮桌是原型的，六人散落坐下，其他人再坐在外邊一些。
錢二正指導助手放攝像機找角度，王妮娜已經表現出無懈可擊的女主播神态管理。
洪天成招呼衆人坐下。
他和王妮娜分別坐在錢二兩側，王妮娜下手坐了個想加社團的長跑特長生、洪天成的學弟新生張哲，洪天成的左手邊是二年級部員蔡京。
安虞柚坐在蔡京和張哲的中間，正對着錢二。
錢二本人也十分滿意——
他是個不少人都知道的顏狗。
光是為了直播間效果，那必然也要對着漂亮小姐姐拍啊。
剛好，安虞柚的身後一邊坐着李莎莎，兩個美女正對着他，那必然是賞心悅目。
嚴深明坐在了安虞柚斜後方另一側，旁邊就是李莎莎，他客氣地喊了一聲“學姐”。
李莎莎點點頭，看起來十分矜持，雖然對方有幾分小帥，但她對竹馬男友是很忠誠的，她好玩也有分寸。
其他人也陸續入座。
得到助手示意，直播鏡頭沒有問題，筆仙活動可以開始，但不是立馬啓動，而是有一串開場白引入。
助手幫錢二把直播間名字改成了“錢二帶你在燕華舊樓玩筆仙”
“知道我們為什麽要選這個地方嗎？”
“因為景色好？”姚可欣故作不知地接洪天成的話。
“蔡京肯定知道。”洪天成看向自己的部員，這些臺詞一早都準備好了。
“因為這裏曾經死過人。”蔡京推了推眼鏡，衆人不知為何打了個冷顫。
錢二對繞着他們旋轉拍攝的直播鏡頭揮揮手招呼了一下，然後解釋。
“是的沒錯朋友們，這裏是燕華大學有‘死人樓’之稱的天文舊樓。”
“在準備筆仙活動的時候，我們剛好燕華大學的貼吧裏看到了一個很特殊的地方，大概是十年前的帖子了，裏面正講述了這座‘死人樓’的故事，于是剛好燕華大學靈異社的社長找到了我，接受他的邀請，今天我們将一起在這棟樓的天臺這裏完成筆仙活動。”
洪天成：“天文舊樓在三年前還有一些使用記錄，這之後就基本廢棄，要不是我們靈異社的人提前過來打掃過，恐怕這裏看起來要更糟糕一些。”
【所以到底是什麽事情啊】
【快說啊別賣關子】
【确認了，是柚柚，狠狠地親親我的老婆】
【老婆真可愛，你們真幸運】
【是啊，我也沒有想到作死團隊的能遇上真大佬當隊友，難怪……】
直播間被勾起興趣，一時間禮物無數，王妮娜有點眼熱，但也知道自己和錢二的熱度相差不小。
【系統：XXX砸下一個火箭炮，XXX砸下五個地雷……】
【系統：主播有錢老二排名上升一位，目前綠江主播熱度排名：玄學靈異區-最新直播-第2。】
錢二咂咂嘴滿意了，開始解答。
安虞柚聽到後面坐着的嚴深明輕笑了一聲。
天文舊樓以前還沒有死人樓的外號，直到大概十年前，有個男生意外跌下樓梯，磕到腦袋死亡，當時貼吧裏就有一些議論。
結果第二年時候，年初猝死了一個老教授，同年又有一個女生從四樓的平臺上跳下去——五樓天臺是天文觀測點，一般不讓進，他們是靠社長關系進的。
第三年，和女生跳樓那會兒的同月，又有一個研究生從這裏跳下去。
雖然調查下來的理由說是畢業論文不順利，但大家心裏都有些咯噔。
有一些學長學姐在貼吧裏澄清過，說其實那兩個跳樓的學生的導師對他們很好，那會兒他們的論文都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也不需要推翻修改之類。
換句話說就是，其實他們已經沒有“難以畢業”這個問題存在，和教授的矛盾也幾乎沒有，當時外面流傳的理由不太合理，和實際情況不符，但學長學姐們也說了，他們确實不知道那幾人為什麽要跳樓。
之後陸陸續續又出過一些事情，最有名的是五年前的“學瘋子”事件。
一個天文專業的女生平時學習努力、成績出色，但某一天突然行跡詭異，像是發瘋了一般，突然當衆又吼又叫，涎水直流地扒着門板，力氣大得幾個保安都拉不開。
當時的解釋是這個女生心理壓力過大，精神出問題，但家人沒有相關病史，她每學年的心理量表結果也在正常範圍內。
她家人給辦了休學，養了半年出院之後，她居然一聲不吭回了天文舊樓，不吃不喝三天三夜，一個人縮在五樓，手寫了幾萬字論文。
那時候天文新樓已經差不多建成，一部分設施轉移到了新樓，天文學的上課點也到了新樓，只有小部分課程還開在舊樓。
所以，大家都不知道這裏有個人。
從後來的監控看，這個女生真的瘋狂地寫着，神色癫狂詭異。
等警察找到這的時候，她猛地一甩筆，驚叫一聲後逃跑，衆人連忙追趕。
然後，她當着所有人的面從當初有人跳樓的那個四樓平臺，再度跳了下去，不過幸運的是她挂在了樹上，當時位置很巧，有大樹做了緩沖，所以保下了一條命。
這件事情在貼吧廣為流傳，她也有了“學瘋子”的外號。
“她留下的論文呢？”安虞柚很是好奇。
“聽說被曾經最喜歡她的導師拿過去，研究之後署了兩個人的名字共同發表了。”錢二不太在意地說着，“不過也不知道真假。”
“是真的，”蔡京再度扶了扶銀邊眼鏡，“有這篇論文，我去驗證過。”
衆人再度驚愕地面面相觑。
還是王妮娜提醒大家注意時間，大家這才後知後覺。
“咳咳，那就讓我來先科普一下筆仙的玩法規則。”洪天成道。
“作為一個招靈游戲，我們要通過這支特別買的很長的粗黑色簽字筆，來嘗試和‘筆仙’這個靈或者能量體對話，知曉我們想要知道的事情。”
安虞柚一邊聽着，一邊在想他們究竟能招到什麽東西，要知道現在鬼怪可是真實存在的。
專業的道門修士等通過開竅門，能讓祖師正神上身，其他人亂搞扶乩，來的得是什麽孤魂野鬼？
她也說不準他們能不能成。
但她一定能成，只要她想。
“怎麽辦呢……”
安虞柚在心裏想，不太專心地聽社長講到了注意點。
“好了，我們開始吧。”
她回神了，順從大流地把右手握上長簽字筆。
桌面上鋪好了一張很大的白紙，紙上中心印有“是”“否”，下面一點是數字1到10，另有一行寫着性別“男”和“女”。
“再提醒一遍，不要松開！除非儀式結束，把筆仙送走了，否則不能松開！”
“當然了。”王妮娜對說話的錢二抛了個媚眼，笑眯眯的，錢二沒有注意到，但彈幕看到了。
【嗯，我現在覺得大佬的這個學姐……】
【有點難以形容】
【你們在說什麽？指我們妮娜嗎】
【娜娜好美啊，貼貼】
【妮娜的身材真好】
【美女和你抛媚眼你居然沒看到，錢二你是越發差勁了】
【萎了吧，小只因短短】
【我來，我大，我可以，嘿嘿】
【這直播間怎麽回事？】
【好大的尺度……房管不管的嗎？】
【哪裏來的傻逼，快滾出我們錢哥的直播間】
“筆仙，筆仙，我是你的今生，你是我的前世，若要與我續緣，請在紙上畫圈。”*
安虞柚動了嘴巴，但沒出聲。
不過其他人的聲音夠大，足夠積極，一點兒也不影響。
兩遍結束，話音剛剛落下，他們都感到握着的筆突然一重。
霎時間，陰風乍起，溫度驟降。
這一瞬間，那個氛圍就上來了。
安虞柚擡眼看去，席上五個人看起來都非常激動，有些更是按捺不住興奮，眼神中都閃爍着莫名的光。
照理來說，有她在這，不該有孤魂野鬼能介入進來，興許有可能是她直接把某些大角色給“不正規”請來了。
後一個對其他玄門人士來說很難，但安虞柚一開始走的就不是正規路子，她一般都是靠着事後描補正如之前請哪吒一般。
絕大多數主位善神都對她很寬容，只要她請了多半會應，所以安虞柚敢這樣說。
但現在看，這分明是極少見的第一種情況。
能無視她的威懾力而出現在這裏的鬼怪，水平要D級起——
想到這裏，她眉頭皺了一下。
她手上沒有什麽玄門道具，沒帶白紙沒帶剪刀，紙傀用不起來，其他比如苗疆禦鬼術，她暫時沒有施展條件，小蝴蝶也沒有帶着。
安虞柚不是沒有處理辦法，但她覺得或許到時候場面太大，對在場這麽多第一現場的普通人（的心髒）不好，于是反而有些顧忌。
她有點擔心，主要是有些發愁，但其他人臉上明顯是興奮的情緒超過了一切。
他們甚至沒有注意周圍的坐的人突然都沒有了聲音，只有直播鏡頭開着，依然亮着紅燈。
“筆仙筆仙。”王妮娜咽了咽口水，“請問你的性別是……”
筆在一股不可抗力的作用下，慢慢地挪到“男”字上，畫了個圈。
大家的呼吸聲重了幾分。
按照商量的順序，姚可欣下一個是錢二。
“筆仙筆仙，請問……”他企圖狡猾一笑，但臉色仍有幾分僵硬，“我爸什麽時候能給錢讓我買中意的車？”
筆慢慢上移，在數字3上畫了個圈。
“三天？三周？三個月？”
見此，錢二皺眉有點疑惑，但他遵守規則沒有搶問。
等一圈轉完再輪到他才能繼續提第二個問題。
得到回答的蔡京倒似乎是明白了什麽，有些了然。
儀式仍然繼續。
之後洪天成、蔡京兩個又陸續問了，他們都得到了答案。
安虞柚明顯感到周圍的鬼氣更重了幾分。
【等等是不是有什麽不對啊！！！】
【搞到真的了？！！！】
【這個鏡頭別晃啊，是不是突然暗了很多】
【老子有點慌……錢二這孫子不是吧？】
【柚粉我已經先熟練地報警了不謝】
終于輪到了安虞柚這裏。
她沉默着沒有開口。
時間有些久了，衆人忍不住用奇怪的眼神看向她。
這種寂靜之中，總算有人還沒有完全失去理智，她另一側的新生張哲就微微有些發抖。
他抓着筆的手臂都在顫，安虞柚轉頭看去，發現他冷汗已經下來了，眼睛裏也多了幾分驚恐。
“……”
其他人也感受到了那種奇怪的壓在他們背上的壓力，他們紛紛用眼神催促着她，但都不敢開口說話。
“好吧。”安虞柚終于開口，但氣氛卻沒有因此得到緩和。
“筆仙？現在是我的提問了，那我的問題是……”
“參加節目，我能獲得第一名嗎？”
如果筆仙算的是天命，那安虞柚這個女配就只有那樣的下場，出道位注定是給女主角虞念初準備的。
如果筆仙算的是她當下的情況，那安虞柚就更佩服了，畢竟她還不知道這世上有人或鬼竟然能算她的命數且告知她。
除了那些被她請下來的神君們，安虞柚從沒碰上能算她的命、看她的運的，連她厲害的姥姥都做不到。
六個人都感到手上的定制筆如有千鈞重，幾乎要抓不住，但沒有人想要在這時候主動松開手，那是電影裏最愚蠢的做法。
極緩慢地，筆尖慢慢地移動到了數字1上，然後重重地，以一種近乎要穿透紙背的力道，很慢很慢地，在上面狠狠地畫了一個圈。
身上的壓力變得更加尖銳。
若說原本只是好像一點點背上了不斷加碼的石墩，現在就仿佛是被立了尖刺，如同很多年前就已經被廢除的古代酷刑重新落在了他們的身上。
安虞柚皺了皺眉，沒等她升起不舒服的情緒，她便感覺自己身上的壓力陡然一輕——
宛若有人知道她不喜歡，于是替她将所有會讓她不适的、疼痛的、難受的負面給“移開”。
安虞柚從小到大基本沒有受過嚴格意義上的“委屈”。
這時候也是如此，她甚至不感到意外。
一如之前遇到鬼母之時。
在玄門一道上，她越是深入，便越是能夠感到自己是被偏愛的。
至于理由，她到現在都還沒有弄清楚，但心裏已經有了一些猜測，一切都只能說是時機未到。
安虞柚有“作弊”，可其他人可沒有。
他們基本上是真的在承受“針刑”或“釘刑”，“泰山壓頂”也是一種折磨，不過也是他們自己主動造的孽，受的苦。
大部分人的臉上都露出的痛苦的神色，握着筆的手愈發顫抖起來。
在他們裏面，表情控制最好的竟然是王妮娜學姐，這位似乎已經勵志成為大網紅的學姐居然還能做出一個笑容來，雖然這看起來比哭還難看。
到了這時候，大家反而不敢松手了。
碰上真的了，大部分人憑着“葉公好龍”的心态是沒有底氣面對的。
按照通俗說法，這時候松手送不走筆仙，真的會倒黴喪命，面臨生死威脅的時候，大家反而更為珍惜，也更不敢冒險。
然而，身上的重量越來越大，不是可以憑借自身主觀意志就改變的。
終于，第二圈輪到蔡京的時候，他還沒來得及提問，安虞柚另一側的新生張哲就實在沒頂住松手了。
他渾身都在發抖，松開的剎那就想要轉身逃跑，卻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擊中而重重地磕在了桌子上——
很清晰很用力的“嘭”的一聲。
安虞柚吓了一跳，衆人亦是紛紛松手，最後竟只有她和主播錢二還抓拿着那支筆。
兩個人對坐着，相視一眼，錢二的臉色很糟糕，其他人面色也不好看。
隔了好一會之後，王妮娜才勉強支棱出一個笑容。
安虞柚不得不佩服她，這時候她居然在和直播鏡頭互動，和水友觀衆們聊天，表現得格外若無其事。
“怎麽了？”
身後的李莎莎奇怪地看着他們，好像周圍的人壓根沒有意識到方才可能發生在他們身上的詭異事件。
“是不是……”嚴深明眉頭緊皺，很快地摸了一下自己藏在衣袖裏灼熱發燙到讓皮膚都紅了的佛珠。
【我去，果然……】
【是不是出事了？？】
【剛才直播間是不是突然花了】
【只看到第一圈都沒結束突然就花了】
【對對對，這是搞到真的了吧？】
【發生了什麽，這群人看起來好慌張啊】
【除了我們柚柚，大佬不動聲色，依然神色平靜】
【看大佬淡定的神色，太讓人安心了】
【是是是，真好】
【去搜了一下，我知道了，先給真大佬磕一個】
【唉喲是不是沒有自己的直播間的？】
“沒、沒有。”洪天成搶先一步開口，“不知道張哲這小子是怎麽了，大概是突然身體不舒服。”
他站起來走過來，把磕在桌子上已經暈過去的張哲拉起來背上，又招呼其他人幫忙，并道：“我送他去校醫院看看，來兩個人一道。還好我們有附屬醫院是24小時有人的，不然這小子要頂着個大包疼好久了。”
其他人也陸陸續續起身，像是各有了事情，只說要離開。
旁觀人本以為還要再玩兩局，見此也不再多說，紛紛準備告辭。
那支筆被安虞柚拿在手裏，錢二的表情變幻莫測，直播也沒有了心思，好在還有王妮娜在熱場子，觀衆還勉強願意給女主播面子。
這一場看着轟轟烈烈的筆仙活動就這樣草草收場。
安虞柚跟着人收拾東西，倒是留到了最後。
“好了也差不多了……”錢二也準備下播了，眼下已經要到淩晨時分。
“沒有，今天沒了……哪有什麽鬼怪，沒有的事情，我們要相信科學。”
“哎，我就是沒這個命遇上真的，哈哈……”
安虞柚有點驚訝地看着他插科打诨，明明是遇上真的了，他竟然還能說出這種話。
王妮娜就很精明，雖然互動那麽久，但始終沒有給個準确的話，他倒好一口應下，還故意說錯。
她看得清楚，本來那邪祟要去跟最先放手的張哲走的，結果動作慢了，聽到錢二的話，那邪祟蛛絲一般的黑氣反而纏上了錢二。
“你怎麽不走？”嚴深明站起來，轉頭看到依然坐在那裏握着筆的安虞柚，看她竟然還在打量着筆，下意識地打了個抖。
“這不是要送走嗎？”她眨眨眼睛，一雙透亮的眼睛在月色下多了一種莫名的古怪。
嚴深明被噎在了那裏，一瞬間臉上呈現出一種錯愕又震驚的神色，像是驚異于她居然說出了口。
“那個筆仙？”安虞柚以為他沒明白，“不送走的話，可能會有點麻煩？”
一陣涼風吹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