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不能讓它殺人！”
“硬扛吧, 已經求援了。”
“死守這裏。”
話音落下，庚申組組長的臉色十分平靜，給下面地面的隊友們打了個手勢信號, 把已經壞了的通訊裝備扣緊在腰間。
雖然不能通訊了, 但它仍有“黑匣子”的作用在，只要東西最後能被人拿到就能放出這對敵的最後時刻，為其他玄門道友提供一些信息幫助。
庚申三號看了眼老隊長, 為了困住兩只飛僵, 為普通人争取撤離逃生的機會，他們庚申組的四人結了陣法，而老隊長是四人陣中壓力最大的一個。
此時他臉色煞白，氣血消耗得異常厲害，為了抵抗濃重的煞氣, 防止邪氣入體, 同時要對敵迎戰, 他的能力已經不夠, 被迫開始燒性命了。
四禦帝陣他們是開不出來了, 但是四禦守陣和困陣都還能勉強施展。
她腦子裏一過念頭，垂眸剎那已經調整好了情緒，手上結印，與三隊友一道請三清助一臂之力開困陣。*
位于地上的特殊部門人員皆盤腿而坐，雙手置于膝蓋位置，手心向上，口中請唱太清道德天尊的功德文, 集衆人之力, 以助天上結陣的隊友。
這些呆在外面的人，正是最早發現端倪, 并意外讓其他直播間拍攝記錄下的人，不過眼下已經換了一批，前面那些——大都重傷或殉職了。
“就算是送在這裏，也不能讓邪祟為禍人間！”
老隊長最後一次強調，說完口噴鮮血。
困陣初有所成，隐約可見四條金色的鎖鏈從四人背後位置升起，逐漸向中心聚攏。
組合起來戰力近A級的飛僵，它們的智慧程度不低，同時還攜帶有禦物操控。固然被氣血陽氣引動本能，行為略顯失控，但它們也不是真的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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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識到自己可能會被困住的瞬間，它們就做出了決斷。
憑借強悍的身軀，它們一下下沖撞向看不見的壁壘。
在發現效果不佳之後，果斷攻擊結陣四人。
隊員們又要防禦又要開陣法，已經到了窮盡的地步。
老隊長原本的一頭黑發，一點點地變白，衰敗之色也愈發明顯。
但他面上的決然分毫不減，依然淩冽如松。
“嘭——”
正當飛僵打算拼力突圍時，一團火焰一般的東西直沖而來。
那火團正面與飛僵伸出的拳頭碰撞上，掀起陣陣風浪。
“什麽東西？！”
“哪裏來的火？”
“誰召來的？”老隊長眉頭一皺，很顯嚴厲。
再仔細看去。
四人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另一邊，車站候車室二樓。
小江已經呆愣在那裏，她手指着小紙人方才所在的位置，說不出一個字來。
陸彌就不用說了，她家狐仙在剪紙人的過程中就被瘋狂壓制，弄得她也痛苦萬分。
但她心裏清楚，能讓她家狐仙這麽害怕甚至在她腦海裏連聲說着求饒話的，必然是個厲害的大家夥。
只有對妖精、鬼怪有強大克制和殺氣的存在，才能讓幾百年修為的狐仙如此害怕，對方未至時，都半分不敢造次。
而這樣的存在，肯定能夠和此時天上興風作浪着的兩個飛僵碰碰拳頭，最後能一下将這僵屍全弄弄死，魂飛魄散、屍骨不存！
當看到那小人剪成，陸彌更是直接被震得後退幾步，只能手撐靠在欄杆的地方，嘴巴張成了O型。
她想說點什麽，但已經駭得半點字句都吐露不出，連吭聲都做不到。
外面煞氣充斥，天空中時有雷鳴電閃之聲。
邪煞陰氣再度漲了一個度，從各處的縫隙孔洞直往屋裏鑽。
安虞柚臉上神色輕松而溫和，雖沒有帶上笑，但比起另兩人的驚駭，她分明是淡然的。
從開始剪紙人，直播間人數就已經再次破了三百萬，地雷、營養液特效根本停不下來，屏幕都仿佛要爆炸了。
但小江根本沒有在意，她的視線落在小紙人上，眼睛瞪大了不敢眨眼，一分一毫都不敢移開。
直到安虞柚吹了口氣，小紙人從她的手心飛走，她都沒有辦法回神，只呆愣愣地在腦海中回憶着那個形象。
“蓮花、蓮花……”安虞柚嘀咕了兩句，這會兒終于明白了。
聽到她的聲音，小江猛地回神，扭頭怔怔地看着她。
【原來紙傀能夠請神，我悟了我悟了】
【教練——教練——我想學這個！！！】
【教練：你們怎麽什麽都想學，p事真多，不過我也想學】
蓮花圖案、金針化成的紅纓槍、紅線變成的混天绫……有這等法器法相的，除了那位還能有誰呢？！
此時，彈幕衆也終于反應了過來，讨論得尤其熱烈。
激烈的彈幕完全反映了觀衆們激動的心情。
【那個光腚的肉嘟嘟小P孩不是我男神哪吒吧？？？】
【什麽小屁孩，放尊重點，這可是我們鬧海殺龍、剔肉還骨的狠人哪吒爺爺】
【請神用小紙片吹一下就好了的嗎？那我吹一口能……】
【醒醒，我們柚柚吹的那是仙氣！】
【老公，我的哪吒老公，嘿嘿，好可愛好帥，嘿嘿】
【我奶奶會剪紙，這就找她教我，回頭剪個十七八個小紙人，總有一個神願意上去的吧？】
【您做夢吶？】
【已經下單同款剪刀同款紙】
【你們動作好快，各路平臺各路帶貨已經在宣發了靠】
直播間水友們還在插科打诨，倒是緩解了不少緊張的氣氛。
然而，現場的人卻不敢完全放下心，畢竟那只是個紙人，大家對紙傀的能力和極限始終抱有懷疑。
那小紙人初現時，毫不起眼。
唯有拿在手中噴火的長槍一半的尖針，有幾分特別。
不過拳頭大小，若不是彤紅的火焰燃燒着，搭配上紫紅色的槍纓，只怕都沒有人注意到這小小的宛若一團火星的東西。
外面的天陰雲密布。本來還是暗灰色的天空如今已是黑雲壓城，一片漆黑重重地壓在了車站上空地方。
作為公共區域，第五車站是布置于玄門手段防護的，但這會兒這裏地界布置的結界已經不再穩固，幾個本來駐守在此的人員助力天上道友還在強撐守陣，企圖将兩飛僵困在此地。
“會、會沒事嗎？”小江開口。
她只覺得陰風直往口中灌，在陸彌選手的保護下仍覺得十分不适，但扭頭看去，陸彌的狀态也算不得好，雖然符箓被激活，但她臉色還是慘白慘白的。
安虞柚神色鎮定，這種平和讓小江不由也跟着放松了一點，不似開始那般緊繃。
“喂，你們！！”說話的是個普通警察，指着她們，因聲音傳遞不便，他只得一個勁做着手勢，大致意思是讓他們趕緊順着路離開。
但随後，他的目光看到了她們旁邊地上受了重傷無法移動的同僚，兩人一個在普通部門、一個在特殊部門，卻承擔着同樣的保護民衆的責任，那瞬間他便有些說不出話來。
陸彌率先揮了揮手回應，然後看向小江：“你去避難吧，別拍了。”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陸彌看向安虞柚，自己請狐仙上身都有不小消耗，但她卻沒在安虞柚的臉上看到半分疲憊。
對安虞柚來說，請小哪吒到小紙人之上，比她之前直接請二郎神近本尊完整版降神要容易一些。
此小紙人哪吒是她心中還是少年意氣階段的哪吒，最是嫉惡如仇，是能将龍王之子抽筋扒皮的強大神只。但比起成年狀态、完全姿态的祂，小哪吒到底還是偏向于孩童心性，戰力不到巅峰。
這只是真神哪吒某一性格面某一時期的投影，好處是請神耗費時間短，前後不足半分鐘消耗，能維持時間的也要更長。
安虞柚果然搖了搖頭，淡淡表示：“不要緊，我要留下來看看情況。之前沒有和飛僵打過，這種級別的鬼怪單靠降神紙人，我不确定能不能應對，不過從已經完成的準備上說我認為足夠了。”
哪怕只是孩童小哪吒，祂的能力也不容小觑，更何況她還為祂請了混天绫和火尖槍法器，縱然沒有帶來三頭六臂、六樣神兵在手，安虞柚私心裏也不覺得她心中的大神會輸。
妖、魔、鬼、怪。
魑、魅、魍、魉。
僵屍屬于鬼怪的一種，因具有物理意義上的形體，普通人可見，故而更偏近于怪。
所謂僵屍，經年累月由屍體化成，亦可用特殊的法門人為煉制屍體。僵屍以陰氣為底、怨氣為力量源泉，原以月華為食物，破戒而屍成為僵後以活物為食，用鮮血和陽氣提升肉身狀态，積攢怨氣。
不同級別的僵屍能力不同，等級也是由低到高，眼前的飛僵在僵屍品類中雖只排在中游，但對絕大部分玄門人士來說是難以對付的存在，細算等級，這兩只組合起來有B+到A左右的實力，原本駐守在此為保護古墓文物的兩支小隊是不足以對付兩只配合默契的飛僵的。
“我，我還想再留一會……”小江不舍得離開。
【烏漆嘛黑的天空，醜不拉幾的飛僵怪物，金色的小紙人、紅色的火焰，大片場景，絕了】
【我要看小哪吒，我要高清的，不然我要鬧了嗚嗚嗚嗚】
【這個宿命感，這個場景這個張力，我的靈感要爆棚了！】
【什麽原理的啊，鏡頭能不能對着天空再拍一拍，放大一點？】
陸彌看安虞柚态度沉着、不似發愁的樣子，又想起三太子的神威，立馬收回了勸阻的言語。
彈幕觀衆于是也松了口氣，他們也還想再在第一線看看戰況。
【我是玄門人士，不瞞你說，我沒看懂】
【從沒聽過這樣的紙傀，按說紙人那麽脆弱，不論哪路神都不可能樂意降臨到那小玩意上的啊？？？】
【部分孤魂野鬼殘魂碎片應該可以上到紙人上】
【你對三太子的身份有什麽誤解嗎？真·太子爺，能殺龍的降魔天神啊】
【這可是正神，高位正神，在儒釋道三家都有地位有封號的，天庭冊封的！！！】
【我懂了，你們都做不到】
【只有我們柚柚可以】
【便宜方便，一把剪刀一張紙，吹一口氣就搞定】
【诶嘿，學廢了學廢了】
不要小瞧當代網友吃瓜的速度，只靠着模糊的幾張截圖，他們竟然也抽絲剝繭地扒拉出了天空中已經具備飛行能力的兩具僵屍的出處。
此飛僵與之前臨市肆虐的一對血屍夫妻同出一墓群，都有上千年歷史。
那對血屍夫婦組合血煞氣驚人，這只飛僵雖級別不如血屍，但身上有特殊的皇家寶物，甚至禦物還未完全被污染為陰物。
不少人猜測，這兩只飛僵可能也是夫妻或兄妹，彼此存在特殊聯系，不然不可能如此默契。
它們可能是已經被剿滅的血屍夫妻的部下或旁支親眷，級別低于血屍，但并不是沒有戰鬥力。
禦物級別不低，金光雖被邪煞侵染，光芒暗淡，為飛僵所控，但到底是寶物，尋常招式根本破不開防禦，一般品階的玄學武器根本沒法和禦物扳指對拼。
方才天上偶有的一點暗光便是來源于此，也有不少玄門人士印證了這一點。
天上。
近距離看到小紙人的庚申組四人不敢放松。
只見那如火球般的小紙人徑直沖上來，在眨眼之間變大。
祂一直變到了孩童大小才停下，卻只有飛僵的半腰高，一只手抓着根燃燒着紫紅槍穗的長槍，另一只手緊緊握着如血般鮮紅的绫段。
“這是——”
三號瞪大了眼睛。
別看她已經三十來歲，但實際上她是組裏四人裏面最年輕的一個。
雖說已經工作了多年過了幻想的年紀，但她的心确實不受理智控制地劇烈地跳動起來。
就像是一束煙花，嘭地一聲，在她的大腦內炸開。
瞬間，理智就煙消雲散，她所唯一能夠感受到的就是自己劇烈的心跳。
“是……”
“是三太子！”
隊友的聲音搶在她之前出口。
她喘息着，和隊友一樣沒有停下結陣，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和飛僵纏鬥一道的小紙人身上。
正是時，代表太清道德天尊的符文亮起。
老隊長當機立斷，從腰間甩出六六之數的道德天尊符，三十六張符同時發光，形成符陣，助力孩童大小的三太子。
三太子，在民間更普遍的名字是哪吒。
幾乎沒有一個國人是不知道哪吒及其相關的傳說的。
現在打開電視，還能看到改編講述哪吒神話傳說的動畫或是電視劇。
随着鬼怪複蘇，國家并沒有刻意壓制，始終保持着穩步的節奏，一點點方便公民們接受這“新的”變化。
比起邪靈鬼怪陰暗的一面，國家當然弘揚的是浩然正氣，宣傳的是幾千年來流傳下來的本國根本和文化根源。
不論是道教、佛教，還是各種神話、洪荒故事，奇聞轶事、鬼怪傳說，在這個鬼神共生的時代裏，即便大家不像是外國人信仰上帝那樣信仰那些傳說，只要有一定的流傳度，就有可能喚醒神靈降世。
現在流行的已經不是信仰成神那套了。
在目前，傳播度才是最重要最特別的。
只要有一個人知道神話，更引申而信任神仙的存在，即便不用每日供奉、虔誠信仰，也足夠了。
三太子傳說極多，流傳度非常廣，人人皆知，但大家眼中的三太子興許是不同的。
像是目前熱播的那個哪吒動畫，刻畫的是他孩童時期桀骜正直的一面，撼天動地無所畏懼，即便是面對身份尊貴但好事不幹的龍太子，說扒皮抽筋就不會手軟。
毫無疑問，安虞柚請來的小紙人正是繼承了這份誅邪滅鬼的正直。
素白的紙制身軀仿佛被火焰點燃，一腔怒火早已被飛僵邪祟激起。
來往間，衆人仿佛能夠聽見哪吒憤怒的聲音——
他怒斥妖孽。
手中長槍直指邪祟心髒，紅绫比任何鞭子都要強硬。
呼吸之間，已經是數個來回的交鋒。
黑沉沉的天空之下，小紙人與兩飛僵你來我往，火尖槍與飛僵屍身發出金屬的撞擊聲，足以讓人眼花缭亂的速度帶來一陣陣的破空聲響。
宛若鞭炮聲似的，一連串的爆音在頭頂的天空中轟隆作響，宛若地獄的惡鬼咆哮，震得人渾身發抖，又好似天雷陣陣，直叫世間所有邪祟罪惡瑟瑟發抖。
燃燒的火焰幾乎浸染半邊的天空，随着戰鬥深入，小紙人哪吒一身氣勢便愈發迫人。
鋪天蓋地。
排山倒海。
見此戰鬥，方知古時那些移山填海、偷天換日之能不是誇張玩笑之語。
“到底是哪路道友？”四人震驚萬分。
在如此強勢的小哪吒面前，飛僵早已現頹勢，縱有千般本事萬般煞氣也打不過震怒的真神。
即便是有經驗知道不能半場開香槟的老隊長也忍不住露出一絲松動：
“不知是何人，竟能将三太子從天上請下來，附身小小的紙人之上，又有三太子至寶武器之一的火尖槍和混天绫伴生，投影而下……”
說罷，老隊長緩和了情緒，看向隊友們：
“提起精神！飛僵要垂死一搏了！”
【感謝小江，居然真的放大了！！】
【這手機不錯，像素好高，已經下單，gg做的不錯】
【絕絕子，哪吒面前剛才那麽嚣張的飛僵被打得跟狗似的】
【別侮辱狗，狗狗是人類的好朋友謝謝】
從紙人哪吒登場開始，勝負已定。
雖然飛僵還在垂死掙紮，但大家都看得分明。
一群人的态度都不由放松了下來，彈幕中有部分在議論道士果然能禦劍飛行、能淩空而立的，但更多的是在誇贊小哪吒和安虞柚，以及堅持戰鬥、保護普通人的官方人員。
【我激動得哇哇亂叫】
【媽媽媽媽！！！我看到了神仙！！！】
【是哪吒！三太子我愛你！！！】
【道家無敵了】
【小姐姐好強，我粉了什麽神仙啊我的天，不愧是我老婆】
【前面讓開，柚大佬看看我，我癸X小隊成員之一，給我個機會吧柚大佬】
【會六國語言，玄學新人，年薪XXX萬，豪宅五棟，大佬讓我當個腿部挂件吧】
“真強，”陸彌沒有安虞柚的特殊眼力，和一群人一樣通過小江的手機攝像在看天上的戰鬥情況，“請神居然能請到這個戰力級別的，你真厲害。”
“這很厲害嗎？”安虞柚微怔一瞬。
她原本不知這倆飛僵的實戰水平，只能粗略估計在場沒有能打過它們的，但這是因為事發突然，官方沒有預料到，真正厲害的玄門隊伍沒有在此準備——
她不覺得這個世界上只她一個能将請神做到這個程度，興許方法不同但殊途同歸，肯定有其他人能做到這樣。
可聽陸彌的語氣，怎麽好似其他不在此的道友也都沒有這個水平？
【？？？？？】
【不愧是大佬】
【草，被她裝到了】
【嗚嗚嗚嗚老婆】
陸彌張了張口，似乎是想糾正一下安虞柚對外界玄門匮乏的常識，下一秒飛僵的悲鳴打斷了他。
“嗷——唔——”
還想掙紮的兩個飛僵啞聲了，本來被聲音震得有點神魂不穩的陸彌和小江擡頭看去。
孩童哪吒的火尖槍破了其中一個飛僵的防禦，大約是想自爆的飛僵直接被祂捅了個洞穿，腦袋都炸開了。
另一只飛僵想要救援，結果小哪吒殺了個幹脆利落的回馬槍，直穿脖頸。
瞬間，猩紅的烈火燒遍它整個身軀，本來纏繞住邪物的混天绫自如地松開，重新飛回到哪吒的左手中。
哪吒抽回兵刃。
在幾秒之內，火焰将餘下那只近兩米的飛僵燒得幹幹淨淨。
連一點黑灰都被風吹走了。
只有被火尖槍打裂的禦物扳指金戒指掉在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