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很清醒
她很清醒
自稱蘭從的仙尊卻好像并不意外,捧起清茶也不喝,只是看着熱氣升騰:“你前世因大劫隕落,是本座出手助你重生。”
“啊?”
“許是你剛重生不久,這些事還沒有想起來。”仙尊不緊不慢,并不與姜溯對視:“你與禍世妖魔大戰,最後同歸于盡。”
姜溯愣了:“我……還和妖魔打過?”
系統,你怎麽不說話了系統。姜溯又瞥了眼腦海內那張藍色頁面,無語地關上了那個【條件一】。
無法達成的條件一,不如看不見。
仙尊垂眼,并沒有繼續說下去,食指輕叩棋桌,姜溯面前的清茶便開始蕩漾。
水波漾起,一幅幅看起來真切無比的畫面便出現在了水面之上。
第一幅圖景,姜溯拔劍和一個看起來無比高大的,滿是黑氣的妖魔對視。
第二幅圖景,她沖向了妖魔,爆出金光萬丈。
第三幅圖景,妖魔破碎消失,她從空中墜落,被一個白衣黑發的人接住了。
姜溯低頭看着圖景,擡頭十分誠懇地問:“既然您是我師尊,想必比我厲害的多。又為何要看我和妖魔同歸于盡呢?”
仙尊沉默片刻,飲了口清茶。
姜溯做恍然大悟狀:“莫非那是我的命中劫數,我非得親手解決不可?”
仙尊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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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師尊,我還有一個問題。”姜溯右手握着劍柄,态度誠懇:“我是怎麽活過來的呢?”
那十二個仙尊走後,她便擺脫了那不斷灌輸錯誤記憶的呢喃碎語,回想起了剛剛發生的一切。
仙尊飲了口茶:“奪天地之造化。”
“不是這個,師尊。我是問,為什麽我醒來的時候,是在沙子裏呢?”
“……”仙尊飲了口茶,語氣和緩:“那是你的幻覺。”
“你在大戰之中受到了妖魔的污染,産生了妖魔才是同類的幻覺。”
姜溯看着仙尊。
仙尊飲了口茶。
“好吧,那我幻覺還挺深刻。”姜溯點了點頭,沒再去追問為什麽。再問下去,仙尊那杯茶就得喝完了。
仙尊放下茶杯,漆黑的眼睛望向了姜溯:“看來你确實不記得過往發生的事情了。”
姜溯點了點頭:“忘得幹幹淨淨。”不過仙尊給的解釋,她是一個字都不信。
不為別的,只因為那吓成鹌鹑的昆侖十二仙,以及腦海裏的系統不斷上升的污染值。
“仙”
誰家仙人會是那樣一副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剝了的模樣?
能壓制昆侖十二仙的人,又會是什麽善類?
仙尊忽的擡手,緩緩地按向了姜溯的頭頂。他的速度很慢,姜溯卻發現自己居然完全避不開。
直到冰涼的手指接觸到她的頭皮,姜溯一個激靈。
“既然忘幹淨了,本尊就重授你修仙之法。”蘭從仙尊聲音如冰泉漱玉,冷得讓姜溯如墜冰窟。
伴随着那根手指接觸的同時,無數姜溯無法理解的呢喃細語鑽進了她的大腦。
聲音帶着濃稠到令人窒息的惡意,讓她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
不,捂住耳朵也沒有用!呢喃細語還是在源源不斷地傳進她腦中。
好吵!好痛!
不想聽!
為什麽耳膜穿孔還能聽見!
暈過去就好!
姜溯猛地想要将頭磕在桌上,卻被一只冰涼的手抵在了額上。
她睜開眼,卻發現眼前的不是桌面,而是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出鞘對準脖頸的劍刃。若是剛剛真的按她想的那樣把自己的頭砸下去,在接觸到棋桌前,她就會被自己的劍吻頸割喉。
姜溯的冷汗一層層冒出,恐懼竟然讓她覺得那密密麻麻的呢喃細語都變得模糊了一些。
她艱難地睜眼,只覺得棋桌對面的仙尊好像一尊雕像。
白色更加慘白,黑色更加漆黑,對比鮮明到讓她完全移不開視線。
蘭從仙尊收回了手,張口說了句什麽。
除了那令人心煩意亂的呢喃聲外,姜溯的世界一片寂靜。一股溫熱的液體流過她的耳道,她擡手摸了下耳垂,便看到了一手的血。在混亂的視線裏,血的顏色莫名地更加鮮豔奪目。
…剛剛她戳破了自己的耳膜。
蘭從仙尊的食指一叩棋桌,一縷清風就繞到了姜溯耳畔。
先是劇痛,然後是組織不斷生長愈合的麻癢。
完全愈合後,又是和呢喃細語幾乎同頻的耳鳴。
姜溯白着臉,只覺得自己的腦漿子都快要被振勻了。
“收神。“蘭從仙尊的眼裏不見悲喜,視線望向姜溯時與看茶杯時一般無二。
她的雙眼布滿血絲,在無數重影裏盯着那位黑白過于分明的仙尊。從他那過于漆黑的瞳孔上,姜溯看見了自己此刻的模樣。
她就像沒有骨頭一樣,不斷地扭曲。姜溯用還能動的左手抓住了劍刃,讓刺痛使自己更加清醒。
清醒的代價是她在呢喃細語裏更加痛苦。
蘭從仙尊靜靜看着眼前在清醒狀态下不斷崩潰又不斷重組的姜溯。
呢喃細語終于收束成了姜溯能夠理解的文字,和仙尊的聲音一般無二,卻帶着一股戲臺上的裝腔作勢。
“靈臺一寸光,仙道萬古昌——”
在那聲音之下,更多像是概念的描述紮進了姜溯的腦海。
她松開了抓住劍刃的左手,在疼痛中厘清了仙尊口中說的修仙之法。
說穿了只有一條鐵律:交換。
她要用自己的神識去喂養一個不知名狀的詭異存在,然後讓祂賜予能力。割讓神識越多,她便能借用那位存在更多的力量。
和她在修真界完全沒有任何關系的體系,堪稱虛假詐騙。
蘭從仙尊收回了壓在姜溯天靈蓋上的手。
等等!
三只手?!是重影嗎……不對!
重影扭曲,不斷疊加下,她看見了仙尊過于寬松的袍袖裏,分明揣着三雙手。
仙尊伸出了一只手,用食指又叩了下棋桌。
姜溯的視線逐漸清明,第一時間盯向了那只手。
袖籠空空蕩蕩,的确只有一雙手。
“既然本尊已經授你修仙之法,你日後便要勤加修煉。”伴随着食指叩在棋桌上的輕響,青松平臺逐漸變淡,雲海小舟變回了星海與登仙階。
姜溯臉色蒼白,身體仍然還在剛剛的痛苦留下的餘韻裏微微抽搐。
仙尊最後叩了下已經淡到幾乎沒有顏色的棋桌。
“嗒”
姜溯眼前一黑。
她睜着眼,過了一息就确定自己眼前是真的一片黑。姜溯的第一反應是去看腦海裏那個不知道上限在哪的污染值一欄。
【當前污染值:102】
果然,仙尊和那群昆侖十二仙,都不是好東西啊。呼出去的熱氣很快撲回姜溯的臉上,她微微擡手,判斷出自己大概是在一個狹窄的地方裏,包裹自己的柔韌物品大概是某種布料。
握了握拳,左手劍刃割出的傷口還在,右手握着的劍卻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姜溯只覺得思緒更加混亂,理智被瘋狂沖擊的岌岌可危。
沒有劍,哪來的傷?
既然有傷,為什麽沒有劍!
摸到了面前有一長條的鏈牙吻合物,伸手破開了拉鏈,從布袋中坐了起來。
低頭看了眼裝着自己的黑色袋子。
……草,裹屍袋。
等姜溯再擡頭望向周邊時,忍不住捂住了頭。
先是極激烈的槍炮聲,時不時還有震耳欲聾,一聽就是大件的破空聲劃破空氣砸向中心的區域。
電子垃圾燒灼後的黑色煙霧雖然阻擋了一部分視線,但姜溯依然能夠看見穿戴着黑色外骨骼裝置的人群正和幾坨黑液對戰着。
人群被分割出了三四個區域,每個區域裏的黑液都幾乎以碾壓姿态絞殺着幸存者。
滿是獠牙的觸手看起來只是一掃,便有一群人飛了出去。
這簡直不能說戰場,只能說是屠宰場。
察覺到身後有動靜,姜溯偏過頭,看到了一個瘦小身影。他此刻的狀态也絕對稱不上好,右手齊根消失,被繃帶裹緊止血,身上更是還有大大小小的傷口破損,正一臉訝然地看着她。
姜溯低頭看了眼裹屍袋,同樣無辜地擡頭看他。
那人胸口挂着個黑色銀字的方牌,寫着“MWG01執巡一大隊第三小隊-技術員-張危危”
張危危沉默片刻,終于憋出了半句:“你沒死啊。”
“大概是暈過去了。”姜溯模棱兩可地糊弄過去:“那又是什麽情況?”
“判斷失誤,這是‘道子’級的污染物,污染途徑是機械……我們的大型武器幾乎全廢。”
姜溯從滿地的電子垃圾裏随手扯了根帶子咬在嘴裏紮起長發,含含糊糊地問:“道子級是什麽?”
“污染物的等級在高階一共五級,分為道子,靈君,靈仙,神尊,天尊。”
“實際上,執巡隊只應對低階和中階污染,‘道子’級別以上的污染物,就不是我們能夠處理的存在了。現在只能等待邊軍支援……”他坐在擔架上,看着姜溯從裹屍袋裏爬起來,四處尋摸:“你在做什麽?”
“找個趁手點的家夥。”姜溯從地面上抄起一根鋼筋。
還是這東西好,抽起來帶勁。她拿着鋼筋甩了個劍花,發出了凜然的破空聲。
看着姜溯駭人的表情,張危危不敢吱聲。
【當前污染值:95】
姜溯雙眼滿是血絲,瞳孔縮成一點,對着張危危露出了一個微笑:“正好,我現在心情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