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工廠15
工廠15
女人的臉蛋清秀又白皙，一雙杏眼，漆黑的長發散落在肩頭，整個人看着弱質纖纖。
但她的目光卻冷靜又明亮，仿佛雪夜的湖面，映照着人世間的所有醜惡，但寂靜無聲。
看清她的瞬間，黎豺一哆嗦，面色慘白。
“靈靈……”
哪怕在腦海中預設過一萬遍是“鬼怪尋仇”的戲碼，但真的看到百靈的剎那，黎豺的心理防線還是瞬間崩塌了。
沒有人比他更懂百靈的遭遇，也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百靈會有多恨他！
他甚至不敢多看一眼，也不敢發出聲音，而是轉頭就跑！
“诶？”
郁小白看着黎豺像個受驚的兔子一般鑽入人群，肩上還搭着那兩只蒼白的手。
“讓他走吧。”邢隊長也注意到了百靈，他咬牙：“看來他确實心裏有鬼，不過沒關系……”
他頗為狠辣地一笑：“他跑不掉的。”
離開游戲的方式，是自殺。
人越壞，越惜命。
像黎豺這樣的人，是絕對不可能主動放棄生命的，況且他還不知道自己此時身處幻境，在他的認知裏，死亡是真切而可怖的。
“說得對。”郁小白點頭，往後退了一步。
此時貨車已經開始打開車廂，所有的貨物都被搬到了板車上。
邢隊長和郁小白躲了起來，一路緊緊鎖定着裝着百靈的那輛車，想找機會奪車，先把人救出來。
但車隊井然有序，一路上都沒有停下，打手們更是監視嚴密，他們并沒有找到下手的機會。
随後，他們看到板車推進了關牛馬的圈場——邢隊長一驚，這是他們第一次被送進來的時候醒來的地方，難道新來的人要走的歷程，和他們一樣？
很快，他們就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出現——正是淘金。
不知為何，淘金的臉色比上一次看到時更臭了，他的眼睛低垂，眼下的疤痕跳動，滿臉的怨氣幾乎要壓制不住。
接下來的劇情和他第一次經歷的一模一樣，新來的人中有刺兒頭，淘金一言不合，就出手把人打了個半死。
在這一通棍棒教訓加言語恐吓之下，衆人老實了下來。
随後，他們被打手們押送到包裝車間。
一路跟在後面的邢隊長臉色愈來愈陰沉，因為這幾人的情況和他們有差別。
這批新來的年輕人沒有系統，更沒有所謂的積分，被淘金砸斷腿還開了瓢的那個小夥子活生生疼暈過去，随後便被打手們拖走，地上老長一條血痕。
這才是血淋淋的事實。
百靈就混在其中，她一直很安靜，沒有掙紮吼叫，沒有反抗，而是轉動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直不停地觀察着周圍的環境和廠房分布。
很快，包裝車間開工了。
新來的年輕人們一頓狂吐，随後面色慘白地被趕到了工位上，有人開始教導他們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奴隸。
漆黑冰冷的攝像機對準了他們畏懼的臉，一旦有人表現出異常，打手就會過來一頓“親切慰問”。
新來的人們的臉色從畏懼慢慢變得麻木，一股詭異的陰影纏住了每一個人的靈魂。
連百靈的眼神都木然了幾分。
遠遠看着一切的邢隊長心中焦急萬分，他本能地不想看到百靈的雙手染血：“不行，這樣下去百靈也會成為【加害者】，我們得想辦法早點把她弄出來。”
“不如我們制造一些混亂，讓她有機會逃出來？”
這時，宿舍那邊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隐約還能聽到地瓜的高聲喊叫。
“黎豺你這個狗東西，賣友求榮的小人！”
“冰姐快跑，我先幹掉這個狗東西！”
接着那邊便傳來一陣噼裏啪啦的響動，還有人的嘶吼和痛呼，聽着像是起了什麽沖突。
随後，竟然傳來了密集的槍聲——他們還搞到熱武器了？
車間裏的打手們被驚動，一個個湧出來直奔宿舍區，只留下幾個人看守新來的工人們。
“好機會！”
邢隊長精神一振，他拿出一塊破布蒙住臉：“我進去把百靈弄出來，你在這裏等我！”
“好的。”郁小白乖乖聽話。
邢隊長整個人如離弦之箭一般激射出去，在幾個打手尚未反應過來，直接沖入了車間裏面，憑借着一身過硬的格鬥技術，他三下五除二放倒打手們。
他轉向驚惶未定的人們，大聲喊：“大家別怕，我是警察，我一定會救你們出去的！”
然而此刻車間裏還有一批複生之後的“原工人”，他們在短暫的延遲後，也感知到了危險，一個個都拖着殘肢，不要命似的沖了上來。
他們用人海戰術，硬生生拖住了邢隊長的步伐。
“糟糕！”
邢隊長就算身手再好，也扛不住這樣的車輪戰。
很快他身上就挂彩了，血痕漸漸透出衣衫，那鮮紅的顏色宛如一記重錘，敲在每一個人的視網膜上。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了，他僵白的臉一顫，猛地湧上幾分血色：“艹，老子不當孬種！警察大哥撐住，我來幫你！”
“大家都別怕，與其在這裏變成怪物，不如跟他們拼了！”
很快有人響應了他，被擄來的青壯們随手撿起地上的工具，嘶吼着沖了上去，女孩子們也撿起一切能用的東西充當武器，抽空下黑手。
“警察來救我們了，我們不能放棄！”
“對，沖啊，怕他娘的幹什麽！”
邢隊長的壓力驟減。
他心中一暖，這就是他作為一名刑警，一直為自己的工作為榮的原因——他保護的群衆并非草木，而是活生生，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就在衆人奮力拼殺之際，人群中的百靈卻朝外面看了一眼，面色一變後偷偷摸摸貼着牆根溜了出來，躲在了車間後的荒草叢中。
郁小白順着她的目光看去，一群荷槍實彈的打手出現在視線中，帶頭的正是淘金。
他竟然來了！
淘金滿臉不耐，帶着人走到車間門口，連多問一句的想法都沒有，手就是一揮！
打手們紛紛擡起了手臂，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裏面所有的人——不分敵我，全都在射擊範圍內。
“等等！”
邢隊長的後背頓時布滿冷汗，他踢開一個工人，大聲喊道：“不要開槍，有事好……”
話音未落，槍口噴出了火焰，子彈帶起一片血花。
人如同麥子一般，被收割後刷刷倒下。
邢隊長的傷口在右胸口，他踉跄着倒下，肺葉破碎的劇痛讓他渾身冷汗，破碎的內髒活着鮮血一齊湧出。
一輪齊射之後，車間裏遍地哀嚎。
淘金緩緩踱步進來，他蹲在邢隊長身邊，一把扯掉了他蒙面的破布。
“就是你帶頭鬧事？”
淘金的臉色黑沉，又帶着幾分厭惡：“我最讨厭有人像個愣頭青一樣，自以為是，耍狠逞英雄！”
說着，他拿槍抵住邢隊長的額頭：“托你的福，我這批貨都不能要了。”
邢隊長已經說不出話了，他模糊的視線中，那些新被擄來的可憐人已經倒了一地，鮮血染紅了每一張年輕的臉，他們痛苦的表情如同一把尖刀，一寸寸刮刺着他的心。
“算了，反正貨大把。”
淘金踢了一腳邢隊長，起身擺了擺手。
砰砰砰——又是一輪齊射。
這次，這個車間裏一點聲音都沒有了，無人生還。
淘金處理完這邊之後，留下一句“打掃幹淨點”，就徑直離去，走之前，他的目光陰恻恻掃過車間後的草叢，輕哼了一聲。
車間門落下，阻擋了郁小白的視線。
她皺了皺眉，感覺邢隊長應該沒有那麽容易死，他身上的積分還沒有用完，只要不是當場斃命的傷勢，他都能活過來。
正要觀察一下後續，她的袖子卻被扯了一下。
她一回頭，對上百靈紅紅的大眼睛。
“你是那位警官的朋友，對嗎？”百靈輕聲開口，眼底的驚慌還沒散去。
“算是吧。”郁小白點頭。
“那個……”百靈猶豫片刻，手伸向懷裏正要說什麽，車間門哐當一聲重新打開！
“藏好！”郁小白壓按着百靈的肩膀，壓低了身體。
只見打手們推着堆滿屍體的板車走了出來，這些屍體，會送去切割車間。
看着眼前的一幕，郁小白打算跟上去看看，想看看能不能撿到半死不活的邢隊長。
正要動身，百靈的腳突然被人抓住，她整個人側身摔倒，随後便被草叢後撲出來的人捂住了嘴，驚恐地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有人偷襲！
郁小白撿起一塊大石頭，就要砸過去。
“小白姐，是我！”
那人緊急出聲，讓郁小白停下了動作。
這鬼魅一般出現還滿臉慘白的人，竟然是地瓜。
他控制着百靈，手臂還在顫抖，仔細一看，他遍體鱗傷，處處滲血——不必說，他能撐到現在，恐怕已經把積分花完了。
郁小白皺眉：“怎麽回事？”
地瓜猛地朝地上唾了一口血沫：“黎豺那個狗東西，他竟然投奔了淘金，不但說出了我們的藏身地，還帶着人來抓我們！”
“要不是冰翎姐提前發現不對，我們倆都得被弄成肉泥不可。”
聽到黎豺這個名字，百靈整個人僵住了。
她突然猛地一掙，把虛弱的地瓜給推開，随後看向幾人，眼底驚疑不定。
“你們認識黎豺？”
“當然認識。”地瓜着看向百靈，“雖然才認識不到半天，但這個狗東西差點把我們全害死了！”
他看向百靈，面色有些複雜——他已經認出眼前這個陌生的姑娘。
前不久的新聞報道上全是她的照片，女孩笑靥如花，如栀子花一般純白芬芳，散發着青春的朝氣和活力。
雖然，那是一張遺照。
眼前的女孩還活蹦亂跳的，可她在現實中，早已經被裝入華麗的棺材，在等待下葬。
這是游戲中，不是現實。
想到之前關于百靈和黎豺的推論，地瓜不無惡意地開口：“他現在也在這裏，你想見他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