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初見
初見
砰——
一聲悶響，卻并不是玉佛砸碎的聲音，而是劉瑩被掀翻在地，後腦勺重重地砸到了石頭上。
她兩眼一翻，甚至沒有發出聲音就暈了過去。
“瑩瑩！”
周岩大驚，他奔到周瑩身邊，确定了她只是昏了過去才放下心來。
郁小白卻定定地盯着那尊突然脫手，并将劉瑩震翻的小小玉佛。
這佛，在裝死了那麽久之後終于活了。
“沒禮貌的家夥。”郁小白看着它：“你終于出現了。”
玉佛靜靜地浮在半空中，一道清晰的佛影緩緩在空中浮現，佛影渾身碧色，看着冰冷細膩，又充滿讓人着迷的血色紋路。
“墓燭，幫我！”
周岩見它出現，底氣猛漲：“殺了她，奪回陰生子！”
墓燭佛沒有說話，它三只頭都看着周岩，頭頂高舉着的那只手勾了勾，佛音如鐘：“來。”
剎那間，周岩只感覺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攝住了他！
他霎時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雙腳不聽話地往前走動，頭更是高高揚起，露出纖細脆弱的脖頸，仿佛一個朝聖的虔誠信徒。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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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岩驚出了一身冷汗，為什麽！
墓燭要做什麽！
眨眼間，他的身體已經走到了小小玉佛的面前，只見佛影頭頂那只手放低，朝着他平攤開：“還來。”
還什麽！？
他身上有什麽屬于墓燭佛的東西嗎？
這念頭才閃過，他的手自己動了——僵直的手指伸直，指甲暴漲鋒利如刀，下一秒，這雙手插進了他自己的胸膛。
撲通，撲通——
一顆還在跳動着的心髒被他從自己的胸口掏了出來。
“嘎——”周岩渾身顫抖，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雙眼暴睜，眼珠幾乎要脫眶而出。
那雙手高高将心髒托舉，送到了玉佛面前。
郁小白眯起眼，看着那顆灰白色的心髒，那是一顆心肌非常肥厚的心髒，血管萎縮，形狀奇怪，看着像是缺了一塊。
不過缺失的地方，正鑲嵌着一顆碧玉色的蓮子。
這顆蓮子上生出了許多枝蔓，覆蓋住整顆心髒，代替血管，正在不停地輸送着營養。
周岩也看到了那顆蓮子，他忽然想起來了，這是他和墓燭佛做交易時，被墓燭佛放入心髒的信物。他正是憑借這顆蓮子，治好了先天性的心髒病和造血功能障礙，像個正常人一樣站了起來。
不過，這蓮子似乎看着比剛放入時色澤更鮮亮，質感更瑩潤了。
“嗡——”
大佛的影子發出低沉的佛號，那顆蓮子猛地一顫，随後掙脫了心髒中血肉的束縛，光溜溜地飛向了空中的小玉佛。
現在，佛要收回它的恩賜了。
啪嗒一聲，蓮子嵌入玉佛座下蓮臺，嚴絲合縫。
完蛋了！
周岩只覺渾身一陣劇痛，身體的控制權忽然回來了。
他捂着空蕩蕩的胸口，張着嘴想往前走一步，可是才挪動一下，他的雙腿骨頭忽然一陣劈啪作響，所有的骨頭齊聲碎裂！
“啊！”
他一聲慘叫，跌倒在地。
不過這輕輕一摔，他渾身的骨頭都像玻璃做的一般，碎成了無數塊。
不僅如此，他的皮膚迅速失去水分，皺縮成幹巴巴的樹皮，肌肉萎縮，化為黑沉的一層皮，頭發牙齒更是全部脫落，連眼珠子都變成灰白色，一片渾濁。
“嗚嗚！”
他的聲帶腐朽不堪，甚至發不出完整的音調，眨眼間，他已經從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成了氣若游絲，病入膏肓的老翁。
周岩看着自己幹屍一般的身體，近乎崩潰！
不，他不能死，他不能在這裏就這麽死去！
“嘎……救……”他朝着郁小白爬了幾步，渾濁的眼珠裏流下血淚：“求你……救……”
郁小白無動于衷。
對周岩這人，她毫無憐憫之心，這人早就該死了，多活了這麽些年，他應該已經活夠了才對。
她只是盯着那尊佛像：“你是這幻境的主人嗎？”
佛像始終沒有和她對視。
它甚至刻意避開和郁小白接觸，佛影飄到了劉瑩的上方，佛手一擡，劉瑩便被一陣低沉的佛號震醒了。
她迷茫地看着眼前的玉佛，聽到了佛的私語。
“你想改變這一生嗎？”
随後，它座下蓮臺中又飄出一顆蓮子，不過這一顆黯淡又幹癟，看着遠不如剛才那一顆。
這顆蓮子浮在劉瑩身前，像一個誘人的邀請。
“接受佛的恩賜，佛會渡你過苦海。”
看着這一幕，周岩和郁小白臉色都變了。
周岩更是明白，原來自己此前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為這邪佛溫養那蓮子，以血肉之軀做容器，将精血氣灌注，使它重獲新生！
想必之前吸收進去的鬼子蓮中的鬼氣，也全歸了蓮子！
如今他失去利用價值，邪佛這是要換個宿主了……它看上了劉瑩。
“不……不許……”
死到臨頭，他竟用腐爛的聲帶發出了嘶啞難聽的吼叫，“不許動瑩瑩！”
已經差不多是活屍的他竟然不知從哪兒吸收了一股漆黑的鬼氣，剎那間，他的肉身徹底腐爛，灰白色的靈魂透體而出！
新生魂體虛弱又飄忽，但是鬼氣迅速将他武裝，使他擁有了一些鬼魅之力。
他顧不得許多，直接尖嘯着撲向了玉佛：“鬼東西，你給我離瑩瑩遠一點！”
佛影終究是收回蓮子，回過頭來了。
它三顆頭上的表情一致，皆是厭惡，又輕蔑。
眼前的小小鬼物虛弱得不值一提，它只要輕輕地一揮手，便能将他打散……
它也确實那麽做了，不過在揮手之後，那鬼物雖倒飛出去，卻立刻又撲了回來，他速度奇快地撲到了它的佛影上，張開大嘴，惡狠狠地撕咬了下去！
咚——
佛影一陣震顫，三個佛頭皆怒目圓睜，不可置信，這小小的新生鬼物，何以能碰到它，還咬下它一塊佛體？
邪佛再不敢輕敵，認真地與周岩纏鬥到一起。
這時，一旁觀戰的郁小白蹲下身子，從地上撿了塊看着質地堅硬的大石頭，然後一步步走到了空中漂浮着的玉佛邊。
沒有任何花裏胡哨的招式，她雙手舉起石頭，猛地一砸！
當——
一陣類似敲鐘的聲音響起，被周岩牽制住的佛影渾身如漣漪般蕩開，三個佛頭頓時少了兩個。
“你！”
佛影大怒，多手同下，一把掐住已是強弩之末的周岩，随後用力一擠，将他揉做一團，塞進了嘴裏！
周岩這次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落入了佛影肚中。
吞噬了周岩，佛影回轉過來，定定看向郁小白——她此刻正準備砸下第二下。
“大人，請住手！”
佛影開口說話了：“都是修行之人，何必趕盡殺絕？”
聽着這話，郁小白挑了下眉，“人？”
這佛影，竟然是人變的？
佛影還在勸阻：“我修行多年，能得今日成就實乃艱難，您同是修行此道，應該知道天道對我們我們多麽不公……”
他話還沒說完，郁小白猛地又砸了下去！
當——
又是一聲巨響，這次佛影渾身巨顫，幾乎維持不住形體！
“你！”
他氣急敗壞地想收回自己的本體，但是自從被郁小白碰過之後，它的本體上就覆上了一層淡淡的禁锢之力，讓它無法再随心所欲地控制。
眼看着要郁小白要砸下第三下，佛影戾氣暴漲，佛身蓮座皆化虛無，一個背生怪翅的高大怪物尖嘯着撲來。
“區區鬼修，你真當我怕你不成！？我這就撕碎你，吞掉你的鬼珠！”
這鬼修沉睡許久這才醒來，他拼死一搏，未必不是對手！
郁小白只覺一陣腥風撲面而來，她下意識地要後退，但是才退一步，腳下的泥土忽然化作一片虛無！
她一腳踏空，往下墜落。
“啊——”
她看着頭頂的夜空下，一個高大的背影擋住了那個怪物，這人一身古裝，衣袂飄飄，背影如風中翠竹，挺拔俊秀。
下一秒，他一擡手……
刷。
郁小白睜開了眼睛。
她看着熟悉的天花板，以及自己親手挂上去的淡粉色蚊帳和遮光床帳，眨了眨眼。
動了動手指，她發覺自己渾身軟趴趴的，肚子裏更是一陣咕嚕咕嚕大唱空城計，仿佛已經餓了許久。
是做夢了？
她擡手看了一下運動手表，此刻是13日晚，18點整。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劉大富一家人來看墓穴是12日正午的事，也就是說，她睡了差不多整整一天半。
難怪渾身難受。
她撐着床沿起身，夢中的一幕幕還歷歷在目，邪佛，山村，被操縱的紙人……真是真實又有趣的夢。
下床的時候，她突然感覺褲兜裏有什麽硌了她一下。
她伸手一掏，一塊潔白的骨頭出現在手中，那是一塊人類的髌骨，也叫波棱蓋。
握着這塊硬骨頭，在夢境中撿到它的回憶洶湧襲來。
這……這，在墓地撿到人骨是很正常的事吧……嗯，好像不是。
她現在可不是在沒有幾個活人的墓燭村了，得趕緊把這來歷不明的骨頭埋掉。不然要是被人看到，警察叔叔應該不會相信這是她做夢的時候撿到的吧？
她一把掀開遮光床帳，忽然對上一雙清淩淩，但是純黑一片的眸子。
這雙狹長而精致的眸子屬于一個男人，一個身穿玄色古裝，束着金冠，面容英俊，但是神色一片空白的古裝美男。
郁小白盯着他許久，然後目光下移，看到了美男的腰帶。
腰帶是靛藍色的，上面遍布金線勾勒出的祥雲花紋，繡工精美，一看就價值不菲。
腰帶上挂着一塊白玉，還綴着穗子，搖搖晃晃，随着下面的黑霧翻滾。
是的，腰帶之下沒有腹和臀，更沒有腿與腳。
一團漆黑濃稠的黑霧取代了他的下半部分身體，正支撐着他漂浮在半空中，他周身黑霧環繞，看着自帶鼓風效果，衣袂飄飄。
他靜靜地漂浮在郁小白的床邊，見她盯着自己，于是率先開口：“天黑了，你不起床嗎？”
“……”
郁小白大概呆了三秒，然後接受了事實。
嗯，她确實是見鬼了。
這世上，還真有鬼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