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紅燭1
紅燭1
再次睜開眼睛時，郁小白發現自己沒有躺在家門口，而是斜斜地靠着一塊冰冷的墓碑。
這是哪裏，墓園？
天色已經黑了，四周沒有一點點燈光，唯一的光源來自墓碑前兩朵随風搖曳的燭焰——有人給墓地點了蠟燭，紅彤彤的，有小兒手臂粗，上面貼着脫落了大半的金色龍鳳圖案。
郁小白皺了皺眉，喜燭？
她緩緩坐了起來，再環顧四周，察覺這裏并不是柳山百壽園。
這是一個陌生的墳場，或者說亂葬崗。
雜草叢生，無數斷裂的墓碑散落一地，許多墓碑旁黃土翻起，腐朽的棺木露出，能隐約看到朽木下，一些白森森的枯骨泛着幽綠的熒光……
她倚靠着的這塊墓，已經算是保存完好的了。
她随手撿起一塊白骨，用力捏了捏，确認了這确實是一塊貨真價實的人骨，看着像髌骨，也就是波棱蓋兒。
她随手把這塊波棱蓋揣進兜裏，再仔細看了看，試圖找到一點死者的信息。
找了一圈，那麽多墓碑，一個有名字的都找不到，更別說遺像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皺眉，掏出手機看了看，發現手機時間顯示現在是半夜十二點十四，她記得她暈過去的時候是正午十二點左右，難道她昏睡了整整一天？
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這滿地的屍骨又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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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先想辦法回家。”
她點開手機地圖，可沒有信號，地圖灰突突的，怎麽點都沒有反應。
“附近沒有修基站嗎？”
她打開手機的手電筒，憑第六感選了個方向，開始往前走。
好在她運氣不錯，才走了不到十五分鐘，就看到一座隐隐綽綽的小山村隐藏在山林中，可能是時間太晚了，那麽多房屋，卻一個亮着的燈都沒有，黑洞洞的，十分安靜。
她走到村口的一棟小平房前，站在這家人的鐵門前往裏望了望。
這家人生活水平不錯，房子是二層小樓，前坪修得平整寬敞，門口種着常青樹，檐下挂着紅彤彤的大燈籠。
只是燈籠有些掉色，看看起來斑斑駁駁，可能是過年時候挂的。
大晚上的，郁小白沒有敲門擾人清夢，而是繞過大門，找到了這家人的堆放柴火的棚子。棚子裏堆放着不少幹草，還有幾個大鐵籠子，看着像是關狗的。
她拿出一些幹草鋪在地上，打算湊合一晚上。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黑暗中，幾個人影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一邊跑，還有人驚喜地喊着：“快，快來看，這邊有人家！”
幾人連滾帶爬地沖到了大鐵門前，帶頭的人哐哐砸門：“有人在家嗎，開門啊！”
他身後跟着的幾人，也都湊了上來扒着門往裏看。
這時候，檐下的紅燈籠呼的一下亮了起來，猩紅的光芒灑落，照亮了幾人的模樣。
帶頭的是一個中年大胡子男，他身穿沖鋒衣，背着旅行包，神情激動地不停喊着：“燈開了，裏面有人！”
他身後跟着一對年輕的情侶，女孩兒瑟瑟發抖，窩在不算高大的男朋友懷裏，滿臉淚痕。她男朋友肩膀不算寬，卻緊緊地摟着女孩。
另外還有個美貌的年輕女人，她沉默地跟在幾人身後，懷裏還緊緊地摟着一個小男孩。
嗯？
郁小白眯起了眼睛，這個人……不是她白天才見過的那個女人嗎？
叫什麽來着，劉瑩？
可是看着又有幾分不像，因為這個女人看着比劉瑩要年輕不少，面皮緊致，甚至有些稚嫩，可能只有二十出頭的樣子。
她懷裏的孩子看着不過兩三歲的樣子，臉埋在她懷裏，也看不清像不像她的兒子小楓。
郁小白回憶的時候，一聲刺耳的嘎吱聲，大鐵門忽然打開了，一個佝偻着的蒼老身影拎着一盞煤油燈，慢慢出現在衆人面前。
那是個年近七八十的老妪，駝背非常嚴重，下巴幾乎垂到胸口，眼神也渾濁不堪。
她警惕地看了一眼幾人，堆滿褶子的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外鄉人？你們來這裏幹什麽？”
“老婆婆，我們不是壞人！”大胡子急切地上前一步：“我們是來旅游的，沒想到迷路了，好不容易才找到這裏來！”
“您能行行好，收留我們一晚嗎？”
“或者，能不能借個電話？”
老妪眼皮一擡，就要關門，“我家沒電話，村裏有招待所，你們去住招待所吧。”
“別！”大胡子猛地扳住門，從包裏掏出一疊現金：“老婆婆，我們不白住的！實在是太晚了，我們不想再去找招待所了。”
老妪的目光掃過那疊現金，神情稍微柔和了些：“我們村許久不來外人了……算了，你們進來吧。”
說着，她接過大胡子的錢，數也不數就一把塞進兜裏，“剛好家裏還有幾個空房間，你們住一晚，明天一早就走吧。”
說着，她帶頭往裏走。
“好好好！”
大胡子大喜，回頭示意幾人跟上。
情侶中的小青年有些猶豫，低聲問：“虎哥，剛才那些……我們不問問嗎？”
“問個屁！”
大胡子猛地沉下來臉，“想活命，就閉上你的嘴！”
“……”小青年不說話了，只是摟緊了懷裏的女生。
疑似劉瑩的女人一直面色麻木，只是緊緊地跟在幾人身後。
一行人進入了小院。
奇怪的是，幾人進入小院後，大鐵門依然大大咧咧地敞開着，老妪好像忘記有要關門這件事了。
郁小白看着那扇大門，猶豫了片刻，還是退了幾步。
說來慚愧，長期不和陌生人打交道，她其實有點社恐。
還有個問題，她沒錢……看剛才的情形，想必那位老婆婆應該不會收留她。
還是再睡一晚草棚吧。
草棚很近，柴火堆的輪廓一直在視線範圍內，可不管怎麽走，她都抵達不了目的地。
她停下步子，回頭看了一眼大門。
大門洞開，就在十步開外，一點距離都沒有改變，敞開的門扉仿佛一個無聲的邀請，執拗地想留住她這位不速之客。
而剛才進入小院的幾人不見蹤影，也沒有再發出一點聲音，仿佛被怪獸吞沒一般。
郁小白聽說過，有些地方磁場異常，會影響人類的感官，讓人迷失方向。
難道這裏有奇怪的磁場？
她沉默片刻，還是踏入了小院。
在她進入小院的剎那，身後的大鐵門自動合攏，檐下燈籠更是愀然熄滅。
她感覺身邊一陣夜風刮過，汗毛都被吹起來不少。
山間的夜，确實有點涼。
她搓了搓手臂，貼着牆根，慢慢往前挪去。
此時，二樓亮起了煤油燈的光芒，老妪帶着幾位客人重新出現在她視野中。
老妪背對着幾人，沉聲交代：“你們只能睡今天一晚，明天天色一亮，你們就馬上離開。晚上老老實實睡着，不要到處亂走，不要到處亂看。”
說着，她領着幾人來到房間門口，“很晚了，快點睡吧。”
二樓的房間有四間，看得出來都是客房，房間幹淨整潔，卻也無比單調，屋內除了床鋪和床頭櫃之外空無一物。
大胡子随意走進一間，看了一眼天花板，一愣：“沒有燈？”
“我們家條件不好，只有一樓接了電線。”老妪語氣冷淡：“你要是怕黑，可以點蠟燭。”
大胡子目光落在床邊，發現床頭櫃上果然插着一對紅燭，旁邊放着一盒火柴。
老妪忽然咧嘴一笑，“我們這邊晚上都愛點這種紅燭，晚上蚊子多，這蠟燭燒起來能驅蚊。”
“好！”
大胡子一咬牙，看向幾個同伴：“大家早點睡吧，今晚都老實點，有事我們天亮了再談。”
話說着，他并沒有去點燃蠟燭，而是趁着老妪的煤油燈光，直接鑽入被窩，外套都沒脫。
“知道了。”小青年摟着女朋友，走進了大胡子隔壁。
抱着孩子，疑似劉瑩的女人更是一言不發，順從地進入了另一間房。
聽到三個房間的門都從裏面反鎖住了後，老妪才滿意地點點頭，提着煤油燈慢慢下樓。
她下樓梯的動作很慢，身體因為老去已經不再纖細輕盈，但她的腳步卻很輕，甚至稱得上是悄無聲息。
郁小白就站在樓梯口等着。
既然進來了，還是要跟主人打個招呼的。
她看着燈光從樓梯的拐角處亮起，一只小小的布鞋出現在階梯上，燈光慢慢地下移——可突然，老妪的腳步頓住了，片刻後，那小腳突然縮了回去。
一盞孤單單的煤油燈出現，它懸浮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地“飄”了下來。
不知何時，提着它的主人消失不見了。
“……”
郁小白呆住，老婆婆沒了，只剩一盞燈，這……要怎麽開口借住？
而且，這種現象應該已經不能稱之為磁場作祟了吧，怎麽看，都是“靈異事件”的可能性大一點？
她還真的見鬼了？
人生第一次見鬼，她也感覺……沒什麽感覺。
但禮貌還是要講的。
她往前一步，試探性地開口：“那個，你好，我想借住一……”
煤油燈卻仿佛沒看到她一樣，徑直從她身邊飄過，随後飛快地鑽入一樓的大廳，大廳門砰的一聲關上，把滿臉茫然的她關在了門外。
她撓了撓頭，還是把話說完了：“……借住一晚。”
這樣應該也算告知了主人了。
她徑直上了二樓，反正二樓的房間總共有四間，還有她的位置。
她進入了第四間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