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章
第 51 章
“我們倆什麽事兒啊?”
慕辰星看着是在笑,尾音輕快上揚,真誠發問的同時卻讓人不敢把這話當成玩笑。
衆人目光又聚集在班長身上,霎時間威壓給到這邊,已經有人在暗處竊竊私語,陳思齊面上挂不住,看樣子是必須要說出個所以然來。
于是他磕磕巴巴道:“你……你們……在…在廁所……”
“哦,你說廁所啊。”慕辰星嬉笑一聲,站起身來一只手還放在口袋裏,另一只十分自然的搭在陸離肩膀上,微低着脖頸,卻是擡着頭。
俨然一只笑面虎。
像是習以為常般,像是在訴說那些平常的生活,慕辰星就那樣順口的問出:“怎麽,班長沒朋友嗎?”
“下課一起去個廁所這有什麽好稀奇的?”
朋友?
驀地被發了身份牌,陸離好是驚喜,瞪大了眼睛覺得靠近慕辰星一側的臉頰直發燙,偏偏那人摟着自己的胳膊越來越緊,只覺得眼前漸漸模糊,就連慕辰星說話的聲音都離自己好遠好遠。
就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陳思齊說不出別的什麽,支支吾吾了半天,慕辰星臉上笑意更盛。
那不是嘲笑。
是讓人看了心裏不會不舒服,還會悉心思考他說的是不是真的有道理的微笑。
不是因為在這場暗中對決中占了上風,陸離盯着他的眼睛,他微翹的嘴角,覺得慕辰星本來就該是這樣的,他本來就該眼中泛光,本該被自信籠罩,在他篤定的事情面前充滿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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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藏了星星的眼睛仿佛在溫文爾雅的說,對于這種模棱兩可的事情,不要觸及我的底線。
美麗的眼睛身後即是紅線,安全與危險僅在一念之間。
陳思齊徹底不做聲了。
慕辰星繼續說:“還有,你的飯卡,不是陸離拿的,如果是,那麽他中午沒必要在那麽多同學面前把自己的飯卡借給你,替你解圍。”
慕辰星估計稍稍放大了音量,讓衆人都能聽清,又不覺得是他故意強調。
不論結果如何,他簡簡單單的就在同學們心裏埋下了陸離是清白的這樣的潛意識。
“可我有監控視頻,你憑什麽……”
憑什麽替他保證?後半句陳思齊還沒說出口,慕辰星先一步替他答了:“憑我一上午都和他在一起,他去交的是檢讨書,我寫的,他确實拿起了你的手辦這點需要和你道歉毋庸置疑,但他沒拿別的什麽。”
憑他看似在悶頭做題,實則視線大部分時間都長在了陸離身上。
“光是一個時間段的一小段視頻不足以成為證據,你大可以去查,或許你多查一段就能看到真相,請你不要胡亂冤枉別人。”
只是這一次他沒再笑着說,臉上暖意褪了個幹淨,那股銳利的氣息又露出來,一身鋒芒齊齊對準了一個人,陳思齊又變成了啞巴,一個沒有了氣焰的啞巴。
“班長。”慕辰星拿着飯卡塞進陳思齊手心裏,鄭重的叫了他一聲,不是名字而是“班長”,意思是希望陳思齊可以意識到自己的職務,好好當好這個班長,而不是濫用職權。
“謝謝。”他彎彎眼角笑了一下,又變回了那個溫文爾雅的少年。
不卑不亢,不失禮貌的同時完美表達了自己的看法,并充分讓對方接收到:
這裏是我的禁地,還請你不要觊觎。
他拽回凳子,扳過陸離的肩膀,回身時眼神掃過那一個個投過來好奇目光的同學,他們一個個也跟着轉回身去,不再八卦讨論,班裏瞬間安靜下來,獨留陳思齊一個人站在原地,一直站到他臉上被憋出來的紅都慢慢消下去了,才緩過神來,回到自己的座位。
握着那張不明原因失而複得的飯卡。
而座位這邊,陸離扒拉着一道導數題,覺得滿心裏都是各種函數圖像,長了草似的滿天飛。
他還不如陳思齊呢,他臉上的紅就沒下去過。
他能解出這道題的導數,誰來求求他心裏的導數啊!
“陸老師。”慕辰星輕輕咳嗽一聲:“半個小時了,您可以繼續了。”
“哦。”陸離露出了心裏的小九九被戳中含羞的笑,清了清嗓子,拿着強調回了句:“遵命,慕大人。”
那天之後,慕辰星在陸離心裏就換了一個形象。
他原本以為自己能做的就是盡可能的保護慕辰星,但他錯了,慕辰星從來不是一個需要他保護的人。
他有足夠的尖刺,足夠防衛外敵,保衛自己。
他之所以會淪落至此,是因為他完美的保護罩被曾經的陸離扯開了一個口子,如果不是他,以慕辰星樂觀又不饒人的嘴,怕是沒幾個能讓他吃虧。
但陸離又覺得幸福。
因為現如今,慕辰星好像把他也一并扣在了那個保護罩裏。
如果可以,他甘願做這溫室裏的花苗。
學校長了眼,下次月考定在月假之後。
轉念一想又覺得吃了虧,考完試可以輕輕松松過個假期,最多家長念幾句,可這樣就必須要整個假期都複習,這三天假形同虛設……
不過複不複習的陸離都不太在意,他現在期待的是今天晚上那頓飯,再次去到慕辰星的家裏,關系早已發生了轉變,他又會是怎樣的感覺呢?
陸離實在太好奇。
好奇到從早上開始就惦記着,忘了報到時間,早自習遲到了兩分鐘,被陳思齊大大記在了黑板上。
陸離不滿,別人遲到他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怎麽到他這裏只不過才兩分鐘,就要被記名字。
就比如昨天體委遲到了五分鐘,前天他們寝室老七直接沒來。
陳思齊都視而不見。
早晨課間,陸離去找陳思齊理論。
“要不你就一視同仁,把他們兩個都寫上去,要麽就把我擦掉。”
“可是你今天遲到。”陳思齊洋洋得意:“是事實啊,我為什麽要擦?就算是你去找老師我也這麽說,事實在眼前,你能否認嗎?”
陸離恨不得給他兩拳,正巧慕辰星去了廁所,現在不在屋子裏,沒人能管得了他。
可他擡起的拳頭又停住了,暴力不能解決問題,這是他在慕辰星那裏學到的東西。
心裏的火壓了又壓,陸離瞥了眼監控,哼笑一聲,帶了幾分玩味罵道:“你他媽就是勢力眼,怎麽讨好老師怎麽來,外邊有巡視的你就不寫遲到,今天就寫是吧?”
陳思齊攤攤手,“事實而已。”他眯了眯眼湊近了小聲說:“這次你總不能否認了吧?”
陸離聽出他是在暗示前幾天丢飯卡的事情,他憤憤捏了捏眉心,指着陳思齊說:“你要是記仇,你就去查清楚,要麽咱來操場上打一架,你不帶這麽玩的。”
他一句句質問,語氣不算沖,也絕對不好聽:“讓你當班長不是讓你濫用職權的,當個班長了不起是嗎?有能耐是嗎?就非和我過不去是嗎?”
他越想越覺得憋屈:
“我招你惹你了陳思齊,我到底哪兒對不起你?”
“你自己說說自從你當班長之後班裏大大小小出了多少次亂子,不會當班長幹嘛當初非得幹。”
“我讓他幹的!”中年男人低沉渾厚又富有磁性的聲音從班級前面傳來,讓空氣冷靜了兩秒。
早晨課間大家或是在班裏睡覺或是背書,此刻大部分都在座位上,圍觀一會吵架看見班主任來了,又都老老實實低下頭學習。
“陸離,我說你是剛好幾天又犯病了是吧!你跟我出來,陳思齊留下看紀律。”
陸離也愣在原地,反應了半天才發現剛剛那人是張嚴冬,他甚至還沒大吼着叫罵,就被人請喝茶了。
男人背着手一臉陰雲的把他拉到走廊,恰巧上課鈴響起,走廊空無一人。
除了剛剛因為拉肚子在廁所蹲了一早上此刻才跑回去的慕辰星,他看見陸離很是詫異,疑問的眼神投過去,陸離忙小幅度搖了搖頭,勾了下嘴角,暗示他沒事。
慕辰星一臉不放心的回了班級。
物理老師清亮嗓音說着上課,同學們站起齊齊喊着老師好,聲音洪亮傳出教室,掩蓋了走廊裏的那點不悅。
啪!
班主任一巴掌扇在陸離下颌。
不重,但在陸離十八年的做人生涯裏,也算是記憶猶新了。
看吶,他,在義正嚴辭的教他做人。
下颌,骨頭薄薄連着一層肉的地方,平時少有照顧,肉嫩,不經折騰,此刻火辣辣的泛着刺痛。
一巴掌下來,陸離有些耳鳴。
更像是顱腔內的共鳴,叫他懷疑自己面前的是張嚴冬還是陸彥山。
“首先,不管他說了什麽做了什麽,他是班長,你就應該聽他的!”
陸離委屈,咧着嗓子吼了回去:“即便他說的是錯的嗎?我連反駁的權利都沒有嗎?”
啪!
又是一巴掌,同樣的力度,落在另一側的下颌。
指尖捎帶了點脖子上的皮肉,燒的陸離以為自己整個脖子都腫了。
“你今天遲沒遲到!”
“遲到了。”陸離冷笑一聲,平靜說道:“可昨天,前天,其他同學也遲到了,要抓一起抓為什麽只抓我一個?”
張嚴冬停頓了一會,又說道:“其他的同學我會核實,但是陸離就事論事,你今天不該和班長那樣說話!”
“班長是我選下的人,我給他的權利,他管理你們,我不在的時候,他就是你們的班主任!如果這次你反駁他,下次人人都要反駁他,那這個班就沒法管了,聽明白了嗎!”
陸離本就不對張嚴冬報什麽期望,現下心裏更是冷極了,他不明白為什麽這個世界總是存在這麽多的不公,他出生的家庭,他缺失的父母,以及他遭遇的一切。
到最後,陸離選擇沉默。
只要不回答,對方就會默認,事情就會不了了之。
他實在是沒有心力在挨了兩巴掌之後在陳述自己的罪過,他的自尊不允許。
回到班級之後,陸離的領子拉到了最上方,堪堪遮住那兩個淡紅的手掌印,衣料下的皮膚還是火燎燎的疼,但他沒心思顧及它,張嚴冬讓他和陳思齊道歉,比起疼,他覺得道歉更要命一些。
心裏揣了滿懷的事,再回到座位的時候,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副樣子都多落寞。
下課時張嚴冬接了物理老師的課堂沒讓他們走,說了這幾天遲到的事,不光陸離,他批評了前幾天遲到的學生,并且一并指出班長工作不到位,也批評了陳思齊。
張嚴冬向來是班級利益至上,方法惡劣,但也确實是公事公辦,不偏袒某一方。
只是陸離無心聽他念經,腦袋又往領子裏縮了縮,像是個大鴕鳥,想把自己藏起來。
講臺上張嚴冬還在滔滔不絕,陸離沒注意到身邊什麽時候多了個人,發現的時候那兩根冰涼的手指已經撫上了他滾熱的側臉。
擡起疲憊的眼,是慕辰星。
那兩根手指扒着自己的領口,像是再敲門,問道,我可以走進你的創傷嗎?
“疼嗎?”他問。
短短兩字,卻是無邊無際将自己籠罩的關心。
“嗯……”他哼了一聲,收到關心之後委屈就會成倍成倍的湧上來,他聲音裏粘着重重的鼻音,犬齒咬住下唇,屏住呼吸還是沒能忍住那顆滑落下來的眼淚。刺溜一下,隐匿進了高高豎起的領口裏。
要命,簡直要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