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第4章 4
冬天的夜色來的很快,還不到六點,天色已入黑。
天地間只剩白茫茫的積雪。
透過休息室的窗戶,還能隐約看到斷斷續續落下的小雪花,看樣子很快雪就停了。
祁商坐在化妝鏡前,造型師阿Key正在幫他打理發型,他低頭翻閱着手裏的書籍,安靜的坐在那裏時,整個人的氣質內斂沉靜,像是幽暗的湖底,無波無瀾,卻藏着深不可測的暗湧。
白光染在他低垂的眉眼上,沁着涼意,他的眉眼生得極好,看似多情,可眼尾眉梢卻又清冷的很,明明勾人心魄,卻偏近不得他身。
阿Key望了一眼鏡子裏的祁商,即便在娛樂圈已經見過各種長相好看的人,可每次看到自家老板時,還是會被他的極品般的長相驚豔到,加上出身豪門,骨子裏的矜貴也總是能輕而易舉就能豔壓他人。
除卻生得好之外,他還是一個妥妥的學霸。
“哥,你太厲害了,我最佩服的就是像哥這種執行力高的人,說開娛樂公司,就立馬着手準備了。”阿Key望着鏡子裏的祁商,到底是沒忍住脫口贊嘆了一句。
祁商微撩眼睫,望了一眼鏡子:“沒什麽,只不過剛好時機到了。”
助理程浩湊過來,給他遞過去一杯水:“其實我覺得哥最厲害的地方,就是明明可以靠家裏人,卻偏要自己去闖一片天。”
誰人不知祁家在榆北的地位,號稱商界一霸,更是房地産業的龍頭老大,憑着自家雄厚的資産,祁商的父親更是連續三年占據富豪榜第一位。
祁家的投資領域很少涉及娛樂圈,在家裏排行老二的祁商原本是要被父親送出國讀MBA的,但那時叛逆的他對自家生意不感興趣,也從來都不喜歡被父親安排他的人生。
于是一腳踏入娛樂圈,憑着自身的實力與魅力,将個人娛樂事業做到了頂尖,卻并未滿足,在二十六歲這年,他開始放眼整個娛樂市場,準備開公司,培養自己的藝人。
也開始自學工商管理學。
“你們知道這叫什麽嗎?”一直坐在一邊沒吭聲的經紀人姜秉川,走過來插話道。
“叫什麽啊?”阿Key與程浩幾乎異口同聲道。
姜秉川微撩手指,示意了下祁商的方向,又随手指了下阿Key與程浩:“學霸與學渣的差距,隔着條銀河系。”
“……”
論嘴毒誰都毒不過川哥。
這位經紀人明明長了個不輸明星的帥氣的臉,可嘴巴毒的卻總是像個歷盡滄桑的中年男人,很容易就讓人忘記他原本也很矜貴的氣質。
晚上的活動在九點,七點半的紅毯,補完妝,弄好造型,還有些餘的時間。
祁商跟着工作人員簡單的吃了些晚餐。
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還以為是其他藝人過來串門,打開門,看到的卻是今晚活動主辦方的工作人員。
“川哥,有事跟你商量下。”那位工作人員一進來,點頭跟祁商打完招呼後,就直接喚了聲姜秉川。
姜秉川走過去,跟着工作人員出去了一趟,再回來時,他跟祁商說道:“今晚紅毯的順序得臨時調整一下,你好像走不了壓軸了。”
祁商撩起眼尾,沒什麽情緒的望了過去:“具體一些。”
“有位女藝人紅毯造型的服裝,品牌商到現在都還沒送到,所以跟你調了順序,你得提前走紅毯了。”姜秉川砸了一下嘴,接着道,“那位女藝人在圈裏算前輩,我們自然得讓着,這都無所謂,不過便宜了蘇南那小子了,本來在你之後,這一調整順序,他反倒可能成了壓軸,搶了風頭了。”
姜秉川口中的蘇南因着外形跟祁商有三分相似,當初出道頂着小祁商的名號肆意宣傳,占盡流量。
今天晚上的紅毯如果真的讓那個Copy小輩壓了祁商的番位,可真是讓人看笑話了。
“要不是提前通知,我都覺得是一場陰謀了,這種活動衣服都是提前商量好的,怎麽可能還沒送到。”阿Key閑聊般的補了一句。
“你總算聰明了一回。”
“所以真的是故意設計的?”程浩問道。
姜秉川壓低了聲音道:“蘇南跟那位女藝人是同一個公司的,不過今天這個事,有沒有陰謀,誰知道呢。”
祁商安靜的坐在那裏,始終沒搭話。
半晌,他微撩長睫,眸色沉涼的丢過去一句話:“今晚不走紅毯了。”
話落,休息室裏的一行人幾乎同時轉頭望向了他。
成為他人眼中的焦點,祁商卻依然冷冷清清的坐在那裏,臉上也沒太多的情緒。
姜秉川舔了下有些幹燥的嘴唇,知眼前這位祁家的二少無所顧忌,從不把所謂的競争對手放在眼裏,但也還是頭一次見他這麽明面上的硬剛。
“這樣的話,萬一到時輿論一邊倒,你就很容易被人安上耍大牌的帽子。”
祁商沒再說話,決定了的事,他向來都不想再多言。
姜秉川追問了一句:“真的不走了?”
祁商沒擡頭,低聲嗯了下,也聽不出喜怒來。
姜秉川只得作罷。
而後姜秉川就親自過去找了剛才的那位工作人員,以祁商身體不适為由取消了他出席紅毯的行程。
之後的紅毯進行的很順利,再之後的活動舉辦的也很順利。
可表面上的平靜,卻也擋不住底下的暗湧波動。
不過隔天,祁商耍大牌這個詞條就直接引爆了微博熱搜。
點開熱搜話題,各路營銷號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文案鋪滿整個話題廣場,祁商的粉絲雖然在努力澄清,卻也無濟于事。
那個熱搜話題裏,不僅黑粉過來摻了一腳,就連一些來路不明的賬號也趁機造謠生事。
當天祁商剛拍完一個雜志封面,微博引爆時,他正跟工作人員準備乘車返回工作時。
“果然不出我所料,到底是弄了個耍大牌的詞條,對家可真是下了血本了,直接給引爆熱搜了。”姜秉川指尖劃拉着屏幕,閑閑道。
說完,他打開微信,在工作室的工作群裏發了條語音——“來活了,都給我機靈點兒啊,那些趁機亂造謠的都給我錄屏把證據留好了。”
祁商氣定神閑的靠在椅背上,剛才拍雜志的妝容還未卸掉,連頭發都染成了一次性的銀灰色,車裏的燈光有些暗,微光漣漪的籠在他身上,聽見姜秉川的聲音,他緩緩睜開了眼,華麗的眼妝尤為的蠱惑人,卻也遮不住他天生的清冷眸子。
他清涼的開口道:“今天宣了公司吧。”
姜秉川将手機擱到一邊,望向他:“難怪,看來你昨天就計劃好了吧?”
祁商閉上了眼,語氣不帶絲毫的感情:“難不成真讓個小輩騎到頭上撒野麽。”
看他閉上眼,有些疲憊的樣子,姜秉川也沒再搭話,只是拿過手機,将公司要官宣的任務發布到了工作群裏。
黑色的商務車平穩的行駛在路上,拍雜志的地方離工作室有些遠,加上堵車,開了半天也不過才一半的距離。
祁商伸手掀了下窗簾,外面已經接近傍晚,天色逐漸黯淡下來,路邊還有些積雪未融化。
察覺到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下,他放下窗簾,掏出手機,看了眼。
原來是表妹冉依葶給他發的微信。
——表哥,我的信用卡,我爸還沒給我呢,可我現在又看上了個包包。
他指紋解鎖,點開了微信。
回了表妹一句。
——多少錢?
冉依葶:不貴,也就二十三萬。
祁商:把照片發給我,等下讓我助理幫你買了,給你送過去。
冉依葶:謝謝表哥!家族裏就屬你對我最好了!
祁商:錢可是要還的。
冉依葶:……
冉依葶:那我以後找到工作,分期還給你,這樣行吧?
祁商:怎麽還沒找到?
冉依葶:還不是我爸,非要我去他公司上班,我不喜歡,表哥知道的,我只喜歡畫畫,不過還沒找到合适的工作。
祁商垂眼看完這條信息,沒再說什麽,只簡單的回了句,祝你早日找到稱心的工作。
剛跟表妹聊完,他就收到了姜秉川給他的一條微信。
很快前排的姜秉川回頭,跟他講道:“這是那位插畫家的經紀人給我發過來的,封面初稿已經出來了,你看看有什麽修改的地方。”
祁商點開圖片,看了一眼:“等下還有什麽行程?”
姜秉川點開手機裏的備忘錄:“九點半要錄個宣傳ID,之後十點還有個直播活動。”
“時間還早,送我去YC工作室,我想親自去看看初稿。”祁商聽完之後的行程,回道。
“一個人麽?”
“嗯,送我到那邊路口就行。”
“哥,還是讓我陪着你吧。”一旁的程浩插話道。
祁商拿過一旁的漁夫帽:“不用,我自己就行了。”
看他那個樣子是堅持要自己過去,程浩也沒再說什麽,就直接給司機說了聲。
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離YC工作室不太遠,拐過一個路口,穿過天橋,司機将車停到了路邊。
姜秉川朝外面望了一眼:“這地兒還清淨。”
說完,他轉頭問祁商:“那等下幾點來接你?”
“到時我微信給你。”
“行吧。”
祁商沒再吭聲,只是壓低帽檐,車門打開後,他随即跨下了車。
冬天的傍晚氣溫低,加上還在融雪,剛一下車,祁商就感覺到一股冷空氣撲面而來。
他不禁縮了下脖子。
路上沒什麽人,他慢慢走到虞楚熹的工作室門口,擡手摁了下門鈴,就安靜的等在了一邊。
只是等了半天裏面都沒人給他開門。
虞楚熹應該是出門了。
祁商撲了個空。
姜秉川他們已經離開,估計還沒走遠,他轉身,剛要掏出手機,就看到虞楚熹拎着兩大袋子的東西,朝這邊走了過來。
兩個人的視線在半空中相接觸,都是清冷的性子,再加上混着冬日裏的寒風,這一眼對視,并沒太多的情愫。
但那一瞬,虞楚熹突然避開他的視線時,卻還是有那麽一絲的暧昧。
祁商沒說話,連招呼都沒打,就直接走近她,伸手就要拎過她手裏的袋子。
虞楚熹本來要拒絕的,但他的手已經伸過來,将要觸碰到自己時,她下意識的松開了手裏的塑料袋。
走到門口,輸入密碼鎖,她終于開口問他,語氣卻幾乎不帶任何感情:“過來看初稿的嗎?”
祁商拎着袋子,停在她身後:“嗯,想親自看一下。”
她打開門,讓到了一邊,祁商擡腳走了進去。
裏面比外面還要清淨,獨門獨院,只有虞楚熹一個人住,開門的聲響落下後,諾大的院子,就只剩下兩個人一前一後,朝她工作室走的腳步聲。
虞楚熹望了一眼祁商的背影,這個點其實已經是下班時間,她本可以拒絕他的到訪,但剛才跟他對視時,她看到隐在帽檐裏他疲憊的雙眼,不再如往常般淩厲冷漠。
看起來很累的樣子。
她避開他視線的那一瞬,心裏也似是有什麽東西輕輕落了底。
到底是有些心軟了。
可能是因為祁商的疲憊,但也可能是因為他前幾天給她的偏愛。
其實那些草莓,還有牛奶,她到現在都還沒拆封,心裏懂他的心意,可嘴上卻還是冷漠的拒絕道:“那些草莓和牛奶,我本來打算寄還給你的,可我沒你的地址。”
說着話,虞楚熹順手打開了房間裏的燈。
祁商将手裏的塑料袋放到桌子上:“不喜歡麽?”
他轉身,眉眼清涼的望向她,白光落在他身上,那雙眼卻還隐在帽檐裏,情緒難辨:“不喜歡那些草莓牛奶,還是不喜歡是我送的?”
她站在那裏,對上他的視線:“不需要做這些事,我幫你畫封面,有酬勞拿,不接受額外的送禮。”
祁商雙手插兜,懶懶道:“送出去的禮物哪有還回來的道理。”
似乎是不想給她反駁的機會,他又繼續漫不經心的補了一句:“你可以拒絕我,但你不能拒絕我想對你好的心意。”
這話令虞楚熹無言以對,好像不管她說什麽都不合适。
甚至可能會兩個人的處境越發暗昧不清。
祁商卻不在意,語氣閑閑地,卻毫無顧忌地撕掉了彼此最後的僞裝。
“這是我心甘情願的,就像你從前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