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第2章 2
他的語氣聽起來并不太友好,甚至帶着些質問。
虞楚熹無言以對。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在原地轉身,看到祁商正一步步朝她這邊走來。
他單手插兜懶懶散散的穿過暗光漣漪的走廊,弱光之處,他五官越發立體起來,面色沉靜,像個修煉了千年的狐妖似的不露聲色。
左耳的銀色耳鏈随着他走動時輕微的晃動着,卻也到底還是一副輕狂不羁的模樣。
跟她只差一米時,他停了下來。
虞楚熹微擡眼睫,對上他的視線,卻不說話。
彼此之間沉默須臾,祁商涼涼的開口道:“這麽久沒見,沒什麽想跟我說的嗎?”
“我們的關系好像并沒有熟悉到,很久不見還能有很多話可以說。”虞楚熹冷淡的丢過去這句話。
她講話的語氣沒任何的起伏,輕而易舉的就拉開了兩個人的距離。
冷淡到像是跟他一樣忘記了過往的種種。
暗光裏,她的眸子涼如月色,骨子裏亦是仿佛冷若冰霜似的,沒任何多餘的感情,但飽滿的紅唇微微啓動時,卻有種致命的性感。
像是出浴的美人身上的紅絲絨緩緩劃落,單是那個畫面就已充滿誘惑力,讓人難以抗拒。
祁商不動聲色的站在那裏,多年不見,她還是這般的不近人情,倒也還是一副嘴硬的樣子。
可更要命的是,她只是什麽都不做的站在那裏,他就會慢慢走向她。
原來什麽都沒變。
祁商唇邊勾笑,眼底的情緒卻偏涼,玩味的表情有些耐人尋味,他逐漸像個無賴,纏着她:“好,那希望我們以後可以慢慢熟悉起來。”
話剛落,他微探身,接近她身子的一側,幾乎貼着她的耳邊,涼薄的氣息斷斷續續繞在她脖頸:“熟悉到跟你無話不說。”
他探身的動作,突然低沉的語氣,令那麽簡單的一句話,沒來由的多了些春光無限的色氣。
講完,也沒等虞楚熹說什麽,他兀自轉身朝前走去。
只留給她一個冷清的背影。
一時間,虞楚熹竟有一種時光倒退的錯覺,仿佛回到了畢業跟他相約在陽臺的那天,她也是這樣望着不遠處的祁商。
盛夏白花花的陽光裏,他穿着校服的白襯衫,那年他也不過是剛成年,身上還隐約透着些少年的青澀,卻也在不知不覺間染了些張狂的野。
在約她來陽臺這邊時,他清冷的語氣沒有絲毫的商量,在她耳邊仿佛下命令似的低聲呢喃:“過來陽臺這邊。”
她拒絕,可還沒來得及離開,就被他攥住手腕:“我在陽臺那裏等你,直到你過來。”
那天的最後,她到底是沒勇氣走到他身邊。
走廊裏幾乎沒了什麽動靜,虞楚熹卻還站在那裏,直到望着祁商的背影消失在轉角,她才默默的垂下眼睫,輕嘆了口氣。
像是硬撐過後終于可以松了口氣,她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
回到餐桌前,坐下沒多久,祁商也跟着返回了包間。
他還是一開始的模樣,眉眼冷清,帶着些疏離。
仿佛在走廊裏他喚虞楚熹的名字,甚至跟她簡短的對話,不過都是她的幻聽罷了。
其他人都站在一邊聊着天,餐桌這邊已經沒什麽人。
聚會已經結束,這會兒大家都在忙着告別。
蘇炜傑随手将一盒旺仔牛奶放到了祁商面前:“這是你點的麽?”
“嗯。”祁商沒擡頭的應了一聲。
虞楚熹餘光中看到那盒旺仔牛奶,那是上學時父親總愛給她買的一種飲料,她記得祁商從來都不喜歡喝那種甜的東西。
聽着那邊的對話,她安靜的悶頭整理着自己的包包。
給祁商放下旺仔牛奶,蘇炜傑就擡腳離開了,旁邊的裴珛枝也直接跟了過去。
餐桌這邊,只剩下虞楚熹跟祁商兩個人。
整理好包包,虞楚熹慢吞吞的扣上了鎖扣,餘光中看到對面的祁商起身,想等他離開,她再起身。
餐桌上的玻璃轉盤突然動了起來,很快那盒紅色包裝的旺仔牛仔就停到了虞楚熹的面前。
緊跟着對面又響起祁商擡腳離開的動靜聲。
虞楚熹安靜的坐在那裏,直到聽見祁商跟其他人告別,離開包間,她才微微撩了下眼睫,看了眼桌上的那盒旺仔牛奶。
偏頭望過去時,祁商已經單手拎着外套走出了包間。
包間裏的其他人還在那裏有說有笑的,餐桌前只剩虞楚熹一個人,她安靜的坐在那裏,手上的包包已經摁下鎖扣,可兩三秒後,她又打開,到底還是偷偷的将那盒旺仔牛奶放進了她包裏。
結束完聚會,回到家已是深夜,虞楚熹卻沒任何睡意。
洗完澡,她關掉房間裏的其他燈,而後拎着白天用過的包包,一路穿過院落的長廊,直接走進了對面工作的房間。
開燈,落座,她随手打開包包,想拿出手機,只是剛打開包蓋,就看到了先前在餐廳祁商留給她的那盒旺仔牛奶,鮮紅色的包裝格外的紮眼。
除了父親,也只有他這麽惦記着她的喜好。
紅色包裝的牛奶盒入眼時,她耳邊也跟着回響起祁商低涼的那句話:“熟悉到跟你無話不說。”
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她手裏的包蓋啪嗒一下又落了下去,動靜聲令她回神,直到此刻她才意識到一件事。
也不知道祁商說的那些話,亦或他專門給她點的牛奶,更或者是她背着人偷偷将牛奶放進包包裏,哪一個會更暧昧一些。
明明想過跟這個人不再有任何交集的。
她想,她應該可以再冷血一些,在走廊上跟他相遇時,她就不該轉身的。
但那個時候,聽到祁商逐漸走過來的腳步聲,她像是被人下了蠱似的,不由自主的就面向了他。
外面突然卷起一陣冷風,吹在玻璃窗上,這肆虐的風聲令虞楚熹徹底從淩亂的思緒裏清醒過來,她再次打開包蓋,從裏面拿出手機,就直接将包包推到了一邊,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說到底,不管她想不想跟祁商再有交集,其實兩個人也很難會有再見面的機會。
可能都沒有下一次了。
在工作室這邊處理了些碎活兒,淩晨三點多時,虞楚熹才回卧室睡了一覺。
這一覺她睡到上午十點多才醒來。
起床刷牙洗臉,虞楚熹坐到餐桌前,剛要準備吃早餐時,就聽見院子外面響起了密碼開鎖的聲音。
很快,她的經紀人徐夏薇走了進來。
從工作室成立那天,她就跟徐夏薇結識了。
徐夏薇屬于那種典型的職場女性,幹練,精明,手上總是拎着各種奢牌包包,化着精致的妝容,渾身上下都散發着自信,與能力超群的樣子。
但她本身卻又帶着些北方姑娘的爽直,坦蕩又直接。
看到虞楚熹正在吃早餐,徐夏薇走過去,将手上的包包放到了桌子上:“你這是早餐,還是午餐?”
“早午餐。”虞楚熹往面包片上抹了點花生醬。
徐夏薇拉開一把椅子,坐到了她對面:“昨天又是淩晨睡的麽?”
“嗯,睡不着。”虞楚熹咬了一小口面包。
徐夏薇沒再閑聊,她倒也習慣了虞楚熹的冷言寡語,明明長了個妖精臉,卻偏是個冷性子。
可才華卻很出衆,她的畫風極具有個人特色,寥寥幾筆便可拉滿氛圍感。
整張畫裏的顏色調配也是尤為的驚豔。
“又來了個新活兒,大明星的新單曲封面,祁商,一線頂流,娛樂圈裏的事業批,聽說過沒?”
聽到祁商的名字,虞楚熹頓了下,她擡頭望了過去,面色沉靜:“新單曲封面?”
她只簡單的問了這麽一句,之于跟祁商認識這件事,她沒說太多。
也沒多問祁商是怎麽找到她的,即便可能是那天聚餐時從裴珛枝那裏得知她回國開了工作室,但工作室并不是以她的名字命名,而是她常用的筆名YC。
但轉念一想,祁商要是想找到她,總歸有他的法子。
“嗯,他的經紀人說很欣賞你的畫,之前的單曲或者專輯基本上都是藝人的寫真封面,但這次他們想來些不同的,所以就聯系了我。”徐夏薇接着道,“我覺得還不錯,如果這次合作成功,以祁商現在的知名度,你給他的新單曲畫封面,對你來說也是擴大知名度的一次機會。”
虞楚熹微點頭:“你看着辦吧。”
聽她答應下來,徐夏薇随即拿過手機,跟祁商的經紀人敲定了這份合作。
“下周二祁商那邊的工作人員會過來跟你探讨一下細節,想跟他們約在幾點幾面?”
虞楚熹慢吞吞的喝了一口牛奶:“下午兩點。”
“好,我發給他們時間。”
虞楚熹沒再說話。
她心裏其實也沒太大起伏,就算跟祁商有了新的交集,猜下周二過來的應該是他身邊的工作人員,他那麽忙,不可能什麽事都自己盯着。
徐夏薇離開後,虞楚熹獨自在工作室完成了上一個香水包裝的插畫。
完成後,也差不多快要傍晚了。
冬天的天色變得很快,白天還有少許的陽光,但傍晚這會兒,外面卻陰沉的很。
看起來像是要下雪的樣子。
三天後,果然下起了雪,洋洋灑灑的初雪漫天飄落,那天剛好是跟祁商那邊的工作人員約好見面的日子。
下午時,雪下的更大了些,從窗戶望出去,雪花簌簌落下,地面很快積了一層厚厚的雪。
工作室的一扇窗剛好對着馬路,虞楚熹偏頭望過去時,看到外面的馬路邊緩緩停下一輛黑色的商務車。
停穩後,車門打開,祁商一身黑衣的跨下了車。
周邊一片白,寒意沁人,雪花從他眼前飄過,落下時仿佛帶了一層濾鏡,染在他好看的眉眼裏,尤為的蠱惑人。
旁邊的助理打開一把黑傘,幫祁商遮了那些落雪,見他将要擡頭朝這邊走來,虞楚熹收回了視線。
在轉頭的瞬間,她也慢慢平息了突然亂掉的心跳節拍。
兩三分鐘後,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她起身走了過去。
打開門,祁商已經站在門口,旁邊的助理還在幫他打着傘,他微擡上目線,視線清涼的望向了虞楚熹。
兩個人誰都沒說話。
祁商單手插兜的站在那裏,黑色的棉質棒球服,內搭的襯衫也是黑色,只有他常戴的白金項鏈,還有玉竹子挂墜透着些顏色,黑色的神秘禁欲,青玉的清冷,混雜在一起,襯得這個男人越發的貴氣逼人。
也越發的令人着迷。
頓了幾秒,他偏頭,對旁邊的助理說:“三點半過來接我。”
“好的,哥,那我先走了。”助理轉身離開了。
祁商視線轉過來,望向了虞楚熹:“不請我進去嗎?”
虞楚熹微側身子,做了個請的手勢,模樣卻淡然道:“請進。”
說完,她轉身朝前走去,祁商跟在她身後,兩個人前後腳走進了她的工作室。
“咖啡,還是茶?”
“咖啡。”
簡單的對話過後,兩個人誰都沒再說話,祁商随手拉過一把椅子,落坐下來。
虞楚熹幫他沖了一杯咖啡,端到了他面前。
她也跟着坐了下來,随手攤開筆記本,而後她從筆筒裏拿出一根碳素筆,沒有任何寒暄的,就直接進入了正題。
“新單曲封面的主題你想要什麽樣子的?”
祁商淡然坐在那裏,剛沖好的咖啡有些燙,他微曲食指握着杯子的把手,視線清涼的望着她:“要記錄下重點嗎?”
虞楚熹握着筆,模樣認真的應道:“嗯。”
像是刻意要跟他隔開距離似的,沒有多餘的閑話,只想跟他聊工作上的事。
祁商唇邊漾起淡笑,卻不說話,只是看着她,表情有些耐人尋味。
他接下來應該還有其他的行程,妝發已經弄好,白光之下,他細長的眼尾勾着淺棕的眼線,藍灰色的美瞳仿佛蒙着一層霧氣,遮了他本身偏冷的眸子,兀自多了些勾人的意味,什麽也不說,只是坐在那裏,涼涼的視線望過來時,對面的人就已招架不住。
虞楚熹不動聲色地握緊了手中的碳素筆:“可以說了嗎?”
祁商眉眼輕垂,看了一眼她手上的碳素筆:“可以。”
話落,他擡眼,又望向她,整個人的情緒都很淡,慢條斯理的又接着道:“不過你的筆帽還沒打開。”
虞楚熹垂眼,看到她的右手緊緊握着碳素筆,一副要認真記錄的樣子,可碳素筆握在她手裏那麽久。
她卻遲遲都還沒打開筆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