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被放棄
被放棄
陸鳴住處的氣氛也很沉重。
他還未走進家門就接到了父親的電話，陸鳴一邊接通電話，一邊打開家門走進去。
家中空無一人，他竟有一瞬間不習慣這個場景。
十鸠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陸鳴疲憊地坐在沙發上。
“你又想幹什麽！之前你自己決定要去找她，現在又想留在濱城？你以為濱城有你的位置？！”陸父得知陸鳴不打算回海市，怒火中燒，打電話來劈頭蓋臉一頓訓斥。
陸鳴自然沒有耐心仔細聽這頓訓斥，他把手機放在一旁，起身去冰箱裏翻找吃的。
不用聽都知道父親在說什麽，無非就是這麽大了還不懂事，和你哥哥完全不一樣，一點都沒有上進心，不知道為父母着想，成天只知道混日子，做事沒有任何計劃。
是的，他就是不如哥哥聰明，不如他省心。
陸望從小就是天之驕子，是父母的驕傲，哪怕陸望要脫離陸家，父親雖然心有不滿但絕不會反對陸望的選擇。而他陸鳴，不過就是一個誰都嫌棄的人。
他不過是父母當初為了緩和彼此間的關系才生出的孩子。
哪知他的出生暴露出父母感情中的更多問題，讓這個家庭徹底破碎。
陸鳴回到客廳坐在沙發上，單手打開易拉罐喝下一口飲料，飲料的冰意漸漸流入他的胃裏，陸鳴感覺自己清醒一些。
他果然還是讨厭這一切。
讨厭總是被對比的生活，讨厭一次次被嫌棄，不想成為那個總是被放棄的選項，也讨厭那個總是高高在上、他怎麽努力也比不上的兄長。
陸鳴捏扁易拉罐。
他打開電視聽着音響傳出的熱鬧聲音，心裏卻逐漸飄遠。
正因如此，陸鳴确實不理解父親為何希望他回濱城。
父親應該希望陸望回去，而不是他。
難道父親是希望他回濱城打包行李直接飛去A國？
陸鳴想到這個可能，輕笑一聲。
這麽多年，他已經清楚父親生氣時會對他說哪些話。
首先是指責，一切的悲劇來源都是他，一切的困難根本都在于他。
然後是貶低，他不如陸望聰明勤奮，就應該聽家族的安排，可他什麽都不聽，就像一個廢物。
最後再軟下語氣，希望他盡快回去。
他幾乎能預測準确父親說的每一句話。
“我不回去。”聽到最後，陸鳴沒答應父親的要求，直接挂了電話。
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母親緊接着來了電話。
果然，陸家父母只有在這時才會統一态度，父親勸說不成，現在輪到母親了。
陸鳴諷刺一笑。
他還是接通電話。
出乎他的意料，母親這通電話并不是要勸說他趕緊去A國，反而告訴陸鳴按照自己的心意來做選擇。
這還是她第一次對陸鳴說這種話。
“阿鳴，你也是大孩子了，你有自己選擇的權利，這是你的人生，你應該有自己的自由。媽媽也知道，你有自己的決定，媽媽支持你按照自己的心意做選擇。在陸家，你的壓力真的太大了。”陸母的聲音從手機裏響起，她聲音柔和，間或輕輕嘆氣，偶爾出現的孩童哭鬧聲成了這通電話的背景音。
陸鳴的心情稍微平複下來。
他沒有想到母親會說這樣一番話。
這還是第一次……
陸鳴握着手機的手有些顫抖。
原來母親是理解他的，她知道這些年來他在想什麽，也知道他需要的是什麽。
母親只是出國太早，離他太遠了而已，母親一直都了解他。
陸鳴猶豫幾秒，終于開口想要對母親說出自己的心裏話。
“正巧你唐叔叔的工作調回了加州這邊，就快要回來了。”陸母小心翼翼地說，“你看，媽媽知道你也不喜歡和他接觸，要是住在同一屋檐下肯定會有摩擦，他脾氣不好，中文也說不好，肯定又會惹你生氣。要不然這次就先別來了吧？等以後有機會，媽媽邀請你來過暑假好不好？”
“你看，要不然就別來了吧？”
要不然就別來了吧？
要不然就別來了吧……
等以後？
虛無缥缈的未來根本不存在。
她這是在委婉地告訴陸鳴，她不希望他去A國找她了。
陸鳴眼裏的光徹底熄滅，他輕輕笑了。
下一秒鐘，他猛地把手機摔在地上，伸腿踹翻了沙發前的案幾。
東西碎裂一地，地上全是碎片和玻璃碴。
他又一次被抛下了。
陸鳴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覺得自己腦中有東西在嗡嗡作響。
他想把這裏所有的東西都砸爛。
他閉上眼，想要深呼吸保持冷靜，但情緒如同海嘯向他席卷而來。
直到身後一個清澈的聲音傳來。
“陸鳴！”
十鸠剛走到玄關就聽到一聲巨響，趕緊走進來看看到底發生了何事，正好撞見陸鳴砸碎東西的那一幕，還好陸鳴沒有受傷。
她站在那兒，看到陸鳴轉頭看向她，看到他的眼眶泛紅，整個人如同森林中受傷的小獸。
陸鳴忍不住後退一步，死死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他在發抖。
十鸠意識到這一點，靜靜走到陸鳴身邊，
她張開雙臂，将陸鳴擁入懷中。
“沒事的。”她輕聲告訴他沒事。
陸鳴一動不動。
半響，他伸手輕輕抱住了十鸠。
***
這是陸鳴有記憶以來的第一個擁抱。
他被緊緊抱住，大腦一片空白，他試圖從這個擁抱中分析出對方的意圖，但是他的思緒亂成一團。
片刻後他才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麽。
“抱歉，我剛才有點失控，吓到你了。”陸鳴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他在向十鸠道歉，他不希望十鸠因此害怕他疏遠他。
陸鳴沒有放開這個擁抱。
“沒關系，我沒有被吓到。”十鸠輕拍他的背，安慰道，“在宗門時有時師弟們故意惹我生氣，我也喜歡沖到樹林中拿着刀亂砍，破壞力比這大多了。”
陸鳴沒有吭聲。
“陸鳴，我難過的時候，師兄師姐都是這樣安慰我。”想起同門師兄師姐，十鸠的聲音也染上笑意，“尋茗師姐跟我說過，我們雖然是人，但是我們并沒有比動物強許多。就像是在寒冷的冬天，枝頭的小鳥們要擠在一起才能覺得溫暖。”
“每個人都會遇到生命中寒冷的冬天。”
“一個人是無法度過寒冷的，我們都是怕冷的小鳥。”
十鸠向陸鳴慢慢講述自己在宗門聽到的那些安慰。
片刻後，十鸠聽到了輕輕的嗚咽聲。
***
平靜心情後，陸鳴覺得剛才抱着十鸠偷偷流淚的自己有些丢臉還有點傻。
他坐在沙發上，手捧着十鸠剛剛為他準備的熱茶。
耳尖通紅。
可十鸠像是沒有注意到一般，開心地向陸鳴回憶自己曾經的宗門時光：“我的師兄師姐都可好了。其實師弟師妹也很好，只是他們有時很調皮，總是喜歡惹人生氣，但是他們聽話的時候還是很可愛的。”
“尋茗師姐是我的三師姐，她長得特別好看，許多人都喜歡她，不過三師姐還沒有喜歡的人。”
“我二師兄詢青是整個宗門除了師父以外最溫柔的人，他從來不生氣，而且他很有耐心，精通醫術，宗門師兄弟中有人受傷，一定是二師兄幫忙療傷。”
“小五魚是師父最小的徒弟了，她特別乖特別懂事，而且小小年紀就能做一桌好菜。我不常回宗門，每一次回去她都會給我做許多好吃的。”
說着說着，十鸠想要回到江湖的心更迫切了。
“抱歉，”她笑着看向陸鳴，“我好像一直都在說宗門的事，我是不是說太多了。”
陸鳴靜靜聽十鸠講問劍門的故事。
被放棄也沒有關系，他會努力為自己尋找一個合适的容身之所。
所以，我并不覺得你說得太多。
我想繼續聽你講問劍門的事。
陸鳴淡淡一笑：“十鸠，你的師父還收徒弟嗎？”
十鸠愣了一瞬，想了想：“我也不清楚，因為師父已經十年沒有收徒了。不過，說不準呢……你想要一直留在江湖嗎？”
十鸠早就看出陸鳴想要去一次江湖，不過她還以為陸鳴只是想去一趟玩一玩然後回來。
若是拜師，自然要留在那裏很長時間。
她好像很輕松地接受了陸鳴想要離開秘境的想法。
而且可以先在江湖生活一段時間，如果能順利找到進入離開秘境的方法，他可以經常在這兩地來回生活呀。
雖然十鸠常常覺得在江湖中壓力大于快樂，但是她仍然認為江湖是一個很美好很讓人向往的地方。
“你放心，”十鸠向陸鳴保證，“只要找到離開秘境的方法，我會幫你離開秘境去江湖生活的。”
陸鳴認真地點頭。
“另外，陸鳴，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十鸠笑起來時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萬千星輝藏在她的眼眸中。
“什麽好消息？”陸鳴也忍不住微笑着。
“我們明天就能見到楊風華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