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位法師

第27章 守夜

第二十七章守夜

傷痕累累的分局法師們看着這一邊倒的戰鬥，在一旁目瞪口呆。

太快了，副局他們擊殺魔物的速度讓他們這些人幾乎差不上手！

四個人……不，除去輔助法師外只有三個人，卻讓他們這邊的戰力直接翻了倍！總部來的支援也太給力了！

分局的法師們忍不住面露狂喜，很多人連自己的傷也顧不上就沖上去幫着掃除剩下的漏網之魚。

西瑞爾等人在外面與影魔交戰的時候，伊森則來到了一衆受傷的分局法師這邊，具有止痛和治愈效果的濃郁白霧像是紗布一般包裹住還在流血的傷口，持續性的進行治療。

伊森的效率很高，很快，所有人身上的傷口都被霧氣覆蓋，等到影魔被消滅得差不多的時候，他們身上較輕的傷處已經基本愈合了，較重的還在愈合的傷口也因為霧氣的麻醉效果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受到治療的人紛紛向伊森道謝，确認行動無礙後又繼續沖出去幫忙。伊森并不阻止，他只留下了一些缺胳膊少腿的重傷人員。

戰鬥結束只花了不到一個小時。當最後一只影魔被兩個身上纏繞着治療霧氣的分局法師聯手絞殺，所有人都難以自制的歡呼起來，還有人直接脫力地躺倒在地上，笑着笑着就哭了起來。

太不容易了。十一天來，他們一直在防守，就沒有成功反攻過一次！後面因為人員傷亡和影魔的襲擊不斷加劇，他們更是左支右绌狼狽不堪，別提有多憋屈！死傷了多少民衆和局裏的兄弟啊，今天總算把這些該死的鬼東西全部消滅了一回！

雖然鎮上其他地方肯定還有不少魔物，但這并不妨礙他們跟大獲全勝一樣開心，他們能贏一次就肯定能贏第二次第三次！

西瑞爾被周圍人的情緒感染，忍不住也笑了一下。他背後的旅館燈火通明，沒有了影魔與伴随而來的黑影遮蔽，為了抵禦低階影魔而全開的燈光仿佛将整座小鎮的光都集中了過來，無比耀眼，在一片黑暗中就像是象征着光明和希望的歸所。

收回手中的光劍，西瑞爾和莫蘭對視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相同的情緒。長時間高強度的戰鬥讓他們兩個第一次與魔物作戰的新人難免感到疲憊，但心中卻慢慢都是愉悅和成就感。

提前加入管理局的決定，他們沒有做錯。

在沒有人看到的地方，伊森的身體輕輕晃動了一下，似是有些站立不穩。但他馬上又穩住了身體，面色平靜得讓人看不出絲毫異樣。

盧瑟也為這來之不易的勝利而眼中染上了淚意，但他很快克制住自己的情緒，大聲對衆人說：

“所有人注意！重傷的休息整頓，輕傷的立刻重新安排布防！那些怪物随時有可能再攻過來！不要為一時的勝利掉以輕心！”

“呃……副局，現在已經沒有重傷的了，總部來的治療法師已經幫我們療過傷，加上我們自己的治療法師，受傷的兄弟們大半都痊愈了。”一位分局的五階法師感慨地說道。

盧瑟愣了一下，“痊愈了？！這麽快？”不愧是六階法師，治療魔法的效果也太好了。

“那這樣，所有傷勢未愈的進去休息，痊愈和沒受傷的布防，輪班警戒。”

“我想，大概不需要這麽多人警戒。”伊森淡淡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黑發的法師平靜的目光看向盧瑟。

“我在迷陣周圍又布了一層霧氣結界，七階以下的魔物很難進來，如果有影魔突破進來我會知道。”

“讓你手下的人都去休息吧，他們看起來都好幾天沒怎麽睡過，身體和精神都要到極限了。”

“今晚讓我們的人守夜。”

伊森看向西瑞爾和莫蘭，“我們幾個的狀态至少比你分局的屬下要好。”

盧瑟想了想，“也好，那今晚就辛苦幾位長官了，我和你們一起守夜，讓剩下的人休息。”

确認外面已經沒有魔物之後，一些被安置在旅館裏的普通民衆戰戰兢兢地離開分配給他們的房間，開始主動幫管理局的人處理後勤工作。

如伊森所說，旅館這邊果然沒有一只影魔能攻進來。旅館在大約零點過後陷入了寧靜，疲憊的分局法師們紛紛抓緊時間休息恢複體力，西瑞爾、莫蘭，伊森和盧瑟四人坐在旅館大廳的沙發組中，各自調息恢複魔力。

大約一小時後，西瑞爾率先睜開了眼睛。

他呼了口氣，放松身體靠在厚實柔軟的沙發靠背上，從空間戒指裏拿了瓶水出來喝。

這一晚上他的消耗不小，光明聖體的魔力儲量差點被耗空。影魔的弱點是低防禦，但速度和攻擊都極強，如果不是伊森的霧氣封鎖了它們的速度優勢，他們就算能贏也絕不會這麽輕松。

這麽想着，他不由得看向坐在對面的伊森。但看到伊森的樣子，西瑞爾一驚，皺起了眉。

“伊森，你還好嗎？你的臉色好差。”

莫蘭和盧瑟聞言也睜開眼看向伊森。

“真的，臉色這麽白。您要不要也去休息一下？這裏還有空房間。”盧瑟道。

伊森緩緩睜開眼睛，黑潤的眼眸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茫然，纖長的睫毛緩慢地眨了一下，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他們說了什麽。

“我沒事，不用……”

“還不用呢，你看起來都快暈過去了！”

西瑞爾語氣有點沖，看到伊森明明虛弱卻不肯承認的樣子只覺得心頭有種無名火在燒，莫名的焦躁。

伊森被吼的一時愣住了。

“西瑞爾？”莫蘭有些驚訝。西瑞爾這個語氣已經有點冒犯了吧，他們和伊森雖然是隊友但畢竟才剛認識幾天，還沒有熟悉起來，伊森還是前輩，雖然看上去比他們大不了幾歲，但那只是看起來……他這個好脾氣的舍友平時說話都是溫聲細語帶着笑意，怎麽突然就爆發了？

西瑞爾見莫蘭奇怪的看過來，也意識到自己語氣不好。他深吸了口氣，壓住那股莫名的沖動，目光帶着擔憂看向伊森，輕聲勸道：

“你之前長時間大規模的使用控制輔助魔法，還用高階治愈魔法幫幾十個人療傷，現在還支撐着外面的霧氣屏障，魔力快耗盡了吧？你不是元素聖體，魔力恢複沒有我們快。我帶了補魔藥，你喝了上去休息一下吧，下面我和莫蘭守着，不會有事的。我們兩個雖然是新人，但還不至于連守夜這種事都做不好。”

伊森看向西瑞爾的目光有些複雜，幾秒鐘後，他垂下眼眸，輕輕揚了下嘴角。

“好，那就拜托你們了，我确實需要休息一下。補魔藥就不用了，我自己有。如果有任何事，随時叫我。”

盧瑟起身道：“我叫人給您帶路。”

伊森對他點了點頭，“好，麻煩了。”

伊森跟着工作人員上樓後，莫蘭往西瑞爾這邊挪了個位置，小聲問他：

“我還是覺得你認識伊森，你對他太關注了。”

“是嗎？我怎麽不覺得。”西瑞爾眨眼。

“還裝？你甚至會為他生氣，別告訴我你剛才沒生氣。”莫蘭滿臉無奈。

“……我有什麽可生氣的。”西瑞爾偏過頭，撐着下巴看向旅館角落的綠植，燦金的眸子帶上了些許茫然。

他剛才在生氣嗎？就因為那人強撐着疲憊不願去休息？

他沒騙莫蘭，他的确不認識伊森，以前從來沒見過，他們不過才剛認識幾天。但他對伊森的關注确實有點多了。

為什麽呢？西瑞爾自己也不明白。

可能是因為那雙眼睛吧，那雙黑色的眼睛，看起來藏了很多故事，很多很多，沉重的，無法對外人訴說的故事，多得都快要把他壓垮了……但他卻從未被壓垮過，反而默默撐起了一切。所以那雙眼睛才會展現出那種，歷經無數風霜過後的平靜與淡然……

西瑞爾默默嘆了口氣。

伊森給他的感覺……和埃文有點像……

會不自覺的……讓他感到心疼。所以才會關注，在他不在意自己的時候生氣……

當然，西瑞爾是不敢跟埃文生氣的。他的老師很強，強大到不需要別人替他擔心。

但伊森給人的感覺沒有埃文那種溫和卻強勢的壓迫感。

不知道是不是那副“柔弱美人”的外表帶給人的錯覺，西瑞爾總覺得這個人需要人看着。就是那種……明明是易碎品，卻一點都不愛惜自己，一不小心就會把自己弄傷的，讓人不放心的感覺。

樓上，伊森謝過幫他帶路的工作人員，獨自走進房間，一進門便上了鎖，無力的靠在門上輕喘了兩聲，臉色慘白。

他短時間內動用太多魔力了……

這是一間靠旅館外牆的房間，內側安全系數更高的房間都分給普通民衆了，管理局的人都住在靠外側的房間，以防萬一影魔從外部侵入他們能及時阻擋。

風格古樸的房間裏，窗戶已經被關嚴上鎖了，但冷風還是會透過窗戶縫鑽進來，讓淺黃色的紗簾微微擺動。

伊森緩了一會兒，扶着牆往房間裏走，路過桌子的時候不小心被椅子腿絆了一下，險些讓他摔倒在地上，好在他最後一秒扶住了桌子，只是單膝跪地。

伊森沒再站起來。

他就這麽保持着半跪的姿勢，閉上眼睛緩緩調整呼吸，默默忍受着體內剖心徹骨的劇痛，額頭上都是冷汗，臉上卻一點痛苦的神色都沒有，依舊平靜的沒有表情，只是身體略有些緊繃，眼睫在微微發顫。

他已經習慣一個人咬緊牙關，默默承受這種能把人逼瘋的痛楚。沒有人能幫他，也沒有人會認為他需要幫助。

他早就習慣了。

畢竟，幾千年的漫長時間，他都是這麽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