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電梯
雖然到了午休的時間,但醫院裏一點安靜下來的意思也沒有,到處都擠滿了人,熙熙攘攘的。
許曉雅跟着沐朗穿過人群,走到了電梯間。
等電梯的人很多,沐朗站在一邊,高大的身軀,俊朗的樣貌,加上一身白色大褂,讓他格外的引人注目。
許曉雅甚至能聽見旁邊有幾個女子在竊竊私語,就像前世在讨論他的那些小護士。
好吧,她知道,沐朗一直是個鑽石王老五一般的存在。
前世的許曉雅重病在身,多活一天都算賺到了,任憑沐朗如何優秀,她也沒生出什麽心思,今生,沒了性命之憂,她卻難以免俗,同所有的适齡女子一樣,思考起沐朗同自己在一起的可能性。
然而,這種可能性,在各種試探之後,也變成了沒可能。
許曉雅偷偷的看了眼沐朗,無聲的嘆了口氣。
電梯終于到了,人們蜂擁而上,許曉雅單薄的身軀在無縫隙可鑽的情況下,只能被人阻擋在外。
沐朗也沒想到許曉雅沒擠進電梯,可想要出來,又極為困難,擠了半天,只能眼睜睜看着電梯門合上,兩個人遙遙相對,不知該笑還是該哭。
無奈之下,許曉雅也只能等下一趟,等電梯的時間百無聊賴,她盯着電梯的數字在不停的變換,上上下下,就如同她今日的心情,不停的跳動來去。
終于,電梯門開了,許許多多的人下來,又有許許多多的人上去,比上一次絲毫沒有減少,好在許曉雅這一次離電梯門比較近,沒有被人隔絕在外,她剛要上電梯,可卻被不知從哪來的一個人從背後撞了一下,這一下讓她一個趔趄,險些栽倒在地,她不得不往前挪動了兩步,用來穩住身軀,與此同時,一雙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臂。
許曉雅擡頭,男子面無表情的看着前方,好像自己的手不存在一般。
許曉雅沒動,保持着這個姿勢站立着,電梯裏很擁擠,許曉雅的身體緊貼着沐朗,她能感覺到他的僵硬與不自在。
許曉雅沒想到沐朗竟然又乘電梯下來接自己,他貼心的舉動,很容易讓人誤會什麽,給人希望以後,又狠狠的抛棄,當真是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你很喜歡自己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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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風馬牛不相及。
“是啊。”
許曉雅不知道沐朗問話的意義,随口就答了,她也的的确确喜歡記者這個職業,披露社會現實,幫助人們正确認識社會,還可以讓需要幫助的人進去大衆視野,這是一份不錯的工作,她當初為了這個工作,可是吃了不少的苦頭。
許曉雅不知道沐朗跟記者有什麽深仇大恨,但這是她熱愛的職業,不會因為誰而有半分改變。
沐朗聽了許曉雅的回答,皺起了眉頭,雖然許曉雅讓他對記者有所改觀,但不會讓他就此打消他對記者最初的印象,因為那印象太深刻,讓人實在難以忘懷。
大衆的聚焦,千萬人所指,雖然發生的那些事情,他半分錯處也沒有,可到底與他息息相關,年幼的孩子,能承受的太有限。
呼吸內科的診室很快就到了,因為是午休時間,人并不是很多,沐朗敲開了門,直接帶着許曉雅進了屋。
診室裏是一個二十多歲戴着眼鏡的斯文男子,他坐在一張不太大的桌子前,正在吃飯。
“吃什麽呢?”
沐朗說了句話。
沐醫生寒暄的方式有些與衆不同,哪有人見別人吃飯,第一句是問人吃啥的?許曉雅感覺自己頭上出現了三道黑杠,很想假裝不認識他。
“呃,食堂打的盒飯,沐醫生要不要嘗嘗?”
對方顯然也沒料到沐朗會說這話,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醫院食堂的飯菜跟大學食堂沒什麽區別,只能管飽,不能管饞,許曉雅覺得是沒什麽嘗得必要,好在沐朗應該跟她的想法一致,并沒有真的去吃的打算。
“嗯,剛剛我給李主任打過電話,他不在嗎?。”
斯文男子點點頭。
“下樓吃飯去了,估計快回來了。”
沐朗點點頭,随便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大有就在這等的架勢。
斯文男子也不吃飯了,放下筷子,給沐朗許曉雅二人一人倒了杯水。
許曉雅接過水,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您先吃飯,不用管我們。”
斯文男子看了眼沐朗,見他沒有說話的意思,顧自回到自己的座位,風卷殘雲般,将那一盒飯吃了。
許曉雅突地覺得有些餓了,她看看沐朗,又看看斯文男子,決定還是忍一忍。
好在沐朗口中的李主任很快就回來了,這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女子,留着一頭清爽的短發,看起來很幹練。
“沐醫生久等了。”
“剛到不久,您給看看。”
沐朗将手中許曉雅的胸片遞給李主任,李主任顯然很清楚沐朗的德行,兩人沒說什麽話,直接進入主題。
“有個囊腫,現在看來,沒什麽問題,最好做個CT确認一下。”
就算現在沒問題,将來也會癌變的,許曉雅對自己的病心知肚明,可不能說出口,着實郁悶。
“要不做個手術切掉?”
“現在我們初步估計是良性的,最好做個CT再看下,一般良性的只要定期複查,不做手術也是可以的。”
許曉雅沒說話,轉向沐朗。
“要不我先做個CT吧。”
CT的顯示,依然是良性的可能性較大。
“雖然不排除癌變的可能性,不過現在我建議觀察一段時間。”
李主任看了片子,沐朗也看了,二人的看法一致。可即便如此,許曉雅還是不打算讓自己的身體裏揣着一個□□,等到要爆炸的時候,再去處理,就已經晚了。
“那個,我這個毛病到底是屬于內科還是外科?”
許曉雅想了想,問出了句話。
沐朗跟李主任愣了下,沒想到許曉雅會突然問這句話,兩人之前只顧着看片子,沒想這麽多,可這個事重要嗎?
許曉雅覺得這個事其實挺重要的,之前丢掉的自尊似乎有了撿起來的可能。
“如果是保守治療,屬于內科,如果是手術則屬于外科。”
李主任不知道許曉雅的心事,只當這病患好奇,耐心的解釋。
許曉雅不知道風靈醫院對科室的劃分這麽精确,不過,她也挺明白了,自己如果做手術的話,似乎還得挂外科。
許曉雅的心情突然飛揚起來,看着沐朗的目光帶着得色。
“你想做手術?”
沐朗不贊同的看着許曉雅,這種良性腫瘤一般只有在長大,或者癌變的情況下需要做手術,許曉雅這是第一次檢查,并沒有對比,而且現在腫瘤并不大,最好還是先觀察三個月。
“做了省心。”
沐朗一時無語,這哪裏是省心的事,他不知道許曉雅經歷前世,知道腫瘤一定會癌變,只當她不懂醫學,還要再勸說什麽,卻被李主任所阻。
“能為自己負責的只有自己,我們作為醫生,只要把利弊說清楚,做決定的還是要患者自己。”
沐朗再沒說話,停頓了好一會,屋裏靜悄悄的,直到一陣聲音響起。
“老子明天不上班爽翻巴适的板,老子明天不上班想咋懶我就咋懶……”
許曉雅:“……”
沐朗:“……”
李主任:“……”
“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
斯文男子舉了舉手。
“咳,你想什麽時候做手術?”
下樓的電梯依然擁擠,沐朗将許曉雅護在角落裏,低頭說。
沐朗個子很高,許曉雅雖然有這種意識,卻一直沒仔細研究過他到底多高,如今他雙手搭在電梯壁上,将自己環在裏面,又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與自己說話,更顯得高大。
這得有一米九吧。
許曉雅心想,連沐朗說的話也沒聽見。
“你想什麽時候做手術?”
沐朗又說了一遍,他離許曉雅的距離很近,又低着頭,能看清她的睫毛在顫抖着,許曉雅的睫毛很長,即便是在素面朝天,沒有任何眼妝的情況下,也能讓人感覺到毛嘟嘟的,像一面小扇子,扇來扇去。
“下周做吧。”
許曉雅想了想,周末已經答應了闫俊要去孤兒院,還得跟連琪請假。
“好,我幫你預約。”
沐朗的話剛說完,背不知被誰頂了一下,他一時沒防備,身體不由自主的往前,本來支撐着電梯壁的胳膊彎了彎,還好巧不巧的,将嘴貼在了正擡着頭的許曉雅眼睛上。
沐朗怎麽也沒想到,他剛剛才看過許曉雅的眼睛,然後就吻了上去,那睫毛在他的嘴唇上一動一動的,讓他有些癢癢的,連心都跟着癢了起來。
“你……”
沐朗擡起頭,盯着許曉雅紅了的臉,一時不知道說什麽。
電梯剛好停了下來。
“我下周找你。”
許曉雅突然說了一句話,逃出沐朗的包圍圈,順着人流竄出了電梯。
沐朗甚至沒來得及說話,只能一手撫着嘴唇,若有所思。
這是他三十年來,第一次與女孩的親密接觸,他知道自己是別人口中的鑽石王老五,也知道小護士背着自己的偷偷談論,可他一直沒對別人生出什麽心思。
直到遇見許曉雅,他應該是讨厭她的,可她颠覆了他的認知,甚至以一種無比高傲的姿态進駐了他的心。
沐朗一直拒絕着,與自己抵抗着,然而,這并沒有什麽用。
許曉雅逃似的離開了醫院,她心裏明白,其實她與沐朗之間的,不過是個意外,而且只是親了下眼睛而已。
可她的心依然不受控制,她不是不谙世事的青春期小女孩,也不是沒談過戀愛的女子,這只是親了下眼睛就臉紅心跳的反應不是她該有的。
可那個人是沐朗,沐朗與別人是不一樣的。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夠解釋,她的不正常反應。
輕輕的呼了口氣,許曉雅又乘上了公交車。
公交車一如往日的擁擠, 許曉雅想着自己買車的計劃,還是需要被提上日程了。
想到這裏,她又想起了淩藍,艱難的拿了手機,給她發了條微信。
“晚上回家不?”
等了很久,也沒有回信,許曉雅也沒管,下了公交車,找了個地方随便吃口飯,就直奔大球。
她還要查新聞檔案。
連琪對許曉雅的要求不解,但本着對業務骨幹的信任,将檔案室的鑰匙交給了許曉雅,并千叮咛萬囑咐,千萬不要弄壞,弄丢。
檔案室裏應該是許久沒人進了,陰暗潮濕,許曉雅小心翼翼的打開檔案櫃,照着目錄開始尋找起來。
沐朗今年三十歲,許曉雅想知道從前的事情,就要從他剛出生開始找起,跨度三十年,工作量很大,而且過去的檔案都潮濕了,紙業還泛着黃,一不小心就會破損。
許曉雅盯着檔案目錄,眼睛都眯了起來,終于看到了1987的字樣,字跡已經淡到近乎與無,虧了許曉雅1.5的視力,才準确的找到。
1987年沒發生什麽大事,那會的新文稿件也不像現在有這許多,許曉雅看了看那不算太厚的一摞,出了口氣。那會許曉雅還沒有出生,沐朗也剛剛出生,還不記事,事情發生的時候應該不是這個時期,許曉雅随便翻了一下新聞稿,草草略過,然後再次尋找1988年的資料。
1988年的資料在87年的旁邊,同樣的一摞,同樣沒什麽有價值的東西。
許曉雅只能繼續,時間過的很快,許曉雅一頁一頁的翻着檔案,輕手輕腳的,就怕将那老舊泛黃的紙,一不小心扯碎。
擡起頭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許曉雅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拿起旁邊的手機,已經八點了,她将手上的新聞稿放回,抻了個懶腰,決定回家,明日再繼續。
辦公室裏已經人去樓空,許曉雅關了房門,望了望夜色,月亮圓圓的挂在天空,周遭零星的散落着幾顆星,更多的卻是煙塵,她咳嗽了幾聲,夾緊背包,快走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