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戴維安走出組織大樓時，恰好碰上方行往裏走，方行走到跟前，放慢了速度，嘴唇微動，像是要跟她說話。戴維安微不可查地搖頭，用眼神示意他現在不宜交談，之後再聯系。
自從車子報廢後，她上下班只能乘公共交通，她順着路标，走到理她最近的懸浮電車站。
正趕上上下班的高峰期，戴維安擠進車廂時，裏面已經坐滿了人，她只好站着，等下一站到了有人下車能騰出座位。
電車平穩行駛，很快下一站到了，戴維安身邊一個抱孩子的女人下了車，剛好空出一個座位，戴維安便坐了下去。
她剛做穩，就感覺到那道熟悉的，剛上車時就一直在她身上的目光又重新落在自己身上。
戴維安捋了下頭發，不動聲色地迅速觀察了一下車廂，最終她鎖定了隔壁車廂一個留絡腮胡子的男人。
在她看過去時，絡腮胡子立刻挪開視線，她身上那道讓人不自在的目光也随即消失。
就是他了。戴維安彎了彎唇角。迅速掃了他一眼，然後挪開目光望向別處。
她注意到絡腮胡子的耳朵裏帶着通訊器，右手一直插在兜裏，看姿勢，像拿着什麽東西，而且沒過幾分鐘他就會往戴維安這裏看上一眼。
所以，她這是被監視了。
戴維安不奇怪有人會監視她，畢竟薔薇剛跟她說了這麽大一個秘密，放任她不管也不可能。
戴維安迅速站起身，往另一節車廂走，絡腮胡子見她動作，也緊随其後，跟着她穿過兩節車廂。
走到最頭上的車廂時，戴維安突然放慢了腳步，然後随便找了個位子坐下，就好像她走出剛才的車廂，完全是為了換個更寬敞的座位一樣。
戴維安最開始是想甩掉他，但後來意識到她的動意太明顯，會打草驚蛇，所以她停了下來。
絡腮胡子見她突然坐下，也立即停住腳，站在離她兩米遠的地方，小心觀察她。
她用餘光瞥着絡腮胡子，他用手捂着嘴，下巴上的胡子上下抖動，應該是在跟通訊器那邊的人交談。
看樣子她直接回家不太安全，得先把這家夥甩掉才行。
根據戴維安的判斷，這貨完全是個新手，想甩掉他不是什麽難事。
下一站一停靠，戴維安便穿過擁擠的人流下了電車。絡腮胡子也撥開人群迅速跟上她。
戴維安也不急着擺脫掉後面跟蹤的人，她慢悠悠往人流量多的方走。出了電車站，戴維安莫名感覺有點冷，她也沒多想，裹緊衣服繼續往外走
走到人多的地方後，戴維安發現他一直不近不遠的跟着自己，沒有絲毫會跟丢的意思。她也不擔心，在路過的店鋪的櫥窗外走走停停，然後她進了一家面包店。
戴維安走進去後，絡腮胡子也不好跟進去，只能站在附近的電線杆邊上裝作等人的樣，一會望望天，一會望望戴維安這裏。
她隔着玻璃窗，一邊挑面包，一邊考慮該拿絡腮胡子怎麽辦。
直接甩掉他雖然簡單，但不是個好選擇，容易引起他懷疑，但讓他跟着自己回家，知道她的住址她也不樂意。
付過錢後，戴維安提着一袋子面包出來，她瞅見絡腮胡子跟上自己後，她加快了腳步，走進擁擠的人群。她快速地在人群中穿行，拐過幾個街道後，她閃身躲進兩棟房屋中間的縫隙，貼緊牆面，順着狹小的縫隙往裏走。
等走過這片街區後，戴維安已經看不到絡腮胡子的身影，但她還是不放心，怕絡腮胡子或者還有別人在哪個她看不見的地方監視自己，又往前走了幾條街。
等她覺得安全了，停下來看自己走到哪裏之後，她才發現自己竟然走到了伊淮家附近。
她看了眼手裏提的面包，又回頭望了望，這個時間路上的行人還很多，雖然她看不到任何一個看上去向監視她的人，但她總感覺不太舒服。
她又迅速往四周掃了一眼，她相信自己的感覺是對的，除了那個絡腮胡子，肯定還有微型監視器在監視她。
戴維安正搜尋着監視器的影子，忽然看見伊淮站在距離天七八米遠的地方，他手裏拎了個袋子，看樣子是出去買東西了。
她愣住了。
伊淮自然也同樣也看見了她。最近戴維安正個人就像人間蒸發一樣，伊淮也沒想道會在這裏碰見她，他朝戴維安揮了揮手，往她那走。
“你怎麽在這，你不是……”
戴維安面色一變，随即揚起笑臉，朝他跑過去，撲到他身上，攬住他的脖子。
伊淮順勢摟住她的腰，沒說完的話也卡在了嘴邊。
“我買了面包，那家店今天不是很忙。”戴維安說。
“嗯？”伊淮被她弄得有點蒙。
戴維安把臉埋在他頸肩，壓低聲音說：“我被監視了，你別亂說話。”
她明顯感覺到伊淮身體僵了一下，就在他下意識擡眼去看的時候，戴維安拍了他一下：“別亂看，表現正常點。”
伊淮垂下眼，戴維安松開他，把袋子遞到他面前，笑着晃了晃，伊淮很配合地接了過來。
“啪嗒”忽然一滴水從天上落下，滴在戴維安臉上，她伸手抹去水滴，四下看了眼，沒見灑水車駛過。
戴維安疑惑地仰頭往天上看，大顆大顆的雨水從天上落了下來，直接淋在她身上。
霎時間大雨傾盆而下，周圍的人群頓時慌了，沒有一個人帶傘，都被這場突如其來的雨打了個措手不及，慌忙找地方避雨。
戴維安倍伊淮拉着快步進了一邊的店鋪。
店內擠滿了人，全是進來避雨的，每個人嘴裏都抱怨着這場不合時宜的雨把自己的淋成了落湯雞。
雖然戴維安也被雨淋了個透，但她的心情卻不算壞，說起來她還挺感謝這場雨的。隔着迷蒙的雨霧，幾乎看不清街道的場景，再加上剛才人群的慌亂，就算用監視器也很難再找到她。
約莫過了二十分鐘，外面雨勢還不見效，店裏的人開始煩了，一些人秉着衣服已經濕了的原則，冒雨沖出了店門。
戴維安和伊淮也沒打算再等下去，反正伊淮家也離得近，大不了就是換身衣服。
戴維安沒拿任何東西擋雨，任憑雨淋在身上，頭發濕了，衣服也濕了。戴維安伸出手，讓雨水落在掌心，她突然很想笑，活了二十多年，她還是第一次見生态圈裏下那麽大的雨，好像玻璃屏障不存在，這場雨真的行成于對流層，而不是人工降雨一樣。
戴維安沖了澡，從浴室裏出來，拿毛巾擦着濕淋淋的頭發。
她的手環傳來消息提示音，戴維安調出信息，是天氣管理局發來的通告。
“生态系統出了故障正在維修中，請各位市民不必驚慌，這場雨将在二十分鐘後停止。”
戴維安又刷了幾個帖子，不難看出網友對管理局給出的答複并不滿意，都在罵這場不該來的雨。
她想到陽臺上看一眼雨小了沒有，結果剛走到客廳，差點被放在客廳中央的一個紙箱子絆倒。
她抱怨了一聲，不知道伊淮幹嗎把箱子放在路中間擋道。箱子裏淨是些亂七八糟的雜物，她拖着箱子把它往旁邊挪，注意到裏面一個眼熟的物件，把它從箱子裏抽出來。
那是一個電子顯示屏，很多年沒用了，上面積了薄薄一層灰，戴維安随手擦了擦上面的灰塵，按住開關鍵打開了顯示屏，顯示屏閃爍了兩下，亮了起來。
顯示屏上出現了一行稚嫩的筆跡。
“逃離玻璃罩計劃”
戴維安呆呆地看着顯示屏，一時間，那些約定好被遺忘的記憶，重新在腦海裏翻湧奔騰。
電光火石之間，戴維安想到了什麽。
難怪她覺得薔薇的話裏有什麽地方不合乎邏輯。
她早應該注意到的。
薔薇舉出的那幾個和她出現同樣狀況的人，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他們的腦部出現了問題，其實就是芯片出了問題。
所以她看到灰蒙蒙的天和蒼茫的草原，完全是因為當時頭部受到撞擊，芯片出了問題。
而且根據薔薇的理論，除了生态圈，外面應該是一片虛無，空白的畫卷，可她出去過，她親眼看到過外面就是她所看到的那樣。
戴維安的眼裏閃過一絲欣喜，但瞬間又暗了下來。
她皺起眉頭思索着，可如果不是薔薇說的那樣，那她看到的，因為芯片受損而看到的景象……
她感覺有些東西就在嘴邊，馬上就呼之欲出了，但她卻突然感到恐慌，竟然不敢再想下去。
這時，伊淮從浴室裏走出來，他脖子上搭了條藍色浴巾，水珠還順着頭發往下滴。他看見戴維安蹲在地上，用一種熾熱的眼神盯着手裏拿着的東西。
他看了眼戴維安身邊的箱子，那還是前兩天他爸給他寄來的一堆雜物。他打開看過，裏面都是些壞了的，小時候的玩具之類的東西，就随手放在一邊，準備改天丢掉。
“你手裏拿的什麽？”伊淮問道。
戴維安擡起頭，看了他一眼，晃了下手裏的顯示屏。
伊淮走過來，拿過顯示屏，略微驚訝地說：“這東西竟然還能用，我還準備扔了呢。”
戴維安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還能用，你可以留着。伊淮，沒想到你小時候做的瘋狂事，在今天還能起點作用。”
伊淮看了眼顯示屏上的字，連忙把它扔到一邊：“閉嘴，不是說別提這事了嗎。”
“我又沒說什麽。”戴維安彎起唇角，“我說，如果告訴你這個世界是假的，你會怎麽做？”
“什麽假的？”伊淮被她接二連三的怪話弄的暈頭轉向，“戴維安你快瘋了吧，你還是跟你領導說說，換個崗位，休息休息吧。”
戴維安倒沒有生氣，她的心情看起來異常的好：“打個比方，如果告訴你，你生活的世界是虛拟世界，你的生活不過是一場游戲，一場夢境，你所做的一切其實毫無意義。知道了以後你會怎麽做？”
他沉默兩秒，才說：“去找真實的世界？”
戴維安打了個響指：“大多數人的選擇。可惜啊，這是個真的不能再真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