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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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害羞,周澤安停下來,抽身坐正,端着臉認真地問道:“接下來你想去哪裏?”
這時候陳卻的大腦早已是一片空白,一時間也想不起要去哪裏,她甚至忘了自己此刻在何地,外面是什麽時辰,她滿臉疑惑地看着方向盤。
周澤安瞧着她的樣子,笑了笑,“你想去哪裏我們便去哪裏,只要你開心,我什麽都願意。”他說話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像平靜的大海一遍又一遍地回到岸邊。
陳卻被他的這番話打動了,長這麽大以來,還從未有人問過她想去哪裏,更沒有人說你要你開心,我什麽都願意這樣的話。這一刻她覺得眼前的周老師真的是老天爺派過來的聖母瑪利亞,專門拯救她這顆孤獨的靈魂。
“要不就這樣吧,按照我剛才說的那樣,今天我們先去西遞宏村,明天去黃山,然後就回寧州。如果你還想去其他地方,等下次端午節的時候我們再過來。”周澤安想了想,嗯,覺得這樣安排挺好的。
“不不不,周老師,不用出來了······”陳卻實在是還沒搞清楚眼前的狀況,她不敢相信周老師是真的喜歡自己,因為從小到大,除了陳美雲,身邊的人大都不喜歡她。小學的時候,班裏的同學經常嘲笑她沒有爸爸,初中的時候周圍的鄰居都說她是撿來的野孩子,好不容易上了高中,本以為情況會好一些,沒想到同學們還是會經常嘲笑她,笑她沒錢沒新衣服和新玩具······
陳卻真是不敢相信,周老師,欣欣口中萬人迷的周老師,竟然說他喜歡自己。她覺得這時候應該還是在夢裏,她不想醒過來。
周澤安将車鑰匙拔下來,看着陳卻,“你是不是在想周老師怎麽會喜歡我呢?”
陳卻點頭。
“我剛才說的都是真心話,見你的第一面,你獨自站在鬧哄哄的地下室,我就覺得這個女生真特別,像一朵盛開在荷花池中的睡蓮,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後來在我的體育課上,你雖然不擅長乒乓球和跨欄,可每一節課你都很努力地在配合我的教學。陳卻,你身上有很多其他女生沒有的優秀品質,你可能都不知道。”
陳卻腹诽,我為什麽努力上課,還不是因為你要扣我的學分!可又被周老師這番話打動了,這些年,不管旁人怎麽說,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個獨特的存在,她相信總有一天,會有人看到她的獨特。
這個人,就是周老師。
陳卻含着淚點頭,“謝謝您,周老師。”
周澤安将人摟在懷裏,“所以以後不要再委屈自己,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受了欺負就告訴我,我去幫你讨回來。”
陳卻在他懷裏哭得像個淚人,不住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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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哭貓,眼睛都哭腫了,等會拍照就不好看了。”周澤安替她擦去眼淚,笑着打趣。
陳卻哭着擡起頭。
“好啦好啦,不哭了,我們出發吧。”周澤安發動車子,“朝着西遞宏村前進。”
“噗嗤”,陳卻被他逗笑了。
沒有了陳卻和周澤安,車上的三個人都郁郁寡歡。鄭琪琪還在糾結安哥哥到底為什麽喜歡陳卻,季名揚卻在擔心陳卻會不會喜歡上周老師。他想起體育課上周老師總是讓陳卻幹這幹那的,陳卻雖然嘴上嘟囔,手中的動作卻沒停。
季名揚很是擔心,擔心陳卻真和周老師在一起了,擔心自己以後再也不能和陳卻一起坐火車了,還擔心自己欠陳卻一個道歉,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彌補。他滿腦子都是陳卻和周老師,鄭琪琪叫了他好幾聲他都沒聽見,最後還是旁邊的季明亮提醒,他才回過頭。
鄭琪琪本就郁悶,見他又心不在焉的,更是煩躁,罵罵咧咧的,問他接下來怎麽辦。
天氣燥熱,人本來就心情不好,又憋在這小車裏,心情更容易暴躁,季明亮聽她一直絮絮叨叨自己的弟弟,更是心煩。“鄭同學,你能不能閉嘴。”他說話一向不懂得憐香惜玉,這話一出,鄭琪琪就憋着嘴哭了。
她知道季明亮是季名揚的哥哥,昨夜她趁着季名揚心情不好主動送過去,本就覺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這會見季明亮這樣對自己,心裏更是難過,哭着要季名揚給自己一個交待。
季名揚心裏很是懊悔,他原本就不喜歡鄭琪琪,不過是因為昨天夜裏看見陳卻和周老師抱在一起,心情不好,又喝了點酒,這才做出來那樣的事。沒想到鄭琪琪竟然抓着不放,在自己的哥哥面前毫無遮攔。可現在是在路上,他不想惹事,一直都耐着性子聽鄭琪琪的控訴。
整個車廂燃點驟升,不需要導火索就能轟隆一聲爆炸開來。
鄭琪琪見季名揚連句話都不替自己說,更是惱火,已經不是哭了,扯着嗓子,拉着季名揚的衣服,要他對自己負責。
季明亮啪嗒一聲,來了個急剎車,将車挪到路邊。他打開車門跳下去,哐當一聲關上車門,然後掏出一根煙,又回頭對着車裏的兩人說:“你們倆先捋清楚,什麽時候搞清楚了我們什麽時候再走。要是一直搞不清楚,那今天晚上就在這路邊借宿吧。”
鄭琪琪這才安靜下來。
“我會對你負責的,你放心。”季名揚咬着牙,“我季名揚說到做到。”
得了允諾後,鄭琪琪的一顆心才放下來,她揚着一張笑臉,眼角還挂着淚珠。古人說的道理就是有用,一哭二鬧三上吊,男人還真是聽話。她捏着嗓子,嬌滴滴地問季名揚,“那我們是不是就是男女朋友的關系了?”
季名揚沒說話,只點了點頭。
鄭琪琪心滿意足地靠在後座上,陳卻你雖然有了安哥哥,可我也有了季名揚,甚至比安哥哥還優秀的法學院學霸。她想起方才出發時,大表姐站在酒店門口的慘淡無奈,心中更是有說不出來的高興。
終究,終究,歸根到底,顧影知,你不是一向高傲,你苦心經營了這麽多年,到最後不還是輸給了什麽都沒有的陳卻。
季明亮感覺自己最近的眼光有些問題,昨天還瞧着那個琪琪挺好的,又可愛又讨人歡喜,今天早上看着她和名揚還在想這就是傳說中的郎才女貌。沒想到,這才多大功夫······一根煙抽完後,他走過去敲了敲車玻璃,“你們說好了嗎?”
語氣一點也不友好。
鄭琪琪開心地叫他,“哥哥,已經說好了,從現在起,我就可以叫你哥哥了。”
“額,別別別,琪琪同學,你還是叫我季老師吧,我已經聽習慣了。”季明亮連連擺手拒絕。
鄭琪琪癟着嘴,又開始不高興了。
季名揚實在不想大哥為難,“就叫季老師吧,我也叫季老師。”
鄭琪琪這才罷休。
季明亮嘆了口氣,拍了拍季名揚的胳膊,說了兩個字:保重。
顧影知一人回了寧州,走出寧州火車站的時候,她回頭看了眼熟悉的出站口。火車站已經重修了,雖然還保留着往日的模樣,可周圍的一切都翻新了,再也找不到小時候的紅磚綠瓦了。她苦笑着,怪不得人會變呢。以前人們常說物是人非,現在物已經變了,還能指望人不變嗎。
爸爸又叫了隔壁的李叔叔和顧叔叔來家裏品茶,她想悄悄地回家裏,不想被任何人發現,更不想在這個時候面對茶室中的那三人,可剛走到門口就被那個女人發現了。
她端着切好的水果,從廚房裏出來。
“影知,這麽快回來了?”不是說去黃山玩三天的,怎麽第二天就回來了。
顧影知沒說話,也不再小心翼翼,拖着行李箱往樓上去。
身後的人深深地嘆了口氣。
夜晚,顧立仁敲開了女兒的房門。他站在門外,看着伏案備課的大女兒,沒想到時間過的真快,轉眼間那個纏着自己要棒棒糖的小姑娘已經長大成人,事業有成了。
“影知,你跟爸爸說實話,和澤安之間是怎麽一回事?”
顧影知擡起頭,眼眶紅紅的,“還能是怎麽回事,還不是你當初非要讓我出國,當初你明明知道他受傷了需要我,可你為什麽直到我回國了都不肯說。要不是你,我們倆現在肯定還好好的。”
聽完了女兒的這些話,顧立仁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感情這回事,哪有什麽為什麽,不過是緣分,誰和誰在一起都是命中注定的,誰和誰分開也是早就安排好的。你苦苦追求,只會讓自己更痛苦。
“你是我顧立仁的女兒,整個寧州的好男兒都任你挑選。既然現在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爸爸也不逼着你和澤安結婚了。只要你快樂,無論你和誰結婚,爸爸都支持。”
“你當初怎麽不這樣說,送我出國的時候你怎麽不這樣說。還不是因為我在家裏打擾到了你們一家三口的快樂日子,你才迫不及待地要把我送出去。”第一次,顧影知第一次将內心的所有想法和盤托出。
第一次,她覺得這樣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
顧立仁這還是第一次發現一向乖巧安靜的女兒心裏有這麽多的怨恨,可當初送她出國,實在是為了能回國留校任教,誰知竟然讓他們分開了。可天底下的父親,哪一個不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個光明的前途。他當初那樣做,也是在盡一個父親的責任。
“沒有回旋的餘地了嗎?”他問。
“沒有了,再也沒有了,澤安喜歡上別人了。”顧影知哭着說,“她寧願喜歡一個學生都不願意再看我一眼。”
女學生?!
夜深,安靜,顧立仁始終無法入睡。
這麽多年,他從一個普通的老師一步步爬到校長的位置上,什麽樣的事情沒經歷過,什麽樣的人沒見過。今日卻被自己一向疼愛的大女兒這樣說,他實在是想不明白,更是咽不下這口氣。
“琪琪也去黃山了是不是?明天叫你妹妹一家來家裏吃飯,問問琪琪在黃山玩得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