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019章
西山亂葬崗有千年歷史，埋在這的死人都能複活且保留生前記憶的話，人類将實現永生不死的夢想。
這在騰瑞曾經的世界或許平平無奇。
在西山所在世界，甚至在程西過去的世界，都是不可想象的。
只看精神病院裏那些因手術失敗而瘋掉的病人也能知道這個世界的醫療還在探索中發展，相比于科技，醫學要落後得多。
假若死人複活技術得以推廣，那人類就可以真正地肆無忌憚。
白大褂們出于某種原因沒有正式将這項技術推到人前，可他們沒有在死人複活之後“殺人滅口”，還默認了死人們下山融入現代人的生活。
他們必定有更大的圖謀。
而一旦死人暴露身份，會對他們形成致命的威脅。
老肖初下山時的表現實在不咋地，但他作為亂葬崗裏唯一一個以一身白骨複活的死人，也許有着特殊的觀察意義，所以白大褂們偷偷将他從垃圾場裏偷出來，并“碰巧”由同是西山出身的陛下撿走——也只有白大褂們能精準辨認出陛下是死人。
然而老肖會被當成有問題的機器人送進垃圾場本身就很可疑。
沒人調查機器人是否有主人嗎？
沒人檢修一個外觀與真人無異的機器人到底哪裏出問題，能不能修好嗎？
老肖是西山下來的第一個死人，暗中盯着他的眼睛一定是最多的。
另一股勢力對老肖身份起了疑心，卻沒找到近距離接觸的機會，為了驗證他身上是否藏有秘密便把他送進垃圾場。
果不其然，他被人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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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沒有急于将老肖擄走，而是暗中觀察尋找最恰當的時機。
兩個多月前，西山來了新的管理員。
白大褂們肯定會把更多精力放到她的身上，同時認為幾年來都跟陛下形影不離的老肖不會出纰漏，這才被對手鑽了空子，放假消息将老肖引走。
白大褂給老肖安了這麽重的罪名，其實是因為他們認定老肖不會再出現了。
可他們不能連抓走老肖的人是誰都不知道。
兩個月來，白大褂們沒有過激行為，說明他們要麽是仍未查到對手的蛛絲馬跡，要麽是已經把對手幹掉了。
陛下的圓臉更白了，襯得他眼睛紅得像兔子：“老肖真的回不來了？”
大黑腦袋快把自己腦袋揪下來了：“你還是先操心你自己吧。”
陛下：“我有什麽好操心的？”
大黑腦袋：“綁走老肖的人被滅了也就算了，萬一他們隐藏得好，在發現老肖不是活人以後，他們會不會嘗試找更多研究樣本？老肖從垃圾場出來以後跟誰走動最多？”
陛下身子一震，出溜到地上。
大黑腦袋把他薅起來怼在凳子上。
陛下又出溜下去。
大黑腦袋怒了：“你住在那麽高級的富人區，家裏有宮女有侍衛，你怕啥！該怕的是我們這些在外面提過西山字眼的人好麽！”
程西的心顫了顫，由于最近頻繁進出警局和精神病院，幾個跟她交集多的死人确實存在暴露風險。
她不喜歡被動挨打，想要杜絕隐患，唯有主動出擊。
她瞥了騰瑞一眼，摘掉袖子下面的罩殼。
然後她說：“不管老肖是死是活，我們都要救他出來。”
騰瑞怕那倆不明真相的死人說錯話，趕忙接話：“哪怕老肖只剩下一根骨頭我們也要把他救回來。”
陛下焦慮的情緒立刻被拐回到老肖身上：“對，只要有一根骨頭老肖就有再活一次的機會。”
大黑腦袋很不理解這群人的腦回路為什麽會這麽跳躍，但老肖必須要救。
但是。
大黑腦袋：“如果白大褂耗時兩個月都沒能找到他們的蹤跡，我們要怎麽救人？”
程西甩甩那沓通緝令：“釣魚。”
老肖身體的特殊性決定了他沒有普遍代表性，所以那群人一定會想方設法多抓幾個樣本。
陛下無疑是最可疑的。
可他住在富人區，平時深居簡出，對方連驗證他是不是人都很難。
其他在公衆場合提及過西山的就只有嚴師和大黑腦袋了。
精神病院的孫丫頭跟他們近距離接觸過，上次黑街鬥毆由她而起，她也算作危險人物之一。
大黑腦袋搓搓腦瓜頂，重重一拍桌子：“我來當這個魚餌。”
他兩手用力，把腦袋擰了下來。
騰瑞跟陛下一塊出溜到桌子底下去了。
大黑腦袋把頭放在桌上：“我這腦袋是肉身，被研究過恐怕保不住了。我身上還有幾塊老骨頭，你們救老肖的時候記着也把我的骨頭帶出來。”
程西粗暴地把他腦袋安回去：“沒說讓你去。”
大黑腦袋轉動頸項：“那你打算讓誰去？”
他瞥向渾身都在抖的陛下。
陛下：“我，我……”
程西：“我去。”
大黑腦袋擰脖子的勁兒大了點，腦瓜子原地起飛。
騰瑞從桌子底下爬出來：“不行，你不能去！”
陛下也勸：“愛妃的好意朕心領了，可這說到底是我們亂葬崗的家事，要不還是朕去吧，我，我一身都是原裝，我不怕嗚嗚。”
程西瞅瞅陛下：“你這一身原裝可禁不起他們拆解。”
她又看向大黑腦袋：“他們能讓老肖憑空消失，也能讓你消失，我們找不到老肖也一定找不到你，所以這次只能我去。我是墓地管理員，把老肖找回來是我的責任。”
她饒有深意看向騰瑞。
騰瑞喉頭滾動，他聽懂了程西的弦外之音。
她是管理員而不是墓地裏的死人，她失蹤，白大褂就有了明面上追究的理由。
能把死人複活的一群人，勢力和財力都不可小觑。
而且可以借由誰在尋找她，來鎖定白大褂的真身。
一池渾水會逐漸清澈起來。
騰瑞很清楚這一點，但他仍是反對：“太危險了，你不能去。”
大黑腦袋和陛下也都不贊同，他們都是死人，就算沒辦法再次複生也無所謂。亂葬崗裏那麽多死人，怎麽都輪不到程西去。
程西一錘子定音：“我說我去就是我去，誰反對都沒用。你倆今晚在墓園過夜，誰都別想開溜私自行動。”
陛下抱住弱小無助有點肉的自己：“你先把錘子放下，咱慢慢商量。”
大黑腦袋：“你不要以為自己有點力氣就亂來，你……”
程西一錘子敲桌子上。
倆人都閉嘴了。
程西親自把兩個死人押送進墓園，大門上了鎖，她心裏才踏實點。
騰瑞重新給她戴上罩殼：“你是不是還有其他安排？”
程西淡淡一笑：“我是要去釣魚，可我沒說要自己作餌。”
她晃晃手腕，她要以身犯險去救老肖的消息已經通過手表傳遞到白大褂那裏，那麽她想什麽時候“失蹤”就可以什麽時候切斷手表的通訊。
白大褂以為她真出事了會立刻有所行動，明裏暗地都不會少。
騰瑞和嚴師就能順藤摸瓜揪出白大褂。
騰瑞：“那老肖怎麽辦？”
程西：“我又沒說要裝失蹤。”
騰瑞：“可他們要抓的是跟老肖一樣的死人，你只是管理員。”
程西：“我會讓他們相信我跟老肖是一樣的人。”
騰瑞：“萬一那夥人已經被白大褂端掉了呢？”
程西：“白大褂要是端掉了對手，老肖也不會在懸賞令上待到現在。”
~
轉過天來，嚴師以大黑腦袋家屬名義找上精神病院，跟親手将大黑腦袋交給別人的孫丫頭起了沖突。
精神病院領導調節無果，只好把這倆人送到警局去吵。
別管暗中曾經有多少雙眼睛盯在他倆身上，這會兒都得偃旗息鼓另覓良途。
大黑腦袋則跟陛下返回富人區。
老肖下落不明兩個多月，陛下再提拔一個禦前侍衛也很正常。
把明面上這幾個人都安排好，程西才下山。
第一站，去警局保釋嚴師。
孫丫頭身手好，心思靈活，身份多變且沒有在明面上提及過西山，程西不跟她産生太多交集才是對她最好的保護。
嚴師事先跟孫丫頭提了眼下死人們的處境，她會多加小心，實在不行就回西山暫避風頭。
再次被程西帶出警局的嚴師找了個隐蔽角落變身成随處可見的生活類機器人，化暗為明留意白大褂的一舉一動。
而程西則換上了嚴師的衣服。
嚴師的桌子形态曾引起過地痞注意，若是真的有人盯上他，随便一查就會發現他與普通桌子機器人的不同。
等待魚兒上鈎的時間裏，程西百無聊賴地擺弄手表。
工作系統并沒有記錄她今日缺勤。
程西勾起嘴角，看來白大褂也很希望她能把綁走老肖的人引出來。
對方顯然很謹慎，不會輕易被釣出來。
程西也不着急，她按照嚴師的指點去了幾個嚴師常去的打探消息的場所，用懸賞令上老肖的照片探查線索。
人們對此嗤之以鼻：“我們要有線索早就領賞金去了，還能便宜你。”
程西并不在意，壓低帽檐換個地方繼續問。
路過一條離黑街很近的街道時，程西聽見黑街那頭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
出于好奇，程西繞道過去一探究竟。
黑街裏有兩夥人正在打群架。
聽見腳步聲，他們同時住手，兩夥人合并成一夥，兇神惡煞朝程西逼過來。
程西轉頭，又有一夥人不知從哪包抄過來，斷了她的後路。
他們嘴裏叫嚣着：“讓你多管閑事，找死。”
他們的實際行動出賣了他們其實是一夥的。
程西了然，這是設了個圈套，要查驗她是死是活了。
魚有了咬鈎的趨勢，她怎麽能叫魚兒失望呢。
她給手表戴上罩殼，然後緩緩摘掉了自己的腦袋。
“找死？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