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青霓是吓到肝膽俱裂,她萬萬沒想到,雲莺口中的“息霁”,根本不是息霁,而是她最害怕畏懼的存在。
被雲莺認錯是息霁的少年看着青霓,緩緩開口:“你是誰?”
青霓跪在地上,抖如篩糠:“屬下……屬下名叫青霓,是海蛇一族族長紫煌的女兒……”
“原來是一條海蛇。”少年又道:“你不在滄瀛海好好呆着,來這裏做什麽?”
青霓身體抖的更加厲害,她是知道少年有多讨厭人族的,萬一讓他知道她愛上一個凡人,只怕她頃刻間會身首異處,她絞盡腦汁,答道:“父親子女衆多,青霓向來不受他的重視,偶然之間,聽到父親談起,說……說……”她偷偷擡頭,瞥着少年反應:“說萬年之前,天地是一片汪洋,汪洋名為滄瀛海,由應龍一族掌管,應龍是上古神獸,具有毀天滅地的應龍之力,而這應龍之力,只會由每一任的滄瀛海海皇繼承,其他應龍并無此種力量。如此過了千年,千年後,女娲造出人族,但人族只能在滄瀛海上漂泊,難以繁衍生息,九重天的仙族便想游說當時的海皇,應衡尊上,讓出一半滄瀛海,當作陸地,讓人族居住,應衡尊上傾慕九重天的公主尋歌已久,他承諾只要尋歌公主嫁給他,就分出一半滄瀛海作為陸地,尋歌公主依約嫁了過去,應衡尊上愛她勝過自己的生命,于是便施展應龍之力,硬生生将滄瀛海的一半海水變幹,成為了陸地,從此人族在陸地上繁衍生息,迅速壯大。”
青霓見少年神色未變,于是大着膽子,繼續說下去:“可是,日月都會升起落下,鬥轉星移,萬物又豈會一成不變?九重天力量不及滄瀛海,為了能讓人族繼續占有一半陸地,于是便定下和親之計,無論每一任海皇看中哪一位九重天公主,都可以讓公主前往滄瀛海和親,這計策倒是讓三界平靜了整整九千年,但陛下的祖父,虬觖尊上,他雖娶了九重天的公主,卻并不喜歡她,他畢生所追尋的,就是至高無上的力量,可他的修為,卻始終不及始祖應龍,他相信,這個因緣,便在先祖送給人族的一半滄瀛海中,只要讓滄瀛海合二為一,他便能突破修為的桎梏,成為三界唯一的主宰,可當他踏上陸地,意圖施展滅世之力,讓人間重回一片汪洋時,才發現自己應龍之力全無,原來九千年前,尋歌公主嫁過來時,留了個心眼,她以自己之血,在生下的後裔身上下了因果咒,只要海皇後裔踏上陸地,就會失去應龍之力,再也不能毀天滅地,靈力和一條普通應龍無異。”
青霓道:“虬觖尊上怒不可遏,從此和九重天決裂,他窮極一生,想要尋找破除因果血咒的辦法,但是都失敗而歸,虬觖尊上因此郁郁而終,父親說,陛下與虬觖尊上一樣,并不喜歡九重天任何一位公主,只對至高無上的力量有極致的渴求,但是卻苦于因果血咒的限制,無法如願,于是青霓便想,來到人間,幫助尊上尋找解除因果血咒的線索,如果成功,青霓便能在尊上面前獲得青睐,那樣,父親也能重視青霓,将族長之位傳給青霓了。”
少年聽後,只是淡淡“哦”了一聲:“那你找到線索了嗎?”
“倒是找到一二。”青霓道:“青霓苦苦追尋,總算得知,原來大夏天師府雲家的祖先,便是九重天的玄柏仙君,玄柏仙君下凡歷劫之時,愛上了一個人族女子,為了那女子,玄柏仙君甘願放棄回到九重天的機會,而是剔除仙骨,和那女子白頭偕老,每生每世都厮守在一起,玄柏仙君擅長下咒,而為海皇後裔種下血咒的尋歌公主,就是玄柏仙君的弟子,所以青霓猜想,雲家人,或許會知道破除因果血咒的辦法。”
少年卻沒有循着問下去,而是問道:“你來人間,多少年了?”
青霓愣了下:“十年。”
“十年?本尊來到人間不過月餘,已經探知你說的這個線索。”少年不屑一顧:“不要告訴本尊,你這十年,只查到了這個線索。”
青霓臉色慘白,她忙垂下頭,一句話都不敢說,少年又看向遠處背對着他,堵住耳朵的雲莺,道:“你說的雲家人,不會是她吧?她靈力盡廢,如何破除因果血咒?”
青霓望了望雲莺,忙搖頭道:“青霓說的并不是雲莺姑娘,而是……”
少年正聽着,青霓卻欲言又止,少年不耐煩地皺眉:“說下去。”
青霓這次并沒有說下去,而是忽然重重磕了個頭,然後才怯怯仰頭望着少年:“青霓接下來要說的話,定能助尊上破除因果血咒,只是,青霓有個條件……”
少年大怒:“一條海蛇,也敢跟本尊提條件?”
少年大怒之下,地上一片樹葉騰空飛起,瞬間如利劍一般,朝青霓喉嚨割去。
但青霓卻絲毫不懼,仍然仰着頭,直勾勾望着少年,果然樹葉要割破她喉嚨時,卻忽然轉了個方向,只是割破她一點皮膚。
青霓松了口氣,她叩頭道:“青霓死不足惜,但是解除因果血咒,卻是尊上最挂心之事,只要尊上答應青霓的條件,青霓定然知無不言,而且還可以将性命雙手送給尊上。”
少年雖仍然怒不可遏,卻不發一言,青霓于是大着膽子說道:“青霓所說的條件,便是希望尊上能幫青霓,從皇宮之中救出一個人。”
少年終于開了口:“何人?”
青霓大喜道:“息國太子,息霁。”
少年聽言,卻冷笑了一聲:“怪不得你在人間呆了十年,原來是樂不思蜀。”
青霓臉微紅:“青霓以前憤世嫉俗,行事偏激,但遇到太子殿下後,的确改變了很多,海蛇族族長的位置,青霓也不想要了,只願與太子殿下長相厮守。”
少年似乎有些困惑:“這人族,到底有什麽好,值得你們一個個前赴後繼……”
他忽住了口,青霓不敢多言,少年又道:“人族壽命不過百年,就像蝼蟻一般卑賤,你等真是可笑。”
青霓隐隐約約知道他說的“你等”是誰,除了她,還有兩位和少年關系極為密切的女子,只是此乃少年的禁忌,所以青霓也不敢戳破。
少年也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道:“本尊答應你的請求,如今,你可以知無不言了吧?”
青霓喜出望外,忙道:“自然可以,尊上不知,這世上,還有另外一位雲家人在世。”
青霓侃侃而談:“世人只知道前任天師府掌門雲無咎在三年前和謝長雲的大戰落敗身亡,卻不知雲無咎并沒有死,而是被謝長雲封印在一個名叫鎖靈淵的萬丈深淵處,雲無咎靈力高強,他定然知道如何解除因果血咒。”
少年喃喃道:“原來如此……”
青霓讨好道:“這件事,只有天師府極少數天師知道,青霓也是查探了好長時間,才探到這個線索。”
“既然本尊已經知道了這個線索,那麽,你便可以死了。”
少年向來最是厭惡有人要挾他,青霓便是犯了大忌,青霓眼睜睜看着滿地的落葉都飛舞起來,眼看着就要化成一道道利刃,朝她襲來,她忙央求道:“尊上,只有青霓知道鎖靈淵在哪裏,您不能殺青霓!”
少年眼神如刀,但是落葉卻漸漸掉了下來,青霓知道她又逃過一劫,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少年就道:“等本尊找到了雲無咎,海蛇,你會死的很痛苦。”
青霓凄然道:“只要能救出殿下,青霓心甘情願。”
少年嗤了一聲,仿佛覺的她對一個卑賤人族這般癡情,真是可笑,這時遠處的雲莺大概是因為他們聊的太久,所以想看看情況,于是轉過身來,她遠遠的,只見到少年背對着她坐在地上,青霓跪在地上,滿面淚痕,看起來就像兩人面對面坐在一起互訴衷腸一樣,雲莺于是對青霓笑了笑,示意她繼續,然後又背過身,堵住耳朵,給兩人留出更多時間。
少年卻像背後長了眼一樣,他若有所思:“那凡人,是雲無咎的女兒麽?”
青霓看了眼雲莺纖細的背影,她不知道為什麽尊上突然問起雲莺,于是緊張的吞了吞口水:“是。”
“本尊有一件事,十分好奇。”少年悠悠道:“她一直口口聲聲,喚本尊殿下,她到底将本尊錯認為何人?”
青霓更加緊張了,但是在少年面前,任憑她平日再怎麽巧言善辯,如今也是半句虛言都不敢說,她吞吞吐吐道:“她将殿下錯認為了息霁。”
“息霁?就是你喜歡的那個息國太子?”
“是……”
“她為何會将本尊錯認為息霁?”
青霓拼命搜腸刮肚,最後才斟酌言辭道:“因為……因為息霁長得特別好看,尊上也長得特別好看,所以她才會認錯。”
“那她為何勸本尊好好活着?”
“這……”
青霓不敢說,少年已然不耐:“說!”
青霓只好道:“息霁因為長得好看,被夏國皇帝看中,收入後宮……所以一心求死,雲莺将尊上認錯是息霁,這才會勸尊上好好活着……”
青霓解釋了一堆,少年眉頭卻越皺越緊,想到那日荷花池邊雲莺看向他憐憫的目光,她當時心裏肯定是在想,真可憐,長得這般貌美做什麽,被一個男人看上了吧。
少年咬牙切齒:“所以她将本尊,誤認為一個男寵?”
少年身上殺氣大起,青霓趕忙替雲莺磕頭賠罪:“尊上,雲莺姑娘也是不知者不罪……求尊上饒恕她……”
但是少年身上殺氣更盛,這比青霓要挾他還讓他氣憤,地上一片花瓣也朝雲莺飛去,青霓慌道:“尊上,您不能殺雲莺姑娘,她是雲無咎的獨生愛女,可以用她去要挾雲無咎破除因果血咒……”
花瓣飛到雲莺脖頸的時候,堪堪停住,然後輕柔掉落在她肩上,和她頸部潔白的肌膚相互映襯,竟然分外美麗。
少年平複了下心緒,他咬牙将怒氣壓抑住,然後撣了撣衣袍起身,朝雲莺方向走去,青霓趕忙起身跟了過去,少年走的很快,他走到渾然未覺的雲莺面前,伸出手,拈起粘在雲莺肩膀上的花瓣,雲莺愣了愣,忙放下捂着耳朵的雙手,笑道:“殿下,又見面了。”
少年沒有看她,而是看着指尖花瓣,然後兩個指尖用力,花瓣就成了齑粉,他慢條斯理道:“不準再叫本尊殿下。”
少年的語氣,很是不好,雲莺有點懵,一路小跑跟來的青霓忙道:“雲莺,你認錯人了,尊上不是太子殿下,是……是我的主人。”
“啊……”雲莺這才知道自己鬧了個大烏龍,她一時之間,都忘了猜測少年這種妖物是怎麽進的皇宮,窘迫之下,她拼命道歉:“對不住,實在對不住。”
雲莺和少年致完歉後,她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垂下的發辮,又悄悄問青霓:“青霓,你的主人,真身和你一樣嗎?我該怎麽稱呼他呢?蛇妖大人麽?”
少年又皺起眉,他淡淡開口:“你喚本尊,滄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