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麽糙，能掰彎嗎？

第35章

第35章

回到宿舍，時祁一口氣爬上了六樓，連同冰塊一起把冰棍交給燕清棠。

“學長，冰棍……”他喘的很厲害，比他跑完1500米喘的更急。

燕清棠看着他額上的汗水：“你不會是跑着出去給我買的吧？”

時祁搖搖頭，“你快吃，不然就、化了。”

燕清棠看了眼袋子裏沉甸甸的冰塊，這麽大一個袋子，裏邊居然只有一根藍莓冰棍。

燕清棠：“……”

果然是個傻大個。

燕清棠問：“為什麽他們都是老冰棍，我是藍莓冰棍？”

時祁解釋：“老冰棍賣完了。”

老冰棍怎麽可能賣完，他只是想起了小時候小少爺說過藍莓味的好吃，他才想要給小少爺買藍莓冰棍。

燕清棠卻沒多想，姑且接受了他的解釋，“正好，我挺喜歡吃藍莓的。”

時祁頓時笑成了真正的傻大個。

燕清棠摸了摸他的頭頂，“趕緊回去洗澡睡覺，明天早上5000米我去給你加油。”

“嗯！”時祁突然很期待明天的5000米。

待時祁一走，三位室友神色各異地看着燕清棠。

燕清棠若無其事地拆開冰棍袋子，“這個學弟人挺好的，你們不覺得嗎？”

王野：“是對你挺好的，你明天真要去給他加油啊？”

燕清棠反問：“不然我騙他幹嘛？”

王野挑眉：“我的意思是，你為什麽要去給他加油？難不成你和他之間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燕清棠道：“他撞了我的車，我得盯着點，不能讓他跑了。”

王野：“……”

這理由好像挺對的。

……

第二天上午十點，校運會男子5000米即将開跑。

跑道外人山人海，大多數都是女生，男生也有不少，甚至還有人拉起了手幅，比昨天熱鬧了很多。

時祁從人群中一眼看出了印有自己名字的巨大手幅，而手執手幅的人，不就是他那三位室友，後邊還站着他們班的同學。

“老幺出息了啊，這麽多人來看他比賽。”

“害，老幺差點被人毒死的事早就傳開了，現在全校哪個人不知道老幺。”

劉海睿直接大喊：“老幺加油！”

時祁沖着他們仨招了招手，以示回應。

餘光瞥見人群中站着一個低調卻異常醒目的美男子，他臉上一熱，機械的朝那人擺了擺手。

燕清棠對他點了點頭。

明明太陽不大，時祁的臉卻更熱了。

裁判開始舉槍，時祁做好準備，槍聲響起，他立即跑了起來。

每次長跑，時祁的腦子會想很多東西，他會想起過去逝去的日子，想起村口那棵沒人吃的酸楊桃樹，想起村尾賣豬肉的大叔，想起田裏游來游去的小蝌蚪，想起荔枝花盛開時漫山遍野的花香，想起枇杷成熟時的春天……

他總會忍不住去想那些無意義的東西，雖然沒那麽美好，卻又如此的珍貴，又那麽的孤單，那麽的遺憾。

那麽美好的歲月，小少爺看不見。

他努力地奔跑着，不敢讓自己停下來，小少爺就在終點等他。

只要再努力一點，就可以再見到小少爺。

再努力一點，再快一點……

時祁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第幾名，跑到終點之後，他的神智已經混亂了。

燕清棠扶着他的手臂，一瘸一拐地帶着慢慢減速。

“時祁，時祁……”

“別停下來，繼續。”

“我陪你一起跑，別停下來！”

“小少爺……”時祁扭頭看向他那張模糊的臉，嘴角止不住上揚，“你別跑那麽快了，我追不上你。”

“我哪裏快？”燕清棠忍着腳痛陪他慢慢跑着，“算了，我再慢點。”

在燕清棠的攙扶下，時祁逐漸恢複狀态，理智也歸了位。

燕清棠給他遞了一杯鹽水，“先喝一點。”

時祁咕嚕嚕喝了幾口，還想再喝點，燕清棠卻把杯子拿了去，接着走到他的小腿邊，伸手為他按摩。

時祁臉上大驚：“學長，不用、”

“就當是報答昨天你送我去醫務室。”

“……好吧。”

時祁根本無法拒絕小少爺的任何要求。

不遠處，時祁的三位室友，以及燕清棠的三位室友躲在一棵樹後，六顆腦袋擠來擠去。

“校花居然給學弟按摩腳，見鬼了。”

“大白天哪有鬼，我倒是看到了一片粉撲撲的桃花。”

王野突然來了句：“我怎麽聞到了蚊香的味道？”

幾個人馬上回頭看他。

王野咳了一聲：“沒什麽，大家繼續看。”

時祁一顆心都被燕清棠叼着，壓根沒注意到樹後面的幾個人。

燕清棠倒是注意到了一些動靜，但并未放在心上，他按完時祁的左腳，接着又按時祁的右腳。

時祁感覺差不多了，這才開口阻止：“學長，我好多了。”

突然想起了什麽，他急忙低頭看向燕清棠的腳，“你的腳！”

剛剛他還拽着小少爺跑了那麽久，小少爺的腳肯定很痛！

燕清棠擡手推了一下他的腦袋，輕輕一笑：“你真當我是嬌滴滴的校花啊？”

時祁紅着臉：“你不是校花。”

你是我想要守護一輩子的小少爺。

這句話，他沒勇氣說出口。

“既然好了，那再起來走走。”燕清棠作勢要把時祁扶起來，時祁卻先他一步把他帶了起來。

燕清棠眼前一陣恍惚，不由得失笑：“時祁，我發現你真的……很傻。”

“我、我不笨。”時祁反駁道。

燕清棠被他的話逗笑：“沒說你笨，只是不夠聰明。”

時祁嘀咕：“反正我不會讓自己吃虧。”

這些年他學會了很多東西，比如怎麽保護自己，怎麽為自己争取利益，怎麽去抵抗全世界的惡意……

他只想像以前小少爺保護他那樣，好好保護自己。

二人漫步在校園裏，漸漸遠離了吵鬧的運動場。

不知不覺又來到了舊圖書館後方，時祁怕燕清棠腳受不了，就扶着他一起坐到了一棵大樹下。

“學長，你渴不渴？我去給你買水喝。”

“不渴，別去。”燕清棠拉住他。

時祁坐了回來，後知後覺這裏只有他們兩個人，頓感一陣不自在，低着頭不知道要說什麽好。

燕清棠雙手擱在草地上，仰着頭看向穿透樹葉的陽光。

他擡起手，想要把那些刺眼的光遮住，同時開了口：“你是不是知道我忘了什麽？”

時祁身體一僵，點了點頭。

燕清棠道：“跟你有關的？”

時祁點頭，嗯了一聲。

燕清棠把手放下來，接着扭頭看向他的臉，“我去過你家？”

時祁：“去過。”

燕清棠：“是什麽地方？”

時祁如實答：“鄉下。”

燕清棠抿了抿唇，倏地站起身，“你跟我去一個地方。”

“哦。”時祁乖乖跟随。

燕清棠腳受了傷，沒法開車，所以他叫了一輛網約車。

目的地是城西酒吧地下室，燕清棠開了燈，先行走下去。

時祁跟在他身後，好奇地打量着周圍，這個地方雖然狹窄昏暗，卻打掃得相當幹淨，并沒有壓抑的感覺。

直到看見畫架上挂着的那幅畫……

時祁怔在了原地。

那是他的家鄉，他和小少爺一起奔跑過的那片田野，而話中那個沒有臉的小男孩……是他。

燕清棠回過頭，剛要說話，卻見時祁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畫，他隐約猜到了什麽，解釋道：“這幅畫是我的一個夢。”

“不是夢……”時祁道，“是真的。”

燕清棠看了看他的臉，又看了看畫中的無臉男孩，發出一聲輕嘆：“你長得一點也不像他。”

夢中的小男孩太瘦了，仿佛一陣風就能刮走。

他根本沒法把這個男孩跟時祁想成同一個人。

時祁回頭看了看他的臉，接着又把視線放在畫上，往前一步，指尖觸及到畫中的小男孩，“我以為你不記得我了。”

原來是記得的，只是想不起他的樣子而已。

燕清棠失笑：“我确實不記得你了。”

“可你把我畫出來了！”時祁回頭看他，“你沒忘記過我，對嗎？”

燕清棠：“……”

明明答案是否，他卻不忍心說出口。

因為他看到，時祁快哭了。

這傻大個，這麽輕易就哭了嗎？

“我帶你來這裏，只是想确認這件事，”燕清棠坦言，“現在看來，我們确實認識過，但很抱歉，過去的事我真想不起來了。”

僅僅是認識過罷了，道歉毫無意義。

時祁苦笑一聲：“現在學長确認好了，我該回去了。”

下午還有鉛球比賽，他得走了，留下來只會自己難受。

“等等，”燕清棠拉住他的手臂，“一起吃個午飯再回去。”

“不了，我回學校吃就好，”時祁拒絕，“學長再見。”

他說完就走，完全不留餘地。

“喂！”燕清棠就想跟上去，一時間忘了自己還有腳傷，跨步太大，腳沒能撐住，失控地倒了在地上。

哐啷——

畫室裏傳出物品倒地的聲響，時祁心頭一緊，急忙往回跑。

當他看見燕清棠倒在一堆雜物下時，他的心幾乎要跳出來，飛快地沖過去，手忙腳亂把燕清棠扶起來。

“學長，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你走那麽快做什麽？”燕清棠抓住他的手臂，吃力地爬起來。

看到他擰眉痛苦的模樣，時祁的心都要碎了，“對不起，學長，我錯了，我不該走那麽快，害你受傷，對不、”

燕清棠突然一個翻身，将他壓在了下面。

時祁怔住，渾身僵硬得像座石像，不敢亂動。

燕清棠伸手遮住他的眼睛，只留他的下半張臉，跟夢境裏的小男孩比對了一番，喃喃道：“好像……還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