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有病

第44章

第44章

宋聞慢慢睜開眼睛，天陰陰的，房間裏也灰灰的，仿佛任何東西都失了顏色，他清醒後第一時間看向宋陽。

宋陽以前大多時候都是頭疼的五官崩碎，即使昏迷了，雙眉也是緊緊地皺在一起，可現在這些竟然都沒了，如果不是胸口微微的起伏，他真的會以為宋陽只是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宋陽的主治醫生找到了他，兩人聊了一會兒關于宋陽的情況後，醫生最後還是給了宋聞建議，但實際上安慰的成分更多，他建議，如果宋陽再有清醒的時候，問問他還有沒有什麽未了的心願，可能人到暮年對于死亡特別的敏感，宋聞也一樣，宋聞就是知道，宋陽再清醒的機會可能已經沒有了。

這天淩晨，宋陽突然從床上醒來，他起身在衣服兜裏找到一把鑰匙，接着他轉身打開書桌下方其中一個上鎖的抽屜，裏面有好多筆記本，宋陽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本并打開放在桌上，然後打開手機相冊，盯着林南悟的照片看了一會兒，最後還是依依不舍的親吻了一下才肯打你下手機，接着便開始繼續給自己留言。

“兒子，你最近是不是處對象了？”

林南悟想都沒想就否認，但實際已經在害怕了，他爸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沒有啊，爸你為什麽這麽說？”

“我昨天下班回來看到你跟一個人在咱家樓下，哎我眼神不好，那姑娘個頭還挺高啊。”

“啊…是我同學，她家住這附近，也就是問我一些學習上的問題。”林南悟不确定他爸看到多少，他爸眼神不好，到了晚上，燈光不好的話更是看不清，他慶幸自己昨晚沒有和宋陽做更親密的舉動，但林建接下來的話讓林南悟整個人都麻了。

“你小子就別忽悠我了，你倆都抱一塊兒了還不是處對象？”

“沒有………”

“我不反對你們年輕人處對象，但是也得注意學業呀，現在高三了，等考上大學你們不是有的是時間嘛，這事兒啊，我知道就行了，要是讓你媽知道了還得了？你們得注意啊！”

“哦，注意……我們注意……”

林建都說到這份上了，林南悟也沒有理由否認，他從父親的只言片語中可以肯定，他應該還不知道那個人是宋陽，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我得提醒你啊兒子，我是男人，我了解男人，這個處對象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不可以做你應該知道，你臉咋發青吶？你沒事吧，是不是怕我告訴你媽啊？我不能啊，我………”

本來林南悟就想和父親說說敷衍了事，承認自己早戀會注意的，也不會耽誤學習，但是他心裏還是非常不安，父親都看到自己和人家抱在一起了，就算眼神再不好，也不至于連男女都分不出來吧。

林南悟突然打斷林建并小心翼翼地确認說：“爸你，你沒看清他吧？”

林建盯着林南悟，大概過了一兩秒，來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他反問道：“你說呢？”

之後林建再說什麽林南悟都沒聽進去，他又是怎麽到學校的自己也不知道，像失了魂一樣，直到上課鈴聲響起，他才回神，并且也明白了，父親是在點他。

從這天開始，林南悟晚上睡不着，學習雖然勉強能學，但質量明顯有所下降，他竭盡全力掩飾自己的魂不守舍，連本尊宋陽都沒有發現，第一個看出他有問題的，還是金毛宋陽，他很想為林南悟做些什麽，但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這天周末，林南悟和宋陽約好去他家住，林南悟和李慧說了一聲便打算出門，他出門之前還特意瞅了眼父親，此時的林建正在客廳玩手機，平時的林建只要玩手機就會非常投入，李慧如果跟他說話都得說好幾遍，而這次，正在玩手機的林建竟然主動擡頭與林南悟對視，林南悟不敢多做停留，他避開父親的視線落荒而逃。

林南悟逃到樓下因為太慌張撞到了人，他吓得正要跟人道歉，在看清來人是宋陽時，又一時失語。

“南悟你怎麽了？”

林南悟穩了穩情緒，他知道是金毛後便問道：“你怎麽來了，不是說好我去找你嗎？啊對！你不是那個宋陽。”

“你和他說好，也不用這麽急吧？”

林南悟瞅了瞅四周，他拉着金毛就走說：“走，先離開這再說。”

宋陽默默地感受着從手上傳過來的溫度，他跟在林南悟身後默默地盯着他的背影，嘴角悄悄地上揚着。

兩人來到宋陽家，林南悟心裏有事面對金毛根本藏不住，他把最近和林建發生的事和宋陽說了，宋陽心疼的同時又覺得很無力。

宋陽摟住林南悟并把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望着前面的電視機，黑色的屏幕映出了他們的身影，宋陽一時間有點看呆了，林南悟連叫了他好幾聲才有反應。

“宋陽，你聽到我剛才說什麽了嗎？”

“嗯，有聽到。”

“哎呦，那你說我該怎麽辦啊！我媽要是知道我跟你，不是，是他，反正就是在一起了，她肯定會打死我。”

宋陽摸着林南悟的手背，小心翼翼的，如視珍寶，“她不會的。”

“她是我媽我太了解她了，宋陽你說我該怎麽辦啊？”林南悟着急的擡頭看向宋陽，他竟然還在沖着自己笑，“你笑什麽啊，快幫我想想辦法！”

“南悟，你別急，我肯定會幫你，你媽也不會對你怎樣的。”

“你怎麽這麽肯定？你說你幫我，你怎麽幫？”

“南悟，我想跟你說件事。”

“什麽事還能比我媽的事重要啊！你先說你怎麽幫……”

“我以後不會再來了。”

林南悟剛聽到的時候沒反應過來，他甚至以為宋陽在跟他開玩笑，可這個宋陽從來不跟他開玩笑。

宋陽的眼眶泛紅，眼淚無聲的在眼眶裏盤旋，連呼吸也越來越沉重，每一次吸氣都好像非常痛苦。他就靜靜地坐在那裏，林南悟瞬間就忘記了自己的事，他抓着宋陽問道：“你說真的？”

“嗯，真的。”

林南悟腦子忽然很混亂，也無法冷靜，他之前一直都知道金毛會走，他也接受這件事，可真的到了這一刻，他卻退縮了，他害怕了，他不要金毛離開。

“不，你不能走，你不要走好不好，你不能想想辦法嗎？哪怕以後停留的時間再短點，或者間隔時間再長點也行啊！”

“南悟，你冷靜點，你別激動。”

“我能不激動嗎！你不來了，那和死了有什麽區別！”林南悟低下頭，他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悲傷，眼淚打濕了他的睫毛，他一時間什麽都看不清。

宋陽捧起林南悟的臉并親吻着他的眼淚柔聲道：“南悟，你別難過，雖然我以後不能來了，但其實我一直都沒有離開你。”

林南悟一把推開宋陽沖他喊道：“你在說什麽啊，我根本聽不懂，你都走了，怎麽就不算離開？你耍我呢！”

宋陽再次抱住林南悟，無論他怎麽在自己懷裏掙紮，他都不放手。

“南悟，求求你，求求你別這樣，你讓我抱會兒，我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走了，求求你別說我。”

林南悟第一次聽到宋陽求他，簡直像換了一個人，既陌生又讓人心疼，林南悟雖然很想大吵大鬧，可現在他最不應該做的就是說廢話。

“我不想你離開，我……我好怕，他總是生我的氣，其實我，我有的時候都不知道該怎麽和他相處，我還怕哪天要是我爸媽知道了我們的關系該怎麽辦。”

“南悟，別怕別怕，一切都會好的，你不要，這樣……你，以後會幸福的，你真的會幸福的。”

林南悟什麽都聽不進去，他不停地搖頭，“我怎麽能不怕。”

宋陽像每次沖他撒嬌那樣貼上林南悟的臉，兩人的淚水混合在一起，已分不清。

“南悟，你只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就好，你可以自私點，不要總考慮別人，你要讓自己開心，我會幫你的，我還會在你身邊。”

“…………”林南悟泣不成聲，他絕望的無力再說話。

宋陽沒有得到回應，他焦急的開始語無倫次，“南悟，對不起，我對不起你，跟我在一起讓你那麽痛苦，對不起，那個時候我真的好後悔，還能再見到你我真的好開心，你以後也要開心知道嗎？你要為自己而活，不要管別人。”

“你在說什麽？”林南悟想推開他，但是他根本動不了。

宋陽再次親吻林南悟，從額頭眼睛，到鼻子臉頰，最後停留在唇上，每一下都親的那麽用力，林南悟想說話都很困難。

“宋陽你……等一下，別……”

宋陽突然停下來盯着林南悟，明明自己此刻的樣子很狼狽，可他絲毫不在乎，他只是用力的看着林南悟，林南悟在他眼中甚至看到了兇狠，

“南悟，我好愛你，我真的好愛你。”

“宋陽你怎麽了，你別這樣，求求你，你吓到我了，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你跟我說啊！”

宋陽想最後再告訴林南悟，自己有多愛他，可最終卻只留下一句輕輕地道歉。

“南悟，對不起。”

說完這句話後，林南悟肉眼可見宋陽的變化，宋陽突然愣住，僅僅只有一秒鐘，換人了。

宋陽放開林南悟，瞅了瞅四周并起身，“你怎麽還哭了？”

林南悟不想看到這個宋陽，他想要另一個，想要到心髒疼，發瘋似的疼。他低下頭捂住嘴拼命忍着不想讓自己放聲大哭，可終是沒忍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本尊宋陽也感覺到了什麽，頓時腦袋嗡嗡直響，他知道自己什麽都做不了，他向林南悟伸出手，但又停了下來，此時的林南悟脆弱的讓人不忍心碰他，最終，他還是把手撤了回來。

“宋先生，您節哀順變。”

醫生交代完所有事項便離開了，宋聞看着床上的白布發呆，他的眼中沒有了光，整個人呆呆地，仿佛剛剛發生的一切都跟他沒關系。

不知過了多久，宋聞動了，他站起來走向床邊，他的腿僵硬的仿佛不像自己的，每走一步都很困難。

傍晚橘黃色的陽光悄悄地落在病床上，把那塊白布上的褶皺照的分明，它們像一把把鋒利的刀片割在已去死的人身上。

宋聞想再看看他哥，他顫顫巍巍的向那塊白布伸出手，在快要碰到時，他的手臂好像突然被什麽東西拽了一下，宋聞回頭，整個房間只有他自己，身後什麽都沒有。

宋聞盯着白布奇怪的愣了一會兒，他突然間就釋懷了，也對，人都走了就別打擾他了。

“是你吧，你來接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