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火
火
這個周六，溫迎的心情經歷了大起大落。出校門的時候喪着臉，回寝室的時候哼着歌。
“漫展遇到了什麽好事呀？”何婵一邊看着書一邊問。
溫迎将cos的套裝放在椅子上，臉頰因為興奮紅撲撲的，搖頭：“沒什麽呀。”
冉珊從她身邊路過，認出了衣服的角色，驚訝地在溫迎身上比了比。
“你穿的這個？”
溫迎點頭。
“我還以為你會cos那種軟萌妹子，或者高知女郎，沒想到這麽……”冉珊感嘆，“禦姐。”
溫迎今天被誇了好幾次，此刻也有點不好意思。
“蒙塔才不是禦姐的類型呢。”
她将套裝拽過來，準備結束這個話題。
“哦蒙塔，”冉珊平時不玩游戲，但男朋友做這行，多少也了解，“林景安還挺喜歡這個角色的。”
那陳馳讓呢？
陳馳讓喜歡角色？
溫迎非常想問，卻只将套裝挂在衣架上，塞進衣櫃裏挂好。
冉珊：“故事線還是陳馳讓親自設計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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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迎動作一頓，僅僅因為一個名字，就能讓她心跳快了一拍。
因為今天的和他的相遇和交流，讓她湧上了一種擁有私密的緊張感。
“不是說陳馳讓今天也在漫展嗎？”莫西葉從洗臉池擡起頭來，睫毛粘上透明的水滴。
溫迎藏着心中的小秘密，沒有說話。
“是的，我聽林景安說了。”冉珊坐回自己位置上，看了莫西葉一眼，“西葉你确實很了解陳馳讓哈。”
莫西葉用紙巾擦着臉說：“我說了我之前認識他？我還在高中校友群中，今天看見有人在群裏說了。”
“這樣，”冉珊收回視線，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林景安告訴我，他們這兩天都在漫展拉贊助和投資，今天蹲到了KL公司的中國區負責人。”
“KL？？”何婵愣了一下，“不會就是那個贊助廣大游戲漫畫影視的那個KL吧？”
冉珊：“不然呢？全世界還有兩個KL？”
何婵：“牛逼！他們是想要進軍世界嗎？”
看得出冉珊對這件事也很高興，溫迎不知不覺坐過去，聽得內心發怔。
原來這是他在漫展的原因。
在她還在為運動會勞神費力，在她還在享受和別人的合影贊美時，她喜歡的人已經開始進軍世界了。
“也沒有這麽快哈。”冉珊說，“大概畢業之後才能正式成立公司，如果成功拉到KL的贊助，出品第一個游戲，積累一定知名度，再加上過硬的能力，才可能進軍世界？”
這是一件相當漫長的過程。
其中會遇到多少困難，只有親自經歷的人才知道。幾個離畢業依舊遙遠的大二生，可能還沒想過畢業後幹什麽，卻被挑起了對未來的熱情。
“太厲害了陳馳讓。”莫西葉輕輕地，說出了溫迎的心裏話。
“之前我只知道他得了很多獎項，不用做畢設就能順利畢業，校領導喜歡得不得了，就等着他未來的成功，反哺母校……”
今天才知道，別人的優秀，遠超過她們的想象。
溫迎想起他在漫展打電話的身影，雖依舊是一副懶洋洋的不羁模樣，神情倒是非常認真。
那應該是通工作電話。
她卻什麽都不知道，阻礙了他離開的步伐。
“那……”溫迎咬唇，遲疑地向冉珊提問，“他今天面見這位負責人，成功了嗎？”
“不知道。”冉珊聳肩，“今天是非正式場合，應該只有大致了解，成功與否不能簡單定論。”
溫迎的心髒揪了起來。
“不過我聽林景安的語氣，”冉珊話音一轉，笑了笑，“還不錯？”
溫迎頓時松了口氣，嘴角緩慢揚起了小小的弧度。
一個人安安靜靜洗漱完畢，她爬上床點開平板，執筆畫出了少年的輪廓。人物随着筆尖的沙沙聲，越來越清晰——她喜歡的人站在玻璃門前，手持電話，瞳孔溢滿了自信與張揚。
還有兩個月，他就要畢業了。
他的未來，清晰、刺激、充滿了無限榮耀。
那她呢？
溫迎忽然感到茫然，內心空空的。
她覺得自己離他好遙遠，就像今天的長跑，無論她怎麽努力練習，怎麽追趕，終究連他的背影也看不見。
他們年齡不同，專業也不同，未來注定也不同。
這是不是預示着，在他的未來中，無論她怎麽努力，怎麽追趕，終究也追不上他的腳步？
溫迎愣愣地看着畫板。
白天和他說話的興奮感，又在這個深夜，悄然淡了下去，轉變為濃濃的難過和自卑。
……
越是期待時間慢一點，時間越會邁着它沉穩的步伐，不經意流逝。
整整一個多月，溫迎沒再見過陳馳讓，聽冉珊說，他最近忙着新公司的成立，忙得24小時連軸轉。
溫迎有點心疼，卻沒資格多說。
她将注意力轉到學業和漫畫上，經歷了學期期中考，拿了好幾門課的高分，請羨慕嫉妒的室友們吃了一頓飯。
漫畫推進到男女主角的暧昧期，快要戳破關系了，引起粉絲們的極高興趣，賺了點兒訂閱錢，基本能維持平時普通的開銷。
兩者穩妥地向前推進着，沒有什麽大的變動。
氣候漸漸變暖，直到某天，她在校園看見了穿着短裙的女生，才恍然發現，夏天已經到了。
而畢業季，也快要來了吧。
下課鈴聲響，任課老師準時停止說話，學生們一窩蜂沖了出去。
“今天我不跟你們吃飯啦。”溫迎抱着教材，對着三個室友說，“我二次元的朋友剛好在學校附近，我和她一起吃。”
“OK。”冉珊看了看窗外的天空，“帶上傘，看着又要下雨了。”
“帶着呢。”溫迎拍了拍書包，溫和地笑着。
和室友分開後，溫迎徑直走向校門口，愉快地和靜靜招手。
兩人去學校附近吃了一頓小火鍋，靜靜跟她感嘆：“你們學校可真有錢啊，剛站在門口看了輛跑車，太酷了。”
溫迎對跑車兩個字有些敏感，眼睛亮了一瞬間，很快又暗下來。
她希望跑車的主人是陳馳讓，但他最近都不在學校，還是別空歡喜一場了。
小火鍋吃完後，室外果然下起了大雨。
靜靜的距離遠，路上不方便，溫迎便把自己那把傘遞了過去。靜靜不好意思接，兩人推推搡搡間，溫迎的手指忽然被傘柄的尖銳角劃了一下。
痛感瞬間擴散開。
“啊對不起對不起。”靜靜吓了一跳，這下也不好拒絕了，把傘收了下來。
“沒事~”溫迎柔柔地說道，“我有創可貼。”
貼上小雛菊時，她心跳停了一瞬，溢出淡淡的悸動和酸楚。
伴随着這樣的心情，她淋着雨在校園中奔跑。
路過校園小賣部，也許是吃了火鍋，溫迎特別想要喝杯酸奶。
結賬時，右側傳來一聲清晰的“歡迎光臨”，雨氣撲面而來，溫迎猛地停下腳步。
原來兩人的緣分，真的在雨天——
陳馳讓就站在離她幾步遠的距離，深色的襯衣松垮垮地掖在長褲裏，神色慵懶又冷淡。右手的雨傘滴着水，他快速選了瓶冰凍的礦泉水，轉過身。
根本沒給溫迎反應的時候，就這麽和他打上照面。
她清晰地看見那雙漂亮的漆黑瞳孔閃過一絲驚訝，點頭算是招呼，一語不發繞過她，給錢。
溫迎還愣在原地，渾身淋了雨，散發着濕漉漉的水汽。而她的心髒卻劇烈跳動着，渾身不知是發冷還是發燙。
看來那輛跑車真是他。
他什麽時候回的學校？
他今天怎麽回學校了？
他——
視線中忽然出現了一把傘。
持傘的那雙手幹淨且修長，淡紫色的筋微微隆起，指骨關節泛着淡淡的紅暈。伴随着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好聞味道，像一張致密的網，将她緊緊在包裹在中央。
“你沒傘？”陳馳讓開口。
溫迎喉間發幹，視線順着傘向上，撞上了那雙漆黑的瞳孔。
他此刻注視她，沒有注視其他人，全是她狼狽又怔然的模樣。
問了一遍，陳馳讓又開始沒了耐心。
他記得這人是林景安女朋友的室友，也記得老媽子林景安之前對他的碎碎念。
權衡了一下外面的雨和她淋濕的模樣。
他将雨傘放在了旁邊的臺面上。
“傘給你吧。”
說完，陳馳讓拿起礦泉水準備離開。
溫迎卻在這時快速地反應了過來，在“歡迎光臨”的機械聲響起的同時喊住了他。
“不用了！”她拿起那把殘留着溫熱氣息的大傘，忐忑地站在他面前，“我，我的宿舍還有幾百米就到了，我……我……謝謝你的好意。”
她胡言亂語，腦袋一片空白。
雙手擡起來，将雨傘遞到他面前，不小心露出了貼了創口貼的手指。
陳馳讓腳步一頓，視線順着傘，到創口貼多停了幾秒，再到面前這張白淨的小臉上。
黑發濕漉漉的貼在臉頰兩側，清淡素雅的妝容，比他還要白上幾分。
“我車就在外面。”他扯了一下嘴角，說，“你還是多關心一下你自己比較好。”
懶得繼續拉扯下去。
他再次看了一眼她的指尖，丢下句“創可貼還不錯”後，頭也不回地上了門口的跑車。
黃底綠條紋的車型流暢，轟鳴聲在雨幕下穿梭，很快便只有亮着車燈的屁股。
而她捧着手中的雨傘，好半晌沒動靜，像是被隕石砸中了。
-
溫迎是飄着回寝室的，何婵和莫西葉都不在，只有冉珊一個人躺在床上看劇。
聽見有人回來後她樂呵呵地說了句“回來啦”，溫迎“嗯”了一聲，快速步入寝室陽臺。
先是用清水洗了傘，又抽出幹淨的毛巾，仔仔細細擦幹淨後，才舍得進衛生間洗了澡。
全程腦袋發空，只剩下他離得很近的味道，以及那句“創可貼還不錯”的贊揚。
溫迎猛地捂住自己的臉。
無聲地尖叫了兩下。
他還記得她！
他不僅記得她，還送了傘！
他不僅送了傘，還主動對她說話！
他是不是知道她是上次的蒙塔？所以故意誇她創口貼不錯？
他是不是……
溫迎淩亂地想：她其實……也許……可能，是有機會的呢？
溫迎從衛生間出來，剛好碰見冉珊上廁所。
“臉怎麽紅成這樣？”冉珊一愣，“不會淋雨感冒了吧？”
“……沒有呢，”溫迎小聲說，“就是洗澡太熱了。”
“哦。”冉珊指了指她座位上，那把陌生的傘，“這誰的呢？”
溫迎怕被發現，條件反射隐瞞：“我，我那個朋友忘記帶傘了，這是我借路上一位同學的……”
冉珊頓了頓，看着溫迎閃爍的瞳孔，慢吞吞地“哦”了聲。
溫迎快速爬上床，戳開平板畫畫畫，将今天發生的事，一點兒不漏畫下來。
陳馳讓的目光、她的情緒，雨天小賣部的畫面，全部印刻在白紙中。
漫畫進展到暧昧期的頂峰，類似于“啊啊啊快在一起”、“男主絕對喜歡女主”、“雙向暗戀太甜了”、“快告白在一起吧”的留言越來越多。
不期然看見“告白”兩個字，遺留在心髒深處的那簇煙火，砰的一聲炸開了。
溫迎屏住呼吸。
再看一眼。
有粉絲留言——
【本人親測，男生對不感興趣的女生絕對不願意多說一個字。】
【更不要說送她東西了！】
【再不說就來不及了啊！】
她猛地将平板扣在枕頭上，雙睫劇烈地顫動着。
留言和今晚的相遇畫面相結合。
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砰砰砰。
在這個夜晚，溫迎做了一個更大膽的決定。
她揣着這個決定，一直等到他下次回來的那天，終于付諸于行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