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下]學長，跟我走

第35章 ☆、學長，回首

☆、36 學長，回首

另一邊，張凡被簡君昊拉走之後，就一直埋頭往前走，毫不理會跟在自己背後的人。直到在學校裏亂轉了好幾圈，夜色漸深，行人變得稀少的時候，簡君昊才猛地快走幾步，攔在了張凡前面。

昏暗的天色下，張凡臉色陰沉，失去了往日的平淡溫和，像是被籠罩在濃霧裏一般，看不分明。他盯着簡君昊，低聲喝道：“讓開！”

簡君昊不肯，握住他的肩膀，眼裏掠過一絲心疼，“我不讓！張凡，已經夠了，你已經走了兩個多小時了，你難道想走到天亮嗎？”

“我就算是想走到明天晚上，都和你沒關系！你給我讓開！”

“我不讓！”簡君昊絲毫不肯讓步。

張凡與他僵持了幾秒鐘，皺起了眉頭，“簡君昊，你到底想做什麽？咱倆雖然是好朋友，但是也不至于這麽要好，能讓你跟着我走了這麽久。你能不能有話直說，也省的我猜來猜去了。”

簡君昊身子一僵，臉色變得尴尬起來，一時說不出話來。

看他這副模樣，張凡越發覺得可疑，當即斂了臉上的神情，露出一副抗拒的模樣，“簡君昊，你該不會……是來替晏子誠看我笑話的吧？”

“怎麽可能！”簡君昊一驚，矢口否認，生怕他誤會。

“那你到底是幹什麽來的！”張凡不耐煩的問，“你是怕我和他鬧翻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更沒有必要了。我不是一個記仇的人，我也明白感情是勉強不來的。我現在只是脾氣上來了壓不住，所以沒法給他好臉色，過上幾個禮拜，這事兒過去了，我就沒事了，不會記恨他一輩子的——”

“才不是！”簡君昊焦躁的脫口喝道，打斷了張凡的話，“才不是這樣！我巴不得你恨他一輩子，巴不得你再也不見他！晏子誠到底有什麽好？脾氣壞，嘴巴損，你都已經被他害成這樣了，他還說那種過分的話，簡直是……你到底為什麽要喜歡他！”

張凡愣住了，一時沒反應過來，只呆呆的看着簡君昊。

簡君昊盯着他，再也壓抑不住心底的沖動，扣住他的身子，猛地吻上他的唇。

張凡驚呆了，瞪大了眼，渾身僵硬。

“張凡，你不要再喜歡晏子誠了好不好？”簡君昊的吻很重，但是卻很淺，只在唇瓣上停留，溫柔而不帶侵略性，他湊近張凡的耳邊，放輕了聲音，“喜歡我，好不好？”

幾秒鐘之後，他被猛地推開了。張凡難以置信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一步步後退，掉頭就跑。

這天晚上，輾轉難眠的人很多。

楊澤很體貼的沒有回宿舍，給晏子誠發了條短信，隐晦的提醒他可以把方喬帶回宿舍。晏子誠看着屏幕上簡短的幾個字，隐約能想象得出來楊澤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忍不住笑了。

方喬聽見了，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側臉，聽着他疼的抽氣的聲音，不滿的說：“挨了那家夥一巴掌，你還挺高興的？”

晏子誠瞥了他一眼，嘴角仍然挂着笑意，“你不懂。挨這一巴掌，換來楊澤的認同和支持，再劃算不過了。”

“反正你就是看重他呗。”方喬有點吃味，“總之，以後不許再讓他打你了……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

“行了，別念叨了，沒什麽大事兒，兩三天就好了。”晏子誠完全沒當回事，無所謂的擺擺手。

兩人正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夜已深了，行人寥落，他們并肩走着，沉默了一會兒，晏子誠突然靠近了些，輕輕握住方喬的手掌。

方喬訝然，這還是第一次，晏子誠在公共場所表現得這麽主動。

“方喬，我們和大多數人都是不一樣的。”晏子誠垂着頭，小聲說，“我們不能在鬧市裏牽手，不能在陽光下接吻，不能結婚，不能有孩子……我們的未來真的好難，難得讓我害怕，所以……哪怕只是一個人的認可和支持，我都想要去争取……你能……理解我嗎？”

方喬愣了愣，突然反應過來晏子誠這是在跟自己解釋之前的事情，他看着走在自己身邊的這個男人，突然覺得很感動。

原來，為了兩個人的關系和未來想辦法的，并不只是他一個人而已。原來不知不覺将，他們兩個都在為了同一個目标努力。這種隐約的默契感，真的很幸福。

“謝謝你，學長。”方喬握緊他的手，溫暖他冰涼的之間，“我也會努力的。”

我也會努力的，絕對不會辜負你的苦心和付出。

“方喬，只要你不放棄，我就不會放棄的……”

“嗯，我明白。”

晏子誠和張凡的故事，就像一個亂糟糟的毛線球，找不到開端，也摸不着結點，但是卻傷害了每一個牽涉其中的人。

一年多以前，影院的每一個人，都知道大一新生裏，有四個才華橫溢的年輕人。他們組成了一個小的工作室，做出了很多不斐的成績。然而，這樣的輝煌并沒有持續多久，大二的時候，就在他們策劃彩排一部全新的舞臺劇的時候，卻發生了張凡受傷退學的惡性事件，四個人的組合也随之解散。

“張凡……到底為什麽會受傷？”關了燈以後昏暗的寝室裏，方喬摟着懷裏的晏子誠，不解地詢問。

晏子誠沉默了幾秒鐘，開口解釋，“我們四個人大二的時候，也就是策劃那出舞臺劇的時候，張凡突然找到了我，說他喜歡我，想和我在一起。”

方喬下意識的收緊了環在晏子誠肩膀的手臂，晏子誠動了動，側過身來，靠上他的胸膛，“你也知道的，那個時候，我心裏記挂着楊澤，當然不會同意他的告白，更何況，那個時候的我，還沒有做好和男人在一起的心理準備……所以我撒了個謊，告訴他我喜歡的是女人。”

“他相信了？”方喬低聲詢問。

“……沒有。”晏子誠搖搖頭，“不管我怎麽說，他都不相信。事情越鬧越大，他很憤怒，也很傷心，狀态下滑的很明顯。很快的，簡君昊和阿澤就都發現了不對勁，終于有一天，他們一起找到我……”

晏子誠回憶着當時的場面，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張凡又問了我一遍，他問我，難道對他一點點好感都沒有嗎？真的就不能和他在一起嗎？”

“……我當然不能說實話。我不能說真話，我不能說’對不起，我喜歡的是楊澤，所以很抱歉，我不能接受你……’”

“所以我發了個誓……”

……

——“張凡，我晏子誠今天實話實說，如果有半句虛言，我就任你處置！我晏子誠，這輩子，都不喜歡男人，也不可能喜歡男人！我是個正常人，我他媽不是個同性戀！”

……

“你真的這麽說？”方喬有些震驚，側過臉來看他。

“嗯。”晏子誠的臉隐藏在陰影裏，難以分辨上面的神情，他很緩慢的點了點頭。

“……後來呢？”

“後來……張凡終于不再來找我了。聽說他常常和朋友出去喝酒泡吧，一直鬧到淩晨五六點才回去，也聽說他鬧出了幾場不大不小的沖突，每次都是簡君昊幫他擺平的……我心裏很不是滋味，又有些內疚，又有些擔心。但是那個時候，我想着感情的事情，并不是什麽過不去的坎兒，放在一邊任由它冷卻的話，總有一天，張凡也能想明白，然後重新變回原來的那個他的……只可惜，我沒能等到那一天。”

“也許是因為酒後失言吧，總之，張凡的性向不知道被誰洩露出去了。就像是捅破了一個吹得太大的氣球，很快的，流言就像風一樣刮過了整個學院……他不肯服輸，硬是不顧我們的阻攔，在朋友圈子裏出櫃了。”晏子誠的聲音裏透出一份苦澀，“你也許覺得，同性戀在影院裏并不少見，大家的接受度也更強。然而，事情并不是那個樣子的。這種事情，只要有一個人厭惡你，惡心你，就足夠你受了……”

“張凡失去了不少朋友，也受到了不少冷嘲熱諷，連番打擊之下，他的精神狀态越來越差，最後甚至一整天都不肯說一句話……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寄托到了相機上，舞臺劇那邊也跟得很緊，每天泡在劇場不說，還常常入神般的拍照，一呆就是一整天。那段時間，關于他的風言風語愈演愈烈，看不慣他的人也越來越多。”

“那他的受傷……？”方喬聽着，心裏突然泛起些不好的預感。

晏子誠點點頭，“有人故意松動了舞臺上起降臺的踏板，張凡那時正在拍攝關于起落機的部分，一個沒注意，就踏空掉了下去……他的手臂粉碎性骨折，從那以後，就再也端不起相機了……後來，學校低調的處理了這場惡性事件，把制造事故的學生記過勸退，也賠償了張凡他們家不少錢，然而，對于張凡來說，這些都沒有意義了……”

“那之後，他就退學轉校了，臨走之前，他跟我說以後再也不要見面了，所以這一年多來，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他，直到今天。”晏子誠的嗓子有些沙啞，給過去的故事畫上了句號。

一時間，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是我對不起他。”最後，晏子誠很小聲的說，終于落下淚來。

要是他沒有說那個謊，要是他能更成熟一點，要是他能更委婉一點，要是他能不要那麽膽小不要那麽虛僞，張凡是不是就不會那麽傷心，是不是就不會去酒吧買醉，那些流言是不是就不會散播出去，他是不是……就不會受傷了？

晏子誠不知道答案，可是他沒辦法不去假設，也沒辦法說服自己，這一切都不是自己的錯。

他錯了，他雖然不是最直接的加害者，但也确确實實傷害了張凡。他為此後悔了很久，卻再也沒辦法償還。

他還記得張凡離開學校前把他單獨叫出來時，那雙滿是瘋狂和痛苦的眸子，他抓着他的肩膀，聲嘶力竭——

“子誠，是我做錯了，你說的是對的……這是個秘密！是我做錯了！這種事情，是不可以告訴任何人，不可以讓任何人知道的，這應該是個秘密，我應該帶着它進棺材的！”

“我錯了……我錯了……是我錯了……”那一天，張凡失聲痛哭，最後跪倒在他的面前。

那是他第一次意識到，同性戀，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情。

它可以毀了一個人，一個本該璀璨如明星一般的人。

在那之後，那一幕，就常常在他的夢裏徘徊，甚至衍生出了諸多版本。

——“晏子誠，這是個秘密，你不能告訴任何人！”

——“晏子誠，你是個同性戀，你要小心，不能讓別人發現……”

——“晏子誠，我對你的感情，你對他的感情，都必須是個秘密，誰……都不能告訴……”

他牢記着這些真假參半的話語，也牢記着張凡那張痛苦掙紮的臉龐，直到遇到方喬。

這天晚上，晏子誠埋首在方喬的懷裏，哭得像個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