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學長,第四個人
☆、28 學長,第四個人
大約在一年多前,也就是晏子誠他們都還在上大一的時候,他和楊澤還有簡君昊之間就已經很要好了,經常一起聊天一起吃飯,完成作業、制作作品的時候也經常一起合作,那時候,他們是影院新生裏的風雲組合,在各自的專業領域裏混的風生水起,出類拔萃。
他們一起合作,出過不少優秀的片子。在那些片子裏,晏子誠負責編劇,楊澤負責導演,簡君昊是最優秀的男演員,和現在的分工差不多。只是那個時候,他們還有一個專門的攝影師。
那個人的名字叫張凡。
一個普普通通的名字,沒什麽特色,和張凡這個人給人的感覺一樣。然而,與他的外表恰好相反,張凡的攝影作品,卻驚豔的讓人見之難忘。他是一個不善言談和交際的人,但是卻能用手裏的鏡頭,講出最令人心動的故事。
他們四個人的關系很好,出于對彼此才能的認可和欣賞,也出于彼此之間性格的互補,他們維持着死黨般的友誼,一直到大一即将結束的時候。
大一即将結束的時候,張凡在拍攝錄制一場舞臺劇的時候,因為舞臺故障,失足從高處掉下,又被重物壓到,手臂粉碎性骨折,就算接受最好的治療,也不能再拿重物了。這樣的打擊,對于一個攝影師來說是致命的。沒有一雙穩定的不會抖動的手,他大概再也不可能端起相機了。
張凡一聲不吭的退學轉校,離開了成都,再也沒有回來。他離開以後,晏子誠和楊澤要好的更甚從前,簡君昊卻與他們兩人生疏起來,不像從前那麽親密了,而且從此上不了舞臺,演不了舞臺劇了。
靳曉甜啰啰嗦嗦的講完,唏噓不已。
“張凡出意外的時候,簡君昊是不是……也在那個舞臺上?”方喬想了想,用肯定的語氣問道。
靳曉甜點頭,“沒錯。不只是他。意外發生的時候,他們三個人都在,都是眼睜睜看着張凡出的事。”
三個人都看到了,但是只有簡君昊因此得上了舞臺恐懼症,再也沒法出演舞臺劇……
為什麽呢?
靳曉甜給不出更多的信息了,大一的時候,她和晏子誠他們也不熟,頂多是知道一些衆人皆知的八卦和傳聞罷了。方喬謝過她,請她吃完晚飯,把人送回女生宿舍。
臨走前,靳曉甜看着他,突然嚴肅了表情,“師弟,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對簡君昊這麽感興趣,但是我必須要提醒你,簡君昊能成為表演系的負責人,并不僅僅是憑借着他在專業方面的才能。他是一個很厲害的人,在各個方面都是。”
方喬看着她認真的模樣,心裏有些感動,笑着道謝,“師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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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曉甜蹬蹬蹬地上樓了,她手裏拎着小巧的帆布包,腳下踩着一雙牛仔色的板鞋,穿着很樸素,看上去并不像表演系的學生,也一點都沒有高年級學生的穩重,但是卻讓方喬覺得很舒服。
他不喜歡異性,但是卻很喜歡靳曉甜。爽朗而不造作,活潑而又狡黠,她是個很難得的女孩兒。方喬看着她上樓離開,抿嘴笑了。
吳非是一個很不錯的男生,不出意外的話,靳曉甜應該會很幸福。這樣就好。
回自己宿舍的時候,方喬發現一個人影站在自己樓底下,他走過去一看,發現竟然是晏子誠。
晏子誠手裏夾着一根煙,煙頭閃爍着暗紅色的微光,襯得他的表情有些陰郁。
方喬拿下他手裏的煙,掐滅了丢到一邊,拉着他在路邊的長凳上坐下來。
“在等我?”
“你去哪裏了?”晏子誠不答反問。
“朋友請吃飯,一直折騰到現在。”方喬最後還是選擇了隐瞞。他有種預感,張凡出事的事情,對晏子誠一定也有很大的影響,貿然提及的話,可能會招來晏子誠的反感。
“是嗎?”晏子誠不置可否,沒有繼續追問。
兩人同時陷入沉默,氣氛一時有些尴尬,方喬想着張凡的事情,不知不覺間開始走神,連晏子誠盯着他看都沒有察覺。
“時間不早了,你快回宿舍吧。”晏子誠突然站起來,背對着他,低聲說,“我先走了。”
說完,他就離開了,方喬想拉住他,卻晚了一步。
接下來的幾天,劇場裏的所有人都察覺到了不對勁,因為晏子誠對方喬的态度,明顯變得疏遠了。中午的時候,兩人不再一起吃飯,平日裏也不再同進同出,單獨講戲之類的情況更是不再有了。
方喬明顯的感覺到,晏子誠是故意躲着自己,從那天晚上突然走掉開始,他就開始可以回避他了。
靳曉甜偷偷跑來找方喬,問他是怎麽回事,方喬也一頭霧水,什麽都說不明白。兩人聊得太專注,以至于沒看到晏子誠掃過來的目光,也沒發現對方越來越陰沉的臉色。
由于晏子誠的低氣壓太過明顯,一連幾天,大家都過得小心翼翼。
方喬想和晏子誠好好談談,可是還等他抽出時間,就被廣播臺一個電話叫走了。
一直在廣播臺做一檔固定節目的播音系男生出了場小車禍,小腿胫骨骨折,大概要住院一個月左右才能恢複,廣播臺一向是一個蘿蔔一個坑,主播這種位置,實在是沒什麽替補的人員,此時出了一個不小的缺口,不得不讓實習期的新人替補。按理來說,一般在這種情況下,播音系的大一新生都是首選目标,但是不知道怎麽回事,這次偏偏就挑中了方喬。
方喬不好拒絕,只得答應,還好廣播的時段是中午十二點到一點半,除了吃不上午飯之外,倒也不會耽誤舞臺劇那邊的彩排。
晏子誠接到廣播臺師妹的電話,稱臨時征用方喬一段時間,請他見諒。挂了電話之後,晏子誠的臉色更臭了。
靳曉甜仗着自己和他同級,不怕死的湊上來,笑眯眯的問:“晏同學,舍不得你家小師弟,就打個電話把人叫回來啊。你不是廣播臺的頭頭嗎?這種事情很好搞定啊。”
晏子誠瞪了她一眼,難得的爆了句粗口,“舍不得個屁!廣播臺出狀态,他去幫忙是應該的,我幹嘛要把他叫回來?”
“這不是本來就忙嘛,他中午還要去那邊,就沒時間吃飯了啊。”靳曉甜委屈的小聲嘟囔。
“一頓不吃也餓不死。”晏子誠板着臉說,開始趕人,“行了行了,你快去臺上,楊澤叫你呢,別在我這兒轉悠了。”
靳曉甜轉了轉眼珠,故意大聲道:“要不……我抽空去給他送個飯好了,看他這麽可憐……”
晏子誠心裏一緊,沉下了臉色,終于不耐煩了,“沒你的事,別多管閑事。”
靳曉甜不以為意,反倒一副很得意的樣子,偷笑着跑了。
果然是情人眼裏出西施了,還說晏子誠不悶騷?這種別扭的性格,也就只有方喬才會當塊寶了。
最後,到了中午休息快要結束,下午排練即将開始的時候,楊澤突然發現不僅方喬沒出現,就連晏子誠都不見了。他在劇場裏大呼小叫了十分鐘之後,終于放棄,只是氣得咬牙切齒,暗罵這倆貨不靠譜。
大概半個小時之前,晏子誠避開楊澤,偷偷溜出劇場。他去校門口買了個兩份盒飯,拎着塑料袋,晃晃悠悠的去了廣播臺。
他在廣播臺樓下猶豫了半天,最後還被認識的師妹揪住了,問了半天問題,好不容易才脫身出來。他看了看通往樓上的樓梯,深吸口氣,提步走了上去。
中午正好是廣播臺最忙碌的時間段,留在這裏的人很多,晏子誠一進去,就引來一大片驚訝的目光。
他最近一直都在忙自己的期末作業,已經很少來廣播臺這邊了,此時連個招呼都沒打就突然出現,自然吓了衆人一跳。
晏子誠擺擺手,示意衆人不用理他,自顧自朝着播音室去了。他的心緒煩亂,并沒有注意到背後隐約響起的竊竊私語聲。
播音室裏,方喬一個人坐在裏面,垂頭念着手裏的稿件,神色溫柔。
晏子誠随手搬了一個凳子,坐在播音室外面,托着腮看着方喬。
他沒有告訴方喬,幾天前的那個早上,他聽到那幾個表演系的學生,正在高聲議論着他們兩個的關系。那些話并不好聽,飽含着惡意的诽謗和揣測,令人作嘔。
其實那天,他感受到的恐慌,要遠遠大過于憤怒。
這個社會是怎麽樣的,這個世界上的人是怎麽樣的,他早就看得清清楚楚了。和主流人群所不同的存在,終究是一個古怪的存在。這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人,嘴上說着同性戀是正常的,眼神裏卻閃動着或好奇或興奮的光芒,态度上無論是推崇還是貶低,說到底也還是把他們看做異類,而沒有把他們看做普普通通生活着的正常人。
他知道自己和方喬的不一樣。方喬總是可以從別人的态度裏感受到善意,而他,卻只能捕捉到暗色的惡意。不同的人生經歷,決定了他們截然不同的生活态度,也注定了他們的争執和分歧。
晏子誠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可悲,就像一個蜷曲在龜殼裏的可憐蟲,害怕畏懼,卻又茫然無措。
他真的不是故意避開方喬的,但是每次看到對方,他的耳邊都會控制不住的響起那些人的冷嘲熱諷,惡意揣測,下一秒,他就已經下意識地轉開了視線,連控制自己都做不到……
“子誠,答應我,這是一個秘密。”記憶裏,那雙充斥着瘋狂和絕望的眸子仍然清晰如昨,那個人緊盯着他,眼神癡狂,“這是一個秘密,你不能,絕對不能告訴任何人。”
“你對他的感情,我對你的感情,還有他對我的感情,這些,都是秘密。不想說,不要說,也不能說。子誠,你一定答應我……”
“這件事……絕對,不能,告訴任何人!!”
他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