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魍魉魂
魍魉魂
讓她殺了魍魉
葉驚秋知道,自己的能力可以随着對手異獸等級而提升的事情在基地并不是謎。所以這種屠殺S級異獸的任務名單上絕對不會缺少她的名字。
鐘清如果是以異獸處理基地成員的身份說這話當然沒問題,但她明明是魍魉的妹妹,難道說同胞骨肉自相殘殺這種事情,也會發生在異獸身上麽
更何況魑魅魍魉為一體三魂,據她目前所得到的檔案信息,魑,魅,魍魉中占據本體的一方死去,會導致她們三人同時失去生命。
這也就是為什麽嚴格來講魑魅魍魉為三只異獸,卻被基地統統歸屬為SY-000009的原因。
“所以,如果我殺了她,你們不也都會死麽還是說基地對你們的解不足,你們三人其實也是可以分開的”
葉驚秋微微皺眉,之前因鐘清态度而不自覺放下的短刀再度被握緊。
“是,但我依舊要讓你殺了她,”鐘清點頭,面色平常地好像不是在談論殺掉自己的姐姐, “因為只有這樣,我們三個才能真正地活下去。”
聞言葉驚秋愣了一下,什麽叫我們都死了才能活下去難道就連異獸也開始探究生存和死亡在哲學意義上的對立統一了
鐘清卻再沒有解釋,面上的表情與之前每次說話說到一半時的樣子沒什麽區別,葉驚秋心領神會,心想這估計又涉及到自己設置的所謂禁令了。
自己上輩子肯定是個謎語人,指不定就是從哥譚市歸國的DC反派。
兩人默契地都沒再談起這個話題,都只向白銀宮殿的大門走去。
繞過龐大如山的通天柱,如那天在北京地下城中見到的黃金門一般無二的景象再度出現在眼前。也許這兩座宮殿的建造者其實都是一個人,否則相隔幾萬裏,沒有哪兩位天才異獸設計師的想法能連這奢侈的用量度與繁雜的浮雕紋飾都達成驚人的統一。
但眼前這座被熔煉的白銀門卻已經被打開了,鋪天蓋地近乎沒有邊界的白銀大門似乎可以順着目光而自由地延伸,大片耀眼的銀光已經是接近刺目的程度,像是被風夜困頓在殘屋的旅者,甚至要借滿地飛雪作燈。
一道僅可容下一人縮身進入的黑縫像是異獸的眼睛般盯着兩人。門口即是一件基地獨有的液态金屬抗壓衣,葉驚秋察覺到裏面似乎有空氣流動的跡象,白銀殿裏是沒有水的,所以,謝平之已經進去了麽
葉驚秋觑了一眼鐘清,可這人,準确來說是這獸,她的目光卻依舊靜得徹底,正像是這地下六千米的海床,仿佛一點也不關系謝平之的死活。
等等……所以這樣說來鐘清口中所謂的初戀其實就是阿謝,可她在回答葉驚秋關于那人後來的問題時,明明說的是她已經死了。
難道今晚,鐘清想拉阿謝一起死
如果是這樣事情恐怕要更麻煩了。根據鐘清的言論,她和她姐姐魑是短暫寄居在這具人類的軀殼裏,因此發揮出的力量只能勉勉強強在C級和B級之間來回波動,而真正的力量則都集中在魍魉的身體之中。因此她在抵禦魍魉的時候,鐘清完全有機會對阿謝出手。
更何況殺燭龍時她手中有堪稱神器的八門魂鎖困龍陣,可現在,她只有短短一柄鋼刀。
步入白銀大門之後是如穹頂般的空蕩大殿,四下裏一人都無,沒有謝平之也沒有魍魉,一切都靜得徹底。
但葉驚秋發現了不對。
這裏的以太元素密集度高得吓人,如果白銀殿是處于現實與異度空間的中間态,那麽這裏的空間維度壓根就是混亂的。也就是說,對手和戰友都将交替着出現!
白銀殿沒有給葉驚秋留下足夠的時間去思考更多的答案,因為她的想法很快就得到了驗證。
沒有任何預兆,剎那間雷霆般的爆聲炸響!超高速的空氣流割裂出銀屑與鮮血,烈烈長風拉開血腥的戰場,謝平之手執嘯刀面色蒼白,猶如一只游隼般更疊刀位。嘯刀斬出氣流,刀刃上隐約覆着一層淡淡的金色。
在她對面則是鬼魅一般飄忽的身形——這次是真的鬼魅了,因為魍魉本就是能帶來疫病的惡鬼!
葉驚秋終于能看清魍魉的身形,或者說,輪廓,這是介于人類與野獸之中的物種,較常人兩倍的身軀竟然有一半呈現出透明的膠狀,她能清晰地看到,那包裹在透明血肉中的白質骨骼呈現出一種極寒的昏冷,凹凸的骨刺或真或假地顯露着猙獰。
一人一獸拼死地糾纏,謝平之的出刀已經完全丢失了章法,只是純粹的速度的拼殺,鮮血與殘影似乎永遠也揮不盡。也許她清楚地知曉自己沒有半點獲勝的可能,如果将能力全數壓在一個方面,那麽或許就有逃生的希望。
“小秋!”看見來人身影的謝平之轉身驚喜大喊,可還沒等她完全笑開,鐘清那再熟悉不過的身形便徹底地映在了她那湛藍的眼底。
謝平之的笑容僵住了。
鐘清能出現在這裏,已經說明了很多。
但此刻根本沒有時間留給她做出遺憾或恍然的表情,險之又險地擦過魍魉的利爪,謝平之咬牙高聲喊道:
“這裏的空間是混亂的,這只異獸似乎也被自己困在了這裏!亂流會将所有生物再度分割為不同的空間,頻率——頻率大概是半分鐘!”
就在這句話落下的剎那,詭異的灰色席卷整個白銀殿堂。一瞬間鐘清與謝平之的身影齊刷刷消失在葉驚秋的視線裏,不遠處,失去目标的魍魉慢慢地轉頭,那雙無神如喪屍的純灰瞳眸便忽地定格在葉驚秋身上。
葉驚秋: “……”
小情侶相逢就不管我了是吧。
但沒關系,因為她此刻已經有了與這只異獸相同的能力。
葉驚秋冷哼一聲轉動意志之環,再度下令——
“複制!”
無事發生。
Aether禮貌播報: “當前暴動值, 1023, C級。”
四周空氣泛着沉默的尴尬,過了許久許久,葉驚秋僵硬地擡頭,看着魍魉近在咫尺的灰眸努力微笑:
“嗨,要試着交個朋友嗎我認識你兩個妹……。有話好好說啊!”
魍魉凄哭着毫不猶豫地撲來,就在那雙鐵灰的利爪即将割破葉驚秋胸膛之時,空間再度輪換。
失掉謝平之身影,鐘清面色蒼白猛然回頭,死死地注視着葉驚秋: “怎麽回事!你難道沒有阻止空間亂流”
“言出法随的能力變換好像失效了,我感受不到和魍魉一樣的力量!”葉驚秋比鐘清還急, “有沒有辦法解決快!阿謝暴動值快清零了!”
鐘清臉色突變,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 “你和時醉在緬甸那次摔下懸崖時,你是不是短暫的失憶了”
“是……可這有什麽關——”葉驚秋不解道,但她問詢的話很快被鐘清慘白的臉色中止。
“原來真的是她,她真的還活着……”鐘清喃喃自語,下一秒她回過神後死死地抓着葉驚秋的肩膀, “沒時間了,現在所有的希望都在你身上!想起來,只要你想起來任何一點東西,你立刻就可以擁有與魍魉相同的力量。”
“可我要怎麽……”
“只要你想就可以!”
空間亂流再度更疊,鐘清甚至不确定葉驚秋有沒有聽見自己的話,純灰的濃霧過後,是魍魉插向謝平之的爪骨!
鐘清悚然一驚渾身血液倒流,瞬間她想也不想地向前縱躍而去,右手幻化出長達十米的元素巨刀,毫不猶豫地替謝平之擋下這一擊。
意識已經瀕臨恍惚的謝平之只覺自己被擁在一個微涼的熟悉懷抱之中,她再度睜眼,卻見魍魉的爪骨閃出音爆的巨響,一團密集的血花炸開,鐘清那平日溫和淡眷的眉眼露出巨痛般的掙紮。
“你過來救我幹什麽,”謝平之咬牙切齒地反問, “五年前要殺了我是你的,五年後救我的還是你,鐘清,你憑什麽救我!”
鐘清捂住傷口低聲: “總算朋友一場。”
“朋友,那麽請問這位異獸同志,我是您這幾百年來的第幾個朋友”
根本不想和她再說沒有意義的廢話,謝平之冷冷地轉過頭去,拼力驅動飓刃,人卻在即将飛撲出去的一瞬,如被施加定身咒般根本無法動彈。
空間亂流再次生效,魍魉的身影消失。謝平之驟然轉頭,但覺一股難以抗拒的力量将她向遠處托舉,目的地正是這白銀殿的大門。
“你想把我送走”
鐘清依舊沒什麽表情: “你是不應該被卷入這件事的人,沒必要在這裏送死。”
“真好笑,我堂堂A級行動員,憑什麽留下來就是送死”謝平之撕扯着身旁的這一層隔膜, “鐘清!放我下來!”
水膜将她輕緩溫柔地向上繼續托舉,謝平之眼睜睜地看着自己遠離空間亂流的戰場,被托舉向六千米外的海面。
這次鐘清是鐵了心要把她送走。
看着曾經戀人熟悉又陌生的臉龐,謝平之只覺一種絞痛般的慌張從心髒開始向上蔓延。
她拼死地從喉嚨中擠出聲響: “鐘清!你放我下來!”
“你聽見沒有你說話啊!”
“你永遠別想讓我原諒你,放我下來!”
鐘清卻熟視無睹地轉身,腳尖一點毫不猶豫地再度沖回白銀殿。
但在最後一瞬她明明還是開口了:
“那就不要原諒。”
輕如浮潮的低語消散在海底,謝平之驀地頓住了,她怔怔地望着鐘清離去的背影,忽然覺得那影子是如此的瘦削。
鐘清絲毫不知身後之事,她闖進白銀殿堂,只見空間亂流更疊如混亂死海,半分鐘的倒計時飛速終止。眼前場景再度變換,一身狼狽的葉驚秋撐着半截短刀站起。
居然沒有受傷,看來她恢複的速度出人意料。
葉驚秋疼得呲牙咧嘴: “你确定只要我想就能恢複記憶麽我頭都要被魍魉打爆了。”
“是,你是言出法随在世間行走的化身,只要你想就沒有什麽不可以。”
“但我确實是一點也想不起來。”
鐘清回答: “那只能說明你對記憶的渴求還沒有那麽高。”
時間轉瞬即逝,葉驚秋還沒來得及反駁,魍魉如鬼影般的身形就再度出現在兩人面前。
“沒有多少時間了,魍魉如果釋放神弦曲就都完了,”鐘清高聲道, “死馬當活馬醫,你努力抓一點魍魉的鮮血抹在後頸處,或許會管用。”
葉驚秋看着遠處那道如死神的身影,努力扯扯嘴角。
好吧,希望這東西是說抓就能抓到的。
沒有再多猶豫,葉驚秋握緊短刀向前死命一搏,可她眼下C級的力量實在不足以和S級異獸對抗,還未近身,魍魉的爪風就要把她掀翻在地上!
這次她幹脆不再閃避,任憑風刃在它身上割出千萬個細小的傷口,葉驚秋依舊不動如山。短刀向前狠狠地抵上魍魉骨甲,瞬間,如銅鐘驟碎的沉聲回蕩。
一只利爪完全貫穿了葉驚秋的左臂,葉驚秋右手死死地握着魍魉利爪,任憑那凸起的骨節紮透她手掌。
絲絲縷縷的鮮血沿着掌紋流淌,葉驚秋近乎以咆哮的方式高喊:
“鐘清!”
“噗嗤——”
利刃入肉聲清晰可聞,鐘清将斷刃死死地插進魍魉的肋下,一瞬間,大量的鮮血以噴泉的形式爆發,滾燙的熱血澆在葉驚秋身上!
後頸開始泛上螞蟻般的癢意,血肉溫度幾乎是在飙升。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怖氣息從葉驚秋的身上爆出,鐘清剛要松一口氣,卻見葉驚秋忽地愣在原地,緩緩阖上眼睛。
還是晚了一步。
淡灰的薄幕席卷世界,終極本能神弦曲,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