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葉知夏
葉知夏
葉驚秋見時醉未第一時間出言反駁,半月以來逐漸摸清隊長言行習慣的她愈發大膽,索性打蛇随棍上,甚至開始了賣慘模式,語氣透着股僞裝出的委屈:
“主要是隊長你平時說話太嚴肅了,我好難分辨你叫我名字時是不是在生氣。”
時醉聽見這控訴緘默一瞬,耐心地給小隊友做解釋: “我極少生氣。”
“所以做本能檢測那次,隊長你也沒生氣呀”葉驚秋試探道。
時醉:……
腦海中回想起那日親眼見到葉驚秋的耍賴求助,誠實的時隊長很難逼自己說沒有。
她幹脆把話題移回來,思索片刻後道: “每句都加會影響我們之間的正常溝通,并且我的語言習慣很難再修改。”
葉驚秋雙眼微睜,然而她還沒來得及失望,就聽時醉繼續補充: “但如果你需要的話,非任務狀态下我會盡量多使用語氣詞,只是……”
她見隊長微微向前傾身,以征求意見的口吻認真道: “只是我不能保證最終效果,這樣的話也可以麽”
郊野是十成十的安靜,受熒惑影響的夏夜過分燥熱,時醉的回應卻冽如清泉,仿佛驅走所有濕重的粘膩。無盡單行道上似有回音。
葉驚秋在原地呆了兩秒。
她沒想到能收到這樣正式的答複,隊長怎麽對什麽都一副嚴肅慎重的樣子啊
如夢初醒,葉驚秋好半會兒才遲鈍磕巴道: “可,可以的。”
話落她立馬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似乎沒有像得到肯定那樣歡快,小秋同學火速找補,以高了幾個聲調的聲音再度重複: “特別可以,非常可以,謝謝隊長!”
短短的幾個字抑揚頓挫,快趕上那天周年慶的交響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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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醉見隊友反應劇烈言辭鄭重,能聽出人似乎心情不錯的樣子。
時隊長自認又一次踐行了良好教育觀念,心中滿意面上不顯,口吻一如平常: “不用謝。”
葉驚秋卻沒動,特別大膽特別放肆地提示道: “隊長你剛剛答應”
反正現在也任務結束重歸安寧了!她想第一時間看看效果嘛。
收到明示的時醉腳步忽滞。
這麽快。
對上小秋亮閃閃的眼睛,時醉只能言出必行,在堪稱詭異的兩秒過後,一向行事幹脆的時隊長做好心理準備,生平第一次重複道:
“不用謝……”時醉咬字清楚,說到謝字時卻語調忽沉,下一秒驟然加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完成了語氣詞的發音過程。
葉驚秋勉強能聽出來隊長尾音是個呀。
不用謝呀。
一想到這四個字居然是隊長所言,葉驚秋忍住笑意,心想這招果然有用,她立馬對隊長的害怕debuff下降了N個等級!
得逞的小秋同學生怕隊長反悔,她光速和隊長揮手說拜拜,以和猲狙同樣的速度飛馳向謝平之。
像極了罪魁禍首逃離現場,徒留時醉一人。
時醉無聲地望着小秋離去的背影,不知何時握緊那柄雙刃刀的右手在此刻才徹底松弛。
然而事情還沒結束,下一秒,耳機裏響起的調侃聲讓時隊長再次僵在原地。
“呦呦呦呦呦呦,還不用謝呀,”寧晚啧啧個不停,抓住報複機會向時醉心裏插大刀, “謝謝時隊長沒關頻道呀,讓我有幸也聽見了這句話呀。”
醒悟的時醉: “……”
沒關頻道,意味着從基地到北京分處,從行動部部長到元素武器調動員——
都聽見了。
壓根不顧及時隊長現在作何感想,寧晚繼續陰陽怪氣: “诶,時隊,你還記得你那天怎麽說的嗎”
她刻意壓低嗓音學冷臉時醉: “僅僅屬于公務呢,不摻雜個人情感呢。”
寧晚簡直想要仰天大笑,感謝上天垂憐,讓她又撞見了這厮口是心非的一面,往日積壓的怨氣終于有了發洩口。
時醉絕不可能為無關之人做到這種地步,還自诩人間清醒,啧啧啧,明顯是對小秋同學真上心了。
又教東西又管成績,到最後又擔心人家害怕自己答應給話加語氣詞。
我們那責任感大于天,大包大攬的時隊長喲。
寧晚感慨出聲: “好一個不摻雜個人情感,好一個公事公辦!”
時醉: “閉嘴。”
不等寧晚再說什麽了,被戳破心思的時隊長斬釘截鐵地關掉頻道,第一次在工作場合選擇拒絕接收寧晚消息。
遠處傳來汽車引擎的轟鳴聲,分部成員姍姍來遲,加入到打掃戰場的隊列之中。
謝平之和葉驚秋已經開始自覺地和專員們介紹情況,身為一隊隊長的時醉卻在原地未動。
所有接入頻道的專員都時刻傾聽着現場動向,自然也将時醉那算得上惱羞成怒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包括謝平之在內的專員都不敢去打擾時隊了,不知實情的葉驚秋自然也不會再去大膽捋虎須。
唯有不谙世事的天真小貓給時醉做提醒:
“喵,檢測到腎上腺素類應激激素水平上升,交感神經系統處于興奮狀态,血液流速加快。初步判斷此刻身體狀态極少出現,是否需要記錄”
時醉面無表情地揉了揉已經紅透的耳根,頭一次語氣冰冷地回複熱情小貓:
“不。”
Aether: “嘤——”
四野重新響起成員們交談的低聲,戰場被一點點清掃徹底。
在無人注意的高空,一架無人機正悄無聲息地記錄這裏的一切,忠實地将影像打包發送給主人。
經過層層中轉,數據終于被傳輸到最終的目的地——
北美,密歇根湖。
在北京月上中天,逐漸安靜的深夜,西六區的陽光已經算得上熾熱。
天朗氣清,蔚藍的湖水折射出溫和的光圈,無垠的山野森林環抱住清澈見底的密歇根湖,港口飛射出的游艇撕開漾着層層波紋的湖面,留下極長的雪白浪痕。
這是北美五大湖中唯一全部歸屬美國的水域, 5。7萬的面積讓它在鄰居間排到第三的位置,長長湖岸線上分列諸多城市。
威斯康星州最大城市密爾沃基就位于這座湖泊的西岸,而非常恰好,基地所處異度空間的七個入口之一也在這裏。
要打開這扇位于密歇根湖的元素傳送門十分簡單,只需在湖岸州立公園的鵝卵灘上疊一顆星星,基地就會主動向這名覺醒者敞開懷抱。
但異常生物處理基地,卻對此地的另一種傳送方式一無所知。
如果有人在這相同的湖岸,相同的位置,拆開一枚完整的紙星星,那麽某個煉金空間會悄無聲息的浮現。
而這裏,就是基地頗為頭疼的某個組織的大本營。
與基地相比,這處空間的面積要小上非常多,舉目望去,低矮稀疏的建築物內斂低調,一眼望去甚至看不出什麽記憶點,但內部卻別有洞天,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某處冷白極簡的房間裏,奧利維亞正倚在門口,向裏看了看某個正在氣頭的人,幽幽地嘆了口氣。
遠處桌前的女人眉眼清冷,氣質出塵,純白衣袖簡單寬大,除了胸前那半枚青玉貔貅吊墜,再無任何繁飾。
不言不語時冷如浸在冰水中的寒星,自有一截難以掩藏的鋒芒。
奧利維亞不常翻書,但她也出于好奇讀過幾句中國的唐詩,對谪仙一詞稍微有些印象。
她偶爾會覺得,其實不接觸小秋的葉知夏,就很适合這個詞的描述。
奧利維亞今年二十三歲,截至目前已認識葉知夏整整十年。
十年,足夠她褪去童稚與青澀,從一個流浪的八歲兒童成長為如今Autumn中最嚴格的教官。
但也同樣是十年的歲月,時間卻仿佛難以在眼前這個女人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跡,模糊的記憶告訴奧利維亞,葉知夏同與她初見時似乎沒有什麽很明顯的區別。
情緒也是。
和異常生物處理基地做交易時是這樣,得到燭龍複蘇消息時是這樣,尋找潘多拉之盒時也是這樣。
總是很平靜很平靜,像是對萬事萬物都很難提起興趣。非要說的話,倒和奧利維亞讀書時遇見的某位皈依佛教的同學差不多,特別像看破紅塵。
喔對,只有在面對小秋時不太一樣。
奧利維亞靠在門板邊,漫不經心地墊腳觑了一眼葉老板的神色,心想第四遍都要結束了。
葉知夏此刻沒多餘精力關注奧利維亞,她臉色極其陰沉,正在重新拖進度條,準備第五次觀看錄像中的某一段。
主要看時醉是如何回拎住小秋的衣領,以及她是又如何誇小秋的。
某種程度上,她其實非常煩對面基地中那個叫時醉的人,這名所謂的S級專員耽誤了Autumn不少計劃,耗費了她海量資金與精力。
最關鍵是時醉還成天冷着一張臉,而且連和她打過交道的奧利維亞都覺得這人确實不好相處。
所以當她知道進了基地的小秋居然被劃分到時醉隊中後,簡直恨不得直接飛去上海把人搶過來。
小秋那個性格,能在這人手下讨到什麽好
不過現在還不行,小秋走前還特意叮囑過自己,務必一定絕對不能主動聯系她。
所以葉知夏只能對着屏幕皺緊眉頭,在心中的小本本上再次給時醉狠狠記上一筆。
潘多拉之盒一直杳無音訊,她現在能做的也不多了。
葉知夏嘆氣,而後回頭将注意力集中在門口的奧利維亞身上。
她此刻已重新恢複了以往波瀾不驚的神色,只心平氣和地囑咐道:
“倉庫裏還有三片燭龍龍鱗。”
“帶上它,去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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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後,作為最後一個被告知小秋和時醉關系的小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