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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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照進病房，灑在病床上，給坐着的人染上了一層暖色的光。
陳憶姍的腳還在段坤的腿上放着，段坤卻沒再碰她。又過了一會兒，陳憶姍小心翼翼地把腳挪了下去。
她的腳剛挨到床，段坤開口了：“你能不能不把我往別人那兒推？”
語氣冷冷的，像是生氣了。
陳憶姍咬了咬嘴唇，說：“我說的是真心話，你才20歲，跟同齡人好好談個戀愛多好。”
說完，屋子裏又靜了。
躺着的人還在暗自慶幸看不見他的表情。
段坤猛地往前挪了挪，一只胳膊撐着床邊，整個人幾乎覆在了她上面，瞪着她說：“我不想。”
兩個人又幾乎是鼻尖對着鼻尖，他呼出來的熱氣全散在了陳憶姍的臉上，弄得陳憶姍癢
癢的。
哪裏都是癢癢的，連傷口也是。
“你不想是你的事兒，但你別招惹我，我們不合适。”陳憶姍的語氣，沒有任何波瀾。
段坤看着她一張一合的兩片薄唇，無意識地舔了下自己的唇，說道：“那我偏要招惹你
呢？”
陳憶姍氣變得有些短，“你怎麽這麽無賴啊？”
段坤一挑眉，“嗯，無賴比變态順耳多了。”
“……”
段坤：“還有啊，你知道醫生為什麽當着我的面兒說讓你這種時候少做劇烈運動嗎？”
陳憶姍:“我是女生我當然知道為什麽。”
“No,no,no,不是你想的那樣。她呀，其實是在提醒咱們兩個，盡量不要在你來親戚的時候進行某種劇烈的床上運動。”
段坤說得抑揚頓挫，很有重點。
“……”
有一股氣血在陳憶姍的體內亂竄，無法發洩出來就使她全身都燙了起來，默了幾秒後說:
“你怎麽能這麽無恥？”
段坤笑得好不得意，“你剛剛不是說了我是無賴嘛。”
陳憶姍：“不管你說什麽做什麽，我都不會喜歡你的，你趁早放棄吧。”
段坤看了眼心電監護儀，回過頭後輕輕地朝她臉上吹了口氣，依然笑着問:“你失血過
多都還能臉紅啊？”
陳憶姍：“那是因為我、我……”
段坤：“你你你你什麽你，你就是因為我臉紅心跳了，不信你自己看看儀器上的數值。”
陳憶姍沒扭頭，直視他，“你怎麽光看到我心跳快了？沒看見我血壓也高了嗎？”
段坤重新看了下儀器上的數據，表情僵了幾秒，随後坐直身體，說：“對不起，說不惹你生氣的又讓你動氣了。”
這話說得太乖了，乖得陳憶姍心裏別扭。
段坤更自責地說：“其實，是我硬拉着你跑步才把你害成這樣的，我也不知道會這麽嚴重，但是我知道現在我對你有責任，而且……”
“我不需要你對我負責任。”陳憶姍打斷了他，“你不要再想了，我不會怪你的，以後我的店也不需要你負責了，我累了，就讓它順其自然吧，反正我也快畢業了，遲早要放棄它的。”
段坤擡眼看她，眼神裏滿是失落，“你這是要跟我撇清所有關系？”
陳憶姍皺了下眉，很快又舒展開來，“我……”
“我知道了，你省點兒口水吧，我走就是。”段坤像是被人澆了盆冷水，往門口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就這樣背對着她說：“我沒告訴你，我媽已經給三樓找了一個裁縫，我的确對你的店負不了責任了。你安心養病吧，我這幾天暫時不會來煩你了。”
陳憶姍望着他的背影，這才注意到他還是一身運動裝扮，心突然揪了一下，但是沒叫住他。
……
段坤說到做到，一個星期以來，除了偶爾在微信上問問王笑笑，就真的沒來醫院看陳憶姍。平平靜靜地度過了一個星期，陳憶姍也恢複得差不多了，準備上午辦一下出院手續，中午就出院。
王笑笑辦完手續回來，一進門就看見陳憶姍又換了身衣服，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後說:“我說大姐，你病才剛好，穿成這樣真的好嗎？”
“沒事兒的，我都醜了一個星期了，今天回學校去得美美的。”陳憶姍照着鏡子整理自己的領口。
她上身穿了一件一字領的暗粉色棉麻衫，白嫩的香肩和鎖骨在黑發下若隐若現。下面是一條裹臀的黑白格子長裙，只露出一小節纖細的小腿。随着兩條細腿蕩來蕩去的，她腳腕上的“蝴蝶”也更栩栩如生了。
陳憶姍放下手裏的鏡子，笑眯眯地看着王笑笑，問：“我美嗎？”
王笑笑忍不住白她一眼，“美，你最美了。哎，我跟你說啊，這幾天來看你的人太多了，光段坤他媽媽一個人就拿了好幾樣東西，咱倆鐵定帶不回去，我得找個人來幫忙。”
陳憶姍重新照起鏡子，邊捋頭發邊說：“你別忙活了，然哥說他開車來接我。這幾天辛苦你了，麽麽噠。”
王笑笑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怪自己疏忽了她然哥這茬，走過來奪走了她的鏡子，幹脆開門見山：“我已經叫了段坤，他有車，你讓然哥別來了。”
陳憶姍驚訝地看着她，“然哥來接我是有正事兒要跟我說的，我怎麽能讓他不來了呢？”
王笑笑冷哼一聲，說：“狗屁正事兒，不就是把報你舞蹈班的學生先轉給別的老師嘛，這事你倆用微信也能溝通，但你和段坤必須當面溝通。”
陳憶姍把頭發撩到了肩膀後面，無所謂地說:“我跟他那個小屁孩兒有什麽好溝通的。”
王笑笑從包裏掏出一堆單子，扔到她面前，指着說：“這些是醫藥費的單子，你自己對對，前面大頭都是人家小屁孩兒給你掏的，你不打算見人家是不打算還人家了？”
陳憶姍拿起單子邊看邊說：“誰說我不還了？今晚我把錢湊齊了明天就還。到時候微信給他轉過去不就得了嘛。”
王笑笑一口老血悶在胸裏，卻還是耐着性子跟她講道理：“陳憶姍，你有點良心好不好？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這麽對他？是，你不喜歡人家，但你也沒必要弄出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吧？”
陳憶姍放下了手裏的單子，看了她幾秒後正色道：“就是要這樣他才能對我死心，不再做一些有的沒的，你以為我很想當惡人啊。”
王笑笑本來想好了一堆話讨伐她，此刻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陳憶姍比自己大了快四歲，要面對的問題比自己要多很多，不想把時間浪費在一段不會有結果的關系上，也無可厚非。
兩人默了一會兒後，陳憶姍說：“真的，別讓他來了，然哥馬上就到了。”
“晚了，你的然哥不會來了。”
王笑笑聞聲扭頭一看，果不其然，是段坤來了。
段坤戴着墨鏡，頭發長了一點，但看起來像是剛修理過，反而比以前更清爽了。懷裏抱着一大束百合花，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段坤朝王笑笑扯了下嘴角，然後站在床邊面對着陳憶姍，直接把花塞到了她懷裏。
“瞪我幹嘛？我剛剛在樓下碰見然哥了，他真的有事走了，又不是我攔着他不讓他來。”段坤說着話，視線總是被她黑發下的肩膀吸引，瞟了兩眼後說：“病剛好就穿這麽少？”
陳憶姍捧起花扔還給他，冷着臉說：“不用你管。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自己能回去。”
王笑笑趕忙插嘴：“那你自己拎東西回去吧，我要坐學弟的車回去。”
陳憶姍:“王笑笑，你！”
段坤摘下墨鏡，向她彎下腰，把花好好地重新塞到她懷裏，平靜地說：“大姐，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讓我把你當姐姐嘛，那來接你出院也只是我這個弟弟應該做的事，那麽在意幹嘛？還是說你對我有什麽別的想法？”說完，段坤歪着頭看她，一臉無辜。
“我、我能有什麽想法，”陳憶姍想不出他的話有什麽毛病，過了一會兒才說：“那就麻煩你這個好弟弟了，趕緊走吧。”
段坤看着她笑了一下，沒再說什麽，直起腰後去拎牆角的營養品，兩只手一下就提了好幾件，剩下一件大的就用雙臂夾着。王笑笑負責拿衣物和生活用品，而大病初愈的陳憶姍只用抱着弟弟送的花。
……
段坤開了輛黑色奧迪Q7，suv車型，顏色、外觀都比較成熟，跟他的氣質并不搭。但是他人高馬大的，開不出去楊紅的小跑。因為這個，楊紅才又買了這輛車，既能給他開，也能供公司商用。
駕駛位上的段坤緊抿着唇，單手握着方向盤，上車後就一言不發。坐在副駕駛的陳憶姍低頭玩着手機，眼睛擡也不擡一下。兩個人待在一起卻當對方不存在的情況還是第一次，但後排的王笑笑和百合花好像都适應不了這種氣氛，尤其是百合花，都有蔫的傾向了。離學校還有十來分鐘的車程，王笑笑來回看了下兩人的後腦勺，猶豫幾秒後還是開了口：“學弟，放個音樂聽吧。”
段坤伸手打開音樂，車廂裏瞬間吵了起來。音樂吵得陳憶姍皺起了眉，但還是沒說話。
王笑笑本能地跟着音樂律動，趁機跟陳憶姍搭話：“大姐，這首歌的舞蹈你是不是準備教給新生的？”
段坤的大眼眨了下，問陳憶姍：“是準備教我們的嗎？”
陳憶姍依然低着頭，低低地“嗯”了一聲。
段坤:“你什麽時候去上課？”
陳憶姍：“看身體情況吧。”
倆人搭上話，王笑笑功成身退，自動靜音。
段坤點點頭，“嗯，身體最重要。還有，醫藥費你不必還了，本來這事兒也怪我。”
陳憶姍擡起了頭，但只是看着前面，說：“沒你的責任，是我自己身體本來就有問題，錢我明天微信轉賬給你，注意查收。”
段坤默了好一會兒，最終只答了一個“好”字。
對話到了這兒就斷掉了，一直到女生公寓門口都沒人再開口。
到學校時正是午飯時間，路上到處是人，喧鬧又擁擠。段坤把車停在了餐廳旁邊的路上，三個人下了車後各拿各的東西，向公寓走去。
陳憶姍抱着一大束花，又和段坤走在一起，難免有些惹眼，走着走着就低下了頭。又走了幾步，陳憶姍餘光瞥到段坤驟然加快了步伐。
“嗨，杜洋!”段坤走向杜洋，興奮得有點刻意。
杜洋笑着跟他招手，“你這是去哪兒了？怎麽拿這麽多東西？”等他到了跟前，杜洋從他手裏接過來了兩件。
段坤扭頭瞟了眼後面的陳憶姍，扭回來的時候說：“吶，就是接她去了，先不說這個，你昨晚上的酒醒了吧？”
杜洋暫時收回了看向陳憶姍的視線，假裝瞪他一眼，說：“你還好意思提昨天晚上？讓我在老同學面前那麽丢人，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段坤笑得有幾分玩味，“誰讓你不會玩游戲還非要玩兒？”
“咳咳。”王笑笑走到兩人旁邊故意咳了兩聲，身後跟着陳憶姍。
杜洋趕緊打招呼：“學姐好。”
王笑笑裝腔作勢了起來，“嗯，你是土木系的那個杜洋吧？”
“嗯嗯，我是杜洋，過了這麽久，學姐竟然還記得我。”說着，杜洋明媚地笑了起來。
段坤不可思議地看着兩人，“原來你們也認識啊。”
王笑笑睨了他一眼，接着問杜洋：“你跟他是什麽關系呀？”
“我們是高中同學，不過，他現在是小我兩級的我的學弟了。”杜洋一邊笑着說，還一邊伸出了兩根手指頭，故意比給段坤看。
陳憶姍時不時地瞟她一眼，聽了這句話忍不住發笑。
杜洋聞聲看向陳憶姍，關切地問：“憶姍學姐是生病了嗎？”
“嗯。”
“哦……”杜洋也不知道再問什麽好，立馬話鋒一轉：“那我送你們回公寓吧，段坤他一個男生也不太方便進去。”
段坤看着杜洋笑，說：“嗯，我的确不太方便，那就麻煩你了。”
陳憶姍偷摸瞄了段坤兩眼，随後走到杜洋面前，說：“那太好了，謝謝你。”
杜洋瞥了眼她懷裏的百合花，保持着笑容，“沒什麽的，學姐不用太在意，學姐以後要多注意身體，不要生病了。”
陳憶姍：“呃……要不我一會兒把這花送給你吧？我宿舍沒地方養，這花兒白白淨淨的，很适合你。”
段坤狠狠抿了下嘴唇，兩片唇分開的時候顏色都變白了。
“那個，這花是段坤送給學姐的吧？我收了會不會不太好呀？”杜洋一邊說，一邊觀察着其他三個人的眼色。
“沒事的，送給你他不會介意的。”陳憶姍剛說完，花突然被段坤奪走了，眼睜睜看着他穿過人群走到垃圾桶前，直接把花丢了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