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今日之事,怕是不是一道兩道聖旨可以決定的了,衆大臣俱是一臉駭色,有人甚至腿腳虛浮跌坐在地。
禁軍迅速出現,将整個大殿包圍起來,蔡相穩了穩心神,厲色看着祁烨,“祁王爺在先帝靈前殺人,意欲何為?”說着揚了揚手,禁軍手中持着長劍緩步往祁烨身邊走來。
祁烨微微擡了擡眼皮,身邊突然出現了十幾個身着青衣的人,将他護在身後,與走上前的禁軍對峙着。
蔡相眉頭倏地擰了起來,祁烨身前那當頭的青衣人他見過,是當日在相府裏見過的--幽雲三十六騎。
“沉錦。”蔡相大喝一聲,心裏猛地沉了下去。
“本将在。”沉錦分開一衆大臣,踱步走了出來,臉上挂着一抹人畜無害的笑容,“相爺,本将在。”
“這是怎麽一回事兒?”蔡相的手抖了一下,緩緩背到身後掩藏了起來。
沉錦上前一步,走到蔡相身邊,彎腰拱手,一副恭敬的模樣,小聲道,“老師不是一直想見見我長樂軍的玉面軍師嗎?今日末将便将他帶來給相爺瞧瞧。”
“玉面軍師?”蔡相頓了一下,猛地擡眸看向站在幽雲三十六騎身後淡然而立的男子,整張臉克制不住的抖動起來。
那日宴席上,太子問起沉錦玉面軍師的事情,起初他并未覺得有何異處,可是後來他越想越覺得不對,特地派人去查訪,查到的關于玉面軍師這個人的資料卻寥寥無幾,作為軍師,與沉錦有十幾年同袍之情,此次事情如此重大,他為何會不出現?難道真的是回去養病或者娶妻生子了嗎?
蔡相心裏起了疑心,此次事關重大,他不能把所有的賭注都下在沉錦身上,是以讓太子撤了沉錦禁軍首領的職位,此時想來,不禁有些後怕,若當時他把所有都壓在沉錦身上,今日形勢該是如何的可怕?
沉錦的聲音很小,旁人聽不到他說的話,但站在蔡相身邊的太子卻聽了個清楚明白,心中也是一寒,雙手攥拳,怒目瞪着沉錦,似是要把他生吞活剝了,沉沉開口,“将軍這是何意?”
沉錦直起腰身,對着先帝停靈的方向抱拳拱手,對衆臣大聲道,“長樂軍受先皇器重,保家衛國,先皇駕崩,長樂軍自然要效忠新皇,既然先皇廢太子,傳位于祁王殿下,那麽祁王爺自然便是新皇,長樂軍誓死效忠新皇陛下。”
沉錦的話音落下,周圍陷入一片寧靜當中,站在這裏的大臣,每一個人都知道沉錦是蔡相的得意門生,蔡相是文臣,這麽多年能在朝堂上叱咤風雲,長樂軍可以說是他重要的助力,此時此刻發生的這一切,讓所有人都有些摸不着頭腦了,蔡相與沉錦之間鬧翻了?
蔡相看着沉錦,胸口急劇的起伏着,十幾年,沉錦在他面前扮演了十幾年的好學生,甚至為他做過許多隐晦的事情,可是到頭來卻告訴他這不過是他取得他信任的一種手段,一種足以致命的手段。
祁烨竟然用十幾年做了個局,引他入局,這份心思,是多麽的可怕。
Advertisement
若不是仗着有長樂軍,他和太子又怎會做如此計劃,蔡相有些慌亂,手抑制不住的抖動起來,此時恨不得把沉錦剝皮拆骨,吞入腹中。
不管蔡相與沉錦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情,此時最明了的局勢,便是沉錦是站在祁王這邊的,衆大臣心中對祁王自然是抱有成見的,今日的聖旨來的太過蹊跷,祁烨方才的那一劍殺了吏部尚書,震懾了這些人,衆人心中各有各的思量,卻無人敢上前說出心中的疑問。
其實,這些年,皇上為了收回政權,與蔡相之間明争暗鬥,朝堂之上已經成了一盤散沙,有學識之人得不到重用,溜須拍馬之輩卻官運亨通,整個朝廷已經是個散架子了,若不是這些年有長樂軍在邊界守衛,邊臨之國早已趁虛而入了。
這些只會溜須拍馬之人在分不清局勢時,又如何敢冒然站隊。
當然這其中還是有異類的,便是那翰林院學士楊大人,在此兵戎相見,氣氛如此緊張之時,楊大人上前一步,一臉正色,“先帝遺诏,下官已經驗明卻是真的,但是其中所言卻不知真假,太子是否謀害先帝,先帝立下遺诏之時是否清醒,下官以為還是要查明真相後再...”
楊大人話未說完,太子冷冷打斷他,“楊大人難道看不出祁王這是在利用長樂軍謀權篡位嗎?哪還需要驗明真假,本宮乃是命定的真龍天子,楊大人這是要造反嗎?”太子一揮手,身側的侍衛一劍往楊大人身前刺去。
既然已經如此,已無退路,只能拼死一搏了。
鄞湛飛身上前扯住楊大人的束腰将他往後拖了幾步,然後飛踢一腳踢翻了那侍衛手中的劍,手一揚,一把飛刀射在那侍衛的胸口處,侍衛僵了一下身體,然後轟然倒地。
蔡相眼眸一暗,那飛刀他見過無數次,都是從他那些派去刺殺祁烨的手下身上得到的,而滅他們口的人竟然是幽雲三十六騎的人?
十幾年,十幾年啊,蔡相又氣又驚,捂住胸口後退了一步,臉色煞白。
劍拔弩張,形勢越發緊張,祁烨不肯罷手,太子與蔡相自然也不會讓步,上前一步,是至高無上的位置,後退一步,便是無盡的萬丈深淵,什麽先皇遺诏,正統的皇家血脈,都已經不重要了,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大臣倒向哪一方也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便是劍與劍之間的對決。
蔡相此時心中尚存一絲僥幸,他讓沉錦帶了三萬長樂軍入京,以備不時之需,算是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多虧他最後留了一手,将禁軍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五萬禁軍對陣三萬長樂軍,應該是...可以與之一拼,蔡相心裏也拿不準,畢竟那是讓人聞風喪膽的長樂軍。
但是此時長樂軍尚在城外,他的禁軍已經在城門上嚴陣相待,宮內還有一千餘禁軍,而此時他的身邊卻只有十幾個幽雲騎,即便他是詭谲的玉面軍師又如何。
蔡相想到這些,又振奮了心情,不到最後關頭,誰也無法言成敗。
可是那些禁軍卻并不像他這般想法,禁軍之前是直屬聽命于皇帝的,沉錦回宮後,蔡相不知用了什麽辦法,将禁軍首領撤職,換了沉錦,沉錦統領了禁軍沒幾天,又被太子撤職,三番四次,禁軍已是軍心不穩。
而此時這些禁軍面對的是什麽人?是長樂軍的幽雲三十六騎,幽雲三十六騎在大渝百姓心裏是神一樣的存在,他們是說書人口中在敵軍中來去自如的幽靈,是殺人不眨眼的鬼魅,也是救百姓于水火的英雄,他們憑着幾十個人,卻将敵軍幾百人困死深谷,也曾經從千人圍剿中全身而退。
雖都只是傳言,但無風不起浪,禁軍面對這樣的幽雲騎,心中難免打怵,雖然他們此時不過十幾個人,但還是無人敢第一個上前去驗證幽雲騎是不是如傳言中的那般可怕。
沉錦似是猜透了蔡相心中的想法,勾唇一笑,“相爺,本将馳騁沙場十幾年,你一個文官,想要與本将談謀略,是不是太過不自量力了?”
“我幽雲三十六騎水裏來火裏去,遇到過多少陷阱詭計,本将尤記得太子,不,是廢太子誇獎軍師的言語,運籌帷幄,決勝于千裏之外,廢太子殿下與蔡相不會都忘了吧?”
蔡相與太子臉俱是一凜,沉錦嘴角的笑容越發大了,“相爺,你确定這些禁軍可以與長樂軍一戰?還有,蔡相以為我長樂軍只有三萬嗎?你錯了,我長樂軍此次入京乃是十萬,雖然知道對付區區禁軍用不着這麽多兵馬,但是,為了表示對蔡相的尊重,本将還是決定要用兩倍的兵力來碾壓你。”
“十萬?”太子一驚,身形晃了一下,“不可能,明明只有三萬長樂軍...”太子陷入無盡的恐慌之中,大勢似乎已去。
“三萬長樂軍?”沉錦挑眉笑着,“本将有多少人如果被太子如此輕易便知曉,那麽我這個大将軍也就該退隐山林,過晚年生活了。”
而此時,城門外,十萬長樂軍正嚴陣以待,卻并沒有攻破城門,顯然是在等待着命令。
而皇宮處卻并沒有城門處那般平靜,這幾個月裝成普通百姓進京的兩千長樂軍此時已經與宮門處的禁軍兵戎相見。
長樂軍的每一個将士都是從戰場上經歷過生死的,相比而言,宮內的這些只是負責保護皇上安危的禁軍變得不值一提。
聽着宮門處的激烈的打鬥聲,蔡相與太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這麽多年的準備難道就要付之一炬了嗎?
此時鄞湛長劍一指,向着離他最近的禁軍刺了過去,終于,對峙的時刻結束了,接下來便是血與血的對決。
祁烨往後退了一步,退到殿前,負手而立。
蔡相與太子隐在禁軍後,深沉的眸子看着祁烨的方向。
他們中間是血戰的長樂軍和禁軍,衆大臣早在要打起來時躲到了大殿的柱子後,今日的皇宮注定了要有一番血雨腥風。
幽雲騎的身影如鬼魅一般穿梭在身着銀甲的禁軍中,向這些瑟瑟發抖的百官證明了一件事情,幽雲騎并不是傳聞。
太陽升至最高處,俯瞰着這巍峨的宮城中所發生的一切,然後又漸漸西落,昏黃的光芒下是血流成河。
從十二年前,宮中的三皇子無故走失時,應該便注定了這一刻,十多年的蟄伏,等的不過就是這一天。
不知何處的血滴濺在白皙的臉上,平添一份妖冶,熟悉的長樂軍的玄色盔甲占據了宮裏的每一處,有兵将高喊,“城門上三萬禁軍已經投降。”
沉錦的劍架在太子的脖子上,嘴角泛着一抹冷意,一字一句道,”廢太子。”
太子踉跄一下,癱倒在地,蔡相被兵士架着胳膊跪在地上,似是有些癫狂,哈哈大笑着,眼角沁着些淚水,自古以來,成者王侯敗者寇,大勢已去,大勢已去啊!
夕陽西下,塵埃落定。
不知哪個怕死的大臣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臣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些溜須拍馬的牆頭草也慌忙跪倒在地,“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還有官員立在那裏,似是在堅守,又似是不知所措。
定國公高舉手中的聖旨,聲如洪鐘,“先皇遺诏,傳位于祁王殿下,先皇駕崩,國不可一日無君,還請新皇陛下早日登基。”說着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沉錦一腳踹開身前的廢太子,轉身跪倒在地,“請新皇陛下以民為本,早日登基,以安天下,莫要外族趁虛而入,擾我民心。”
幾千的長樂軍整齊如一的單膝跪地,“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響徹雲霄,震天動地。
大勢已定,衆大臣對視一眼,跪倒在地,恭敬道,“請新皇早日登基,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天地之間,所與人都匍匐下跪,只一人伫立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