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第 60 章
◎不要再欺負我了◎
先前都不曾想哭, 聽得這句,蘇果鼻子驀地一酸。
她真真是太沒出息了,說好不動搖, 可是此刻,她竟然不想再推開。
“大人...”她也好想他。
百獸祭之後有半旬沒見到陸則琰, 鼓起勇氣做了酥餅去尋他, 最後人沒見到,灰溜溜地偷偷回了鎏金亭。而後進了衍慶宮, 醒來便是裝暈。這好幾日, 她都沒好好跟他說過話。既想親近, 又不敢親近。
她可不可以就這樣什麽都不管不顧, 一直留在大人身邊, 如果, 他還需要她。
“王爺,您怎麽還不下來,嫚雅在這兒等着您呢。”
馬車外女子嬌滴滴一聲‘王爺’,蘇果恍然從夢中驚醒,臉色蒼白地同時往後倒退了兩步, 陸則琰這時沒有用力, 是以她輕易地脫離了他的懷抱。
蘇果偏過頭, 說出口的話磕磕跘跘:“王爺, 您, 您先下馬車,奴婢随後。”
陸則琰手上餘溫未散,懷裏突然一空, 難免愣了楞, 随後後知後覺地才聽見嫚雅的聲音, 他的眉心倏然攏起。
他曾吩咐過沒他的允許,無人能來打擾,外面的侍衛都是死的麽!
蘇果看着陸則琰面色不悅的下車,還以為是自己方才的舉措惹的他不快,心下愈發的沮喪,可是她一聽見嫚雅喊大人,腦袋裏就是那日在配殿前聽見的場景,揮散不去,要怎麽辦呢....
蘇果麻木地穿上了外袍,将淩亂碎發重新梳攏進冠帽,而後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臉,彎起嘴角,準備步下馬車。
她撩開綢簾的位置,正對着渡口。
雖說是渡口,但根本沒有別的趕路人,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是湖還是海,就飄着一艘巨大的木船。木船底尖上闊,船頭如起飛雄鷹般高昂,船尾亦是一脈相承的彎翹。船身高大約有三層樓,由茅竹制成的護板兩側成翼,上面銀色的塗漆耀眼奪目。
正值日出時分,天地漸漸破曉,水面升起一抹朦胧的水霧,流蘇般的光點從遙遠處噴薄而出,投罩着這艘大船,仿佛籠上了一張輕紗。
漫天紅雲,滿海金波,真是美極了的場面。
蘇果沒見過,不由得多看了會兒,直到被陸則琰從車架馭板上環抱下來。
陸則琰替她披上一件他的氅衣,氅衣剛由他穿着,寬大而暖和,将她裹的密不透風,整個人陷進去似的,只露得出一張精致的小臉。
他低聲溫柔,“臨時決議取的水道,小太監是不是沒見過海。”
應天府由于是主府所以沒設水道,以往走船蹚水都要先去江南,再行陸路送往京城,但是憑着攝政王的身份,有活湖海水便能造出個渡口。
蘇果長這麽大離開應天府,別說海了,大的湖泊都不曾見過,她老實地點了點頭,“沒有。”
“那就随本王住靠窗那間,你想看多久看多久。”
“...”
蘇果看了眼對面死死瞪着她,看起來就要噴出實火一般的嫚雅,不懂她哪來的不甘心,朝着她重重應了聲,“嗯。”
“秦素棉,替她看看,還要不要繼續用藥。”
“是,卑職遵命。”
蘇果眼見秦素棉一副形容肅整的模樣,奇怪他今日怎麽了,她當然不知道,方才陸則琰先下來,當着所有人的面發了一通火,直接遣退了兩個錦衣衛回北鎮撫司領罰。
秦素棉再是吊兒郎當,那也識得看人臉色。
他當然畢恭畢敬,連帶着對蘇果都用了尊稱,“王爺,蘇公公無礙,不必用藥。”
嫚雅看着這一幕幕,心情愈發不爽。
那兩個侍衛,不就是因為她不管不顧鬧着跑來,他們沒攔住才受的罰,明裏是罰他們,暗裏便是罰給她看的。
本來王爺就是個喜怒無常的人,她也認了。
可現下陸則琰分明待蘇果卻如珠如寶,那她怎麽會樂意,幾番計較之下,她忍不住出聲譏諷,“男人的身子比女子還不如,哦,嫚雅忘了,蘇公公也不算是男人。”
蘇果無心和她争吵,陸則琰卻是看着嫚雅身邊的黝黑男人冷笑道:“木鋒,管好你的人,她不是非活不可。”
木鋒上前,歉意地笑道:“王爺,嫚雅是吐蕃族人,不善明殷朝的言辭,還請王爺看在鄂西土司王的份上包涵。”
他們鄂西需要攝政王出面拿兵,何況未出應天府,木鋒才不會傻得現在讓攝政王殺了嫚雅,不然全都死了,他還回的到族裏麽。情蠱和生死蠱都要時間才起效,這個嫚雅不安分等着,怎麽盡會給他尋事端。
可是嫚雅不明白這些,還以為是木鋒在替她撐腰,她心裏記得下蠱一事,頗有幾分有恃無恐,“我也算是與王爺有過肌膚之親的,王爺您是不是太狠心了,你們中土不是有句話叫做,一夜夫妻百日恩麽。”
她講這等葷話是臉不紅心不跳,但蘇果聽了卻不禁心尖一顫。
大人會怎麽說,她想問了許久都沒問出口的,現在竟然是嫚雅替她說了。
蘇果有些不敢聽,但是當下,她顯然無處可逃。
陸則琰嗤笑一聲,“那又如何,本王對你,一次就膩了。”
短短十幾個字,如晴天驚雷,烈日冰雪,蘇果站在當場,呆住了似的手足無措,明明早就知道,可再聽一遍,她還是在意,在意極了。
她也再不能尋些謊話騙自己,因為這次,是大人親口承認的。
清晨的第一道光照射在她的肩上,将氅帽上的燙花紋繡鍍了層淡淡金光,可蘇果覺感受不出暖意,她仿佛整個人落入了冰窖,全身沒了知覺,力不可支。
蘇果低着頭,“王爺,我累了,能不能先上船。”
她都沒坐過船,連從哪裏上去都不清楚,可是她實在不想呆在這兒了。
陸則琰覺察出她的不妥,他看了眼身側,“若楓。”
“是。”
蘇果渾渾噩噩地,說完她的話再也聽不見其他,跟在若楓後頭,亦步亦趨地上了船,進了陸則琰說的靠窗的那間寝艙。
鵝黃色的壁上挂布,镂刻着中原百鳥朝鳯的吉祥圖案,頂上用鐵力木封了雙層保暖,地上則鋪了密實的灰色磚墁用以防潮。淺的近乎透明的琉璃花窗連嵌裝着四片,曦光透過它打在窗下的床榻上,軟被上泛着七彩。
裝飾想來是花了心思的,只是她懶得細看。
蘇果尋了個角落,曲着腿蹲坐,仰頭看着窗外赤日。
不知過了多久,陸則琰進艙門的時候,蘇果依舊背對着他,哪怕聽見了開門聲也沒有回頭。
陸則琰這兩日因着蘇果第一次體會到了心煩意亂,“小太監,本王有話與你說,你過來。”
“大人,我也有話與你說。”
陸則琰走近了見蘇果還是不動,彎腰想扶起她,“嗯?”
蘇果避開他的手,卻終于轉過身來,她垂着眼睑,逆着光都能看到臉上滿是淚痕,聲線顫顫的,“大人,你能不能,不要再欺負我了。”
作者有話說:
很明顯,王爺和女配沒關系的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