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擠來擠去
擠來擠去
宗堂位于村裏的中心,但是現在已經改成了柏叔的醫館。
一進大門,衆人左拐右拐的往裏走,繞過前廳進入到後院,在一棟不起眼的失修了的瓦房前站定,大慶及時遞上一把鏽跡斑斑的鑰匙,常叔則上前打開了門鎖。
塵封已久的宗堂再次出現在村民的視野中。
元扶冒着風險都要上宗堂,她常年混跡黑市,在外也積累了一定的人脈,再加上馮安這個人的事情她也聽說過不少,她害怕若是報案了,關不了幾天,馮安就出去了!
所以她必須要讓村裏出面來頂住這件事情,唯有這樣馮安才沒翻身的餘地。
常叔看着破舊不堪的宗堂,竟老淚縱橫,充滿溝壑的臉上,帶着複雜又欣喜的表情。
馮安早已疼的昏了過去,被柏叔的兩個小徒弟用木棍搭制而成的簡易擔架擡着,放在了宗堂的正中央。
柏叔已經為他止血了,但是否危及到性命,就不知道了。
蘇小果帶着元家一衆孩子站在側邊,她看向元扶,她相信她能處理好。
宗堂有宗堂的規矩!無論是誰,都要遵守!
元扶“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先磕了三個響頭!
這三個響頭直接把她帶回了三歲的時候,她父母并不是寧水村土着,而是首都大學的教授,但命運仿佛給這個幸福的家庭開了個玩笑,迫不得已,元父帶着元母一起逃到了寧水村,這有她們家的一個遠房親戚。
而元扶,她本名叫元芙,不僅名字被改掉了,還被元母喂了很多藥物,妄想徹底的改變她的性別!到後期,元母的精神狀态一直不太好,最後自盡而亡,元父也緊随其後,留下一群嗷嗷待哺的未成年。
那時,為了求得村裏的庇護,一家三口跪在宗堂三天三夜。
元扶怎麽可能忘記,她一輩子都忘不了!
這三個響頭可是她實實際際磕出來的,連額頭上也肉眼可見的紅腫起來。
到底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常叔撇開視線,問她:“元娃子你…。哎。。先讓她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一遍吧。”他指了指蘇小果和元蓉。
回憶起剛剛的事情,元蓉下意識往後縮,躲在了蘇小果身後。
蘇小果安撫的摟着她,上前一步,義憤填膺道:“我不知道民風淳樸的寧水村為何會出現這樣一個豬狗不如的畜生!
今天若不是元扶及時趕到,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都不知道要被他…。。”
說完,抹了抹眼角的淚珠。
元家幾兄弟早已氣的雙目通紅,拳頭捏的死死的,恨不得上前去把馮安搞死,就連最小的元青,也呲牙咧嘴的看着馮安。
蘇小果的這番話說的極其有水平,先是一來就道出寧水村民風淳樸,所以為了坐實這個名聲,他們就不能不管不顧!之後又點明元扶來的及時,自己并未受到任何的侮辱,同時又能讓圍觀的人對弱者産生同情。
高啊!
永泉叔贊賞的看着她,他就知道這女娃子是個有文化的!
常叔皺着眉頭聞道:“你去李厚德家作甚!狗蛋說元蓉被鬼抓去了?”
能做村長的人果然不一般,不是這麽輕易就能哄騙的,不過蘇小果自有對策。
她把躲在二嬸子身後的狗蛋叫出來,看着眼前這個畏畏縮縮的小孩,親和道:“告訴嬸嬸,你看到了什麽?”
狗蛋很害怕,一直再躲。
蘇小果不慌不忙的問他:“你是不是看到小蓉被這個畜生拖進草棚?”說着指了指馮安。
狗蛋猶豫了一下,又偷偷瞟了一眼二嬸子,點點頭。
“那你有沒有看到我來找小蓉?!”蘇小果追問。
狗蛋搖搖頭,他吓壞了,誰都沒看到。
蘇小果放過他了,轉身看着常叔,大聲說:“小蓉來找狗蛋玩,我來二嬸子家找小蓉,沒想到這畜生卻先把小蓉綁了,之後又想對我行不軌之事!但我們倆命大,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才會讓我們虎口逃生,敢問村長!您能容忍這畜生敗壞寧水村的名聲?!”
“能容忍寧水村沾染上污點?!還是不把如今這流氓罪放在眼裏?!”
咚——周圍寂靜一片。
常數被這接連幾個問句打的措手不及,連退了兩步才穩住身體。
流氓罪啊,這可是流氓罪啊,會死人的流氓罪啊。
正巧李厚德及時趕到,去喊他回來的村民已經把事情告訴他了,他雖然和馮安關系不錯,但若是那畜生真的做出這樣的事情,他也不會…。。!
“厚德!這是你的人,你說怎麽辦?”常叔幹脆把問題甩給了他。
李厚德左右觀察了一番,憤怒道:“報警!由我李厚德親自押送他去警局!”
這說了和沒說一樣,誰不知道要把馮安送到警局,可現在的問題是元扶不滿意!不然那小子骨子那麽硬,怎麽可能連磕三個響頭!
常叔自認還是了解她的。
元扶繼續跪着不出聲,渾身散發着陰氣,那勢頭比元父元母死的時候還要可怕。
此時的她就是陽間黑無常,她要索命!
“我老頭子親自押送過去。”常叔說完,又喊了喊柏叔,道:“老柏頭,你也一并去。”
柏叔上過戰場,是革命戰士!有他跟着,關鍵時刻還好使一些。
這件事情沒那麽簡單,但也不複雜,主要是現在馮安身上有傷,還被閹割了,若是沒有村裏這些老幹部的支持,興許還會麻煩一些。
這就是元扶的目的,她很聰明,她知道怎麽樣尋求保護,她同樣很憤怒,想直接一把刀把馮安割了,但是她不能。
能屈能伸,她的骨頭很硬,但是為了在乎的人,她可以彎腰。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等衆人從宗堂出來,這件事已經人盡皆知了。
李厚德的驢車就在門口,他拉着昏迷的馮安、狗蛋、常叔幾人,常叔的兒子大慶又把自家的牛車趕來,拉着元扶蘇小果等人。
所有相關的人都要去,這也是蘇小果第一次去鎮上,上次跟着二嬸子偷摸去的地方還沒到鎮上呢。
永泉叔沒跟着一起,他是記分員,還要盯着其他人上工,事關村裏的收成,不得馬虎。
路上人異樣的眼神也同樣刺痛了元扶,她湊近蘇小果耳邊,壓低聲音,道:“對不起。”
元蓉是她妹妹,而蘇小果犧牲了自己的名聲,來保護了元蓉,這份恩情,她元扶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蘇小果:那就兩輩子、三輩子!)
蘇小果搖搖頭,她不在乎這些,她跟元扶的心思一樣,只想把馮安千刀萬剮!
至于元蓉這邊,蘇小果不擔心她說出實情,小孩已經被吓的魂不守舍了。
蘇小果這副不在乎的模樣,更加讓元扶心痛,她默默的離蘇小果近了些,肩頭挨着肩頭,無聲安慰着。
什麽鬼…蘇小果覺得身體酥麻酥麻的,默默的朝元蓉那邊挪了挪。
牛車走的很慢,過了一小會,元扶又擠過來了。
蘇小果又挪。
連續三次後,元扶不擠過去了,她低着頭,讓人看不清神情,只是總覺得有些落寞和孤寂,她想她又被讨厭了。
受不了了,蘇小果就看不得她那副委屈的樣子,明明冷冷的盯着你,但你就是覺得她的眼神裏流露出不滿和失落。
兩人的肩頭又挨在了一起,這次是蘇小果主動挪過去的。
一路上都是灰塵,但總感覺空氣好清晰,煩悶心情也被安撫消散了。
到達鎮上時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蘇小果坐的屁股敦疼,這是她第一次坐牛車,感覺又費腰又廢屁股的。
不得不說鎮上就是比村裏繁華,不僅有穿着的确良綁着麻花辮的妙齡女子,還有穿着襯衫打扮斯文的男子,亦或者穿着卡其布的工人。
蘇小果摸了摸自己黑乎乎的上衣和亂糟糟的頭發,感覺她就像一個逃難的難民。
自從她吃過那兩顆丹藥後,五官、身材和皮膚已經悄然無息的發生變化,只是她沒有照過鏡子,不知道罷了。
所以她在其他穿着打扮精致的女子眼裏,就是穿着破舊但難掩姿色的小騷狐貍!
尤其是直桶不收腰的上衣都能看出來那妖嬈的身段,真是奇了怪了,還有,從沒見過農村人有這麽白嫩細膩的皮膚,甚至比從城裏去下鄉的知青還要有姿色!
蘇小果在打量其他人,她也引起了別人的注意。
到達警局,因有柏叔和常叔的關系,這件事處理的比想象中要簡單許多。
本身流氓罪就是不可饒恕的行為,警局也是把該走的流程走了一遍,至于馮安身上的傷,那是正當防衛!
連元扶也收到了一波褒獎。
馮安被判了死刑,槍斃。
雖然沒能讓他生不如死、度日如年,但這已經是最好最好的結局了。
可憐他還沒好好體驗幾天變成太監的日子。
若是沒有村長和柏叔大張旗鼓的扣着人來,興許馮安還有一條活路,警局的其中一個警察認出了他,不過事已至此,已經無力回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