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解釋
解釋
夜晚,醫院較白日安靜得多,梁濯匆匆跑上臺階,根據醫院的指示牌往消化內科去,
孟珣半靠在病床上,臉色有些蒼白,手背插着輸液針,白色膠帶在手背上交叉而貼,形成一個乘號,冰涼的液體順着輸液管一滴一滴往下輸送,
孟弈坐在窗那邊,距離孟珣一米多,翹着腿往椅子後一靠,看着孟珣輸液管發呆。
梁濯匆匆走進來,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不知道的還以為兩人不熟呢。
“你來了,”
“你怎麽來了?”
異口同聲,孟弈看向梁濯,孟珣看向他哥,然後又看向梁濯,不懂他們兩個之間怎麽那麽熟稔,不過,想想兩人簽的協議,孟珣放松身體,自嘲一笑扭頭看向一邊。
“什麽情況?”
梁濯斜坐在病床上,望着孟珣手背上的輸液管,表情擔憂,
孟珣不答,梁濯看向孟弈,孟弈瞥了眼孟珣,哼笑一聲,撿起外套抖了抖,“沒什麽大問題,挂的葡萄糖,”
“我先走了,什麽問題你們兩個自己解決,”孟弈走得潇灑,孟珣轉身望着他離開的背影,難以置信,他哥什麽意思,又把他買了,這次是多少錢,兩千萬,五千萬。還是一個小目标,再多孟珣就覺得自己不值了。
“要我幫你喊回來嗎?”
梁濯将剛才孟弈坐的椅子搬過來坐下,偏頭看先孟珣。
“你怎麽來了?你的任務不是已經完成了嗎?孟弈沒給你結尾款?”
孟珣語氣嘲諷,說完轉頭避開梁濯的視線,眼不見為淨,
Advertisement
他原以為兩人是雙向奔赴,沒想到是自己一廂情願。想到那份協議,孟珣眼睛頓時蒙上一層薄薄的水霧,心髒一抽一抽的疼,
他真的以為梁濯和他心意相通,就差戳破那層紙了,轉眼才發現他和梁濯之間的距離堪比馬裏亞納海溝,一上一下,毫無幹系。
聞言梁濯愣了一下,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他打電話給孟珣,沒人接聽,反倒是孟弈給他發了條消息,說孟珣在醫院,然後發了個定位,梁濯匆匆就來了,也沒問為什麽,現在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難怪孟弈急匆匆跑了。
“這事說來話長,”梁濯斟酌片刻,不知該怎麽開口。
“那你長話短說,”孟珣翻身坐起,挂水的那只手撐着床上,以支撐身體,左手手背上膠布扭動一下,暗紅的鮮血湧進透明的輸液管,
“好好好,我長話短說。”梁濯見他情緒激動,趕緊起身去拉起他的手,按鈴等護士來處理,
“我今天原想将錢還給他,你哥不要,讓我當戀愛經費,”
梁濯說着摸了摸鼻尖,有些羞赧,孟珣也被他的話弄得一愣,嗫嚅幾下,也沒說出什麽話來。
剛好護士進來重新給孟珣插針,提醒他別再亂動了。
“所以你什麽意思?”
孟珣重新靠下,好整以暇看着梁濯,心情好了不少。
“我外婆約你去家裏吃飯,”
牛頭不對馬嘴的一句話,多想的反倒變成孟珣了。
葡萄糖挂完已經半夜,
孟弈帶着孟珣出來時太急,沒帶輪椅,梁濯抱着孟珣橫跨醫院大廳,雖然醫院樓上人不多,但大廳來來往往,見兩人摟摟抱抱的,目光詫異。
時間不早,兩人都很困了,也沒時間折騰,梁濯直接開車将孟珣帶回家。
到門口,梁濯下車開門,轉身剛準備上車,拉開車門,就見坐在副駕駛上的孟珣偏頭靠着窗,呼吸清淺,暗淡昏黃的光照在他白淨的臉上,長而翹的睫毛輕輕顫動,嘴巴微微張開,梁濯身形一頓,一時沒上車,
“你還要看多久?”
喑啞的聲音傳來,孟珣伸手揉了揉脖子,坐直身體,偏頭看向站在車門邊的梁濯,眼神戲谑,
“到了,”
梁濯雙手擺動一下,視線偏移,孟珣看向前面,黑漆漆的大門敞開,挂在牆上的壁燈發出橘黃昏暗的光,不過分刺眼,卻将門口照得足以讓人看清。
“你家?”
“嗯,太晚了,将就一晚,明天早上送你回去。”
梁濯側身上車,車燈照亮前方的院子,院子裏的盆栽花草随風搖曳,粗壯的香樟樹枝繁葉茂,在蒼茫的夜色下更顯蒼翠欲滴,梁濯将車停在院子裏,熄火,下車,
“抓緊了,”
梁濯彎腰抱起孟珣,側身用手肘推門關上,嘭的一聲,車燈閃了閃,滴滴兩聲,随即陷入黑暗,只剩屋檐下路燈引領方向。
梁濯去醫院走得急,随意抓了件T恤套上,孟珣一只手攀在他胳膊上,手掌下是鼓動的肌肉,青色血管順着手背蜿蜒而上,這已經不是梁濯第一次抱他,但他還是心神恍惚,每次都在腦子裏演變有些亂七八糟的畫面。
靠近大門,孟珣感覺自己被颠了颠,驚懼的情緒傳到腦子裏,他兩手并用,摟住梁濯的脖頸,挂着他身上,梁濯低頭看向孟珣,感受到他的恐懼時,安撫的拍了拍他的背,松開左手去按密碼。
“歡迎回家”的人工智能聲音響起,客廳的燈随之打開,金色水晶燈散發出的光芒照亮一室,梁濯抱着孟珣走進去,
孟珣好奇打量客廳,紅棕色的家具在燈光下潤澤厚重,白淨的牆上挂着名家書畫,中國畫西方畫都有。靠牆立櫃上擺放着一件件精美貴重的瓷器,地上鋪着花紋紛繁複雜的複古色波斯地毯,棕色真皮沙發上蓋着和地毯同色系的毯子,一桌一椅都盡顯精致複古,中西合璧。
“這裝修很漂亮,”
房子充滿濃厚的文化氣息和人氣,和現在精裝房的清冷感不同,歷史的厚重感在一件件使用痕跡略重的櫃子桌子間凸顯出來,地上紅棕色的地板光可鑒人,但是縫隙間的磨損看得出其飽經風霜。
“這裏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有一百多年了,”
梁濯掃視房子一圈,語氣有些沉重感慨,
孟珣見梁濯情緒低迷下去,頓時明白自己提起這房子是一個不明智的話題,房子随人而生,一百多年,這房子也住了幾代梁家人,其間經歷,或歡聲笑語、或悲痛難忍、或衰頹或榮耀都雕刻在這裏的一草一木上,提起房子就追憶以往,怎麽能輕松。
“我們上樓吧。”
梁濯又抱起孟珣,關上燈,往三樓去。
孟珣摟着梁濯,目光從客廳收回,看向前面的路,上樓扶手和地板顏色很像,就是亮了些,應該是後來刷過漆。
孟珣視線一瞥,目光頓時停住,從樓梯第一階往上,牆上挂着很多照片,每一張照片下都寫了一行小字,介紹照片上是某某某,一開始只是簡單水墨畫像,用相框裱起來,
慢慢往上是穿着清朝服飾的黑白照片,再後來的照片都是站在現在小洋樓前的集體照,每個人或西裝革履或旗袍着身,站在前面的小孩子穿着整齊的洋裝或西裝,乖巧的依偎在大人身旁,注視前方,
從水墨到黑白再到彩色,一代又一代,一開始照片裏人挨挨擠擠,生怕站不下,後來的照片逐漸出現空白的地方,
一步步往上走,直到三樓出現了梁濯的名字,他還是被父母抱在懷裏的小娃娃,穿着一身紅色唐裝,像個小福娃,身後立着應該是他父母和外婆。
“這是梁家幾代人的照片,還有更久遠的,只可惜在上個世紀六十年代遺失了,”
梁濯見孟珣盯着牆看,輕聲給他介紹這些照片的淵源,
“你們家在古代就是高門大族了,”孟珣看向梁濯,他剛才看那些年代久遠的畫像,每一個都穿着官服,下面小字介紹職位,最低都是正七品,
孟珣若有所思道:“如果我們生活在古代,可能一輩子都遇不見,”
梁濯嘴角噙笑,語氣溫柔,“因為他們的努力,我們才有幸遇見,”
孟珣看向梁濯,梁濯也正低頭望着他,樓梯的燈不是很亮,帶着朦胧的昏暗,梁濯的眼神卻比白日裏更亮,像有星星住在裏面,
“确實,”孟珣朝抿唇一笑,明白他的想法,亂世颠沛流離,朝代更疊,世事無常,前幾輩人的努力,才讓今天的他們有幸出生,有幸遇見。
孟珣伸手放在梁濯心髒處,怦怦怦的跳動節奏他并不陌生,通過手掌,仿佛他的心跳和梁濯的重疊,開心和歡喜都交融在一起,
兩個人視線對上,梁濯眼神一瞬間熾熱得灼人,孟珣只看一眼,心控制不住跳動,慌亂放下手,移開視線,眼睛再看不到其他東西,只剩下耳邊如打鼓般的心跳聲,
兩人在三樓入口停住,頭頂剛好是一盞橘黃的黑漆吊燈,光線落在孟珣臉上,他薄紅的臉頰和耳尖暴露在梁濯眼底,他目光一閃,眼神越發幽深,摟着孟珣的手克制不住收緊,直到孟珣顫動一下,才咻地回神,繼續往前走,
三樓的風格較樓下明亮不少,雖然還是一樣的裝修,但是少了一絲沉悶和滄桑,多了一些朝氣,這層有四個房間,其中三個他在用,一間是客房。
“你今晚先住這裏,”
推開棕色的門,梁濯将孟珣放到床對面沙發上,轉身從靠牆一側櫃子裏拿出床上用品,
折騰得太晚,孟珣腦子昏昏沉沉,爬在沙發看梁濯鋪床,淺藍的四件套,
梁濯在鋪床單,靠近床頭那邊床單翻起一個角,梁濯懶得走過去,直接半跪在床上伸展腰身,伸長手去拉褶皺,黑色T恤順着他的手往上移,露出一截與T恤截然相反的顏色。
黑色休閑褲包裹着他的腿,褲子沒有彈性,随着他的動作扯動,孟珣盯着一個地方看了一會,腦子裏畫面淩亂,沒一會,腦子發昏,眼皮下墜,徹底失去意識。
梁濯鋪好床,抖了抖被子,轉身想說什麽,就見孟珣爬在沙發上睡着了。
梁濯看看床,又看看孟珣,走過去扶起他,将他外套和鞋子脫了,抱到床上放下。
孟珣已一沾到床就自動往裏滾,手臂随意扒拉一下,搭在被子上,梁濯視線落在孟珣露在外面的手臂上,他見過孟珣穿短袖,孟珣要比他白得多,此時在藍色襯托下,更是白得過分。
梁濯不敢再看,給他拉拉被子,去關上窗戶,走到門邊,朝床上又看了一眼,關上燈拉上門走了。
陽光偏移,窗簾中間有一條縫,赤白的光透過那條縫照到床上人的手臂上,沒一會,被子裏的人動了動,伸手撓了撓被光照到的地方。
孟珣迷迷蒙蒙睜開眼睛,一時沒發現自己在什麽地方,直到瞥到床上藍色的床單,才恍然驚醒,他昨晚在梁濯家睡。
可是,望着從窗簾透進來的那縷光,孟珣心裏湧上不好的預感,他不會一覺睡到下午了吧?!
細碎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伴随着悶響的腳步聲,愈來愈近,慌亂的情緒滋生,孟珣眨眨眼,祈求開門的不是梁濯家人,不然他這輩子可以換個星球生活了,
門口人敲門,孟珣繃着情緒,想開口又猶豫,
“你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