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第一次遇見寧歲雲是十六歲，剛上高一。
早上出門時校服被牛奶打濕，周敏花了點時間幫她吹幹，一路上謝嬈着急得不行，“媽媽，我要遲到了！”
開車的周敏安慰她：“就遲那麽一會，沒事。”
“怎麽沒事，今天第一天開學，我不想做壞孩子。”
周敏笑不行，“遲到就是壞孩子了？”
八點十五分趕到學校，學校操場升旗奏唱的國歌響亮傳出，謝嬈真急了，再見都來不及說就拿起書包下車。
保安大叔倒沒說什麽，只讓登記。
謝嬈從沒被“記”名字，害怕得臉都紅了，顫着手寫下自己姓名班級。
寫完，身前高大保安往後招手：“來，你也來登記。”
身後有腳步聲靠近，謝嬈主動讓出位置，乖乖等關着的閘門打開。
後來的是個男生，身上有淡淡的薄荷味，很好聞，謝嬈下意識偏頭看去，看見男孩鋒利側臉。
他下巴上有道新添的傷痕，看着沒處理過，血凝結成疤，謝嬈心一凜，覺得一定很疼。
盯得出神，男孩猝不及防扭過頭，謝嬈和一道尖銳視線對上，對方眼裏滿是渾濁，她吓一跳，後退一步。
不過兩秒，男孩撤回目光，單拎過包往裏走。
謝嬈還怔在原地。
好兇。
保安催她，謝嬈快速低頭看一眼。
“寧歲雲”三字遒勁有力。
......
他們是同班同學，做完自我介紹後她往臺下一掃就看見他，都是遲到的學生，他們不出意外成為同桌。班主任老徐說下個星期再調整位置。
謝嬈性格親和，雖然這個男生給她第一印象不太好，但她仍友好打招呼：“你好，我是謝嬈，我們......剛剛見過。”
寧歲雲擡眸看她一眼，什麽都沒說，整理桌面上新發下來的書。
謝嬈脫下書包，從裏面找出周敏給她準備的小醫藥盒，她記得裏面有碘酒和創口貼。
打開一看，果然有，她小心遞給他，“這個給你。”
寧歲雲又看過來，看看盒子又看看她，臉還冷着，但說話了，“不用。”
“噢。”謝嬈沒多失望，把盒子蓋好放進抽屜，“我就放在這，你要是想用可以用。”
他已經把新書堆好，然後......趴下去睡了。
謝嬈覺得這個人有點奇怪，撇撇嘴，拿出第一節要上的數學書準備上課。
早上四節課，他整整睡了三節課，中間課間休息都沒醒。
最後一節課班主任讓她叫他起來，謝嬈不得已拍拍他肩膀，“喂，班主任讓你起來聽課。”
他“唔”了聲，嗓音疲倦，翻了個面面向她再次睡去。
班主任見勸說無效，沒打斷課堂，繼續上課。
謝嬈認真聽了會，可視線總被不自覺吸引，轉眼看身旁，其實這個男生長得挺好，睡着的時候身上戾氣散去，整個人柔和不少，他左眼下還有一枚小小的痣，很好看。
謝嬈看見他眼下一層烏青，好像一晚沒睡，又看他那個明顯傷口，心裏不由猜，他昨晚幹什麽去了？是不是幹壞事了？
想得出神，寧歲雲驀然睜眼，謝嬈一下又掉進那烏黑深眸，她一個激靈，連忙用課本擋住自己臉。
心跳加速。
短短一個上午，竟然被抓到兩次！
謝嬈不知道他昨晚做了什麽，他也沒用她抽屜裏的醫藥盒，他那個傷口三天後結痂，慢慢好轉。
但謝嬈從新朋友那聽來很多關于她這個新同桌的事。
她們說他很渾，之前上初中時就經常逃課打架，去網吧通宵，身邊來往的都是些社會青年。
可說完又心疼說他很慘的，之前他爸生病，他媽去他爸的公司鬧，想要賠償，整個城西片區都知道，鬧得可難看。
後來他爸沒了，他媽轉頭就跟人跑到南邊去，剩他自己一個，好不可憐。
好在成績還不錯，所以班主任才對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好友陳樂樂問她不知道這些嗎？謝嬈搖頭：“我爸媽工作調動，我今年八月才搬到這邊。”
陳樂樂嘆息：“反正大家不敢惹他但也不想跟他有什麽關系，他脾氣挺臭的，你跟他同桌那麽久應該深有體會吧？”
脾氣還行吧，就是不愛說話也不愛學習，但是沒對她做什麽，而且身上總是有股清新淡雅的薄荷味，謝嬈喜歡幹淨的男孩女孩。
謝嬈往教室後那個依舊趴着睡覺的人看去一眼。
她從小生活優渥，爸媽疼愛，之前上學遇到的也大都是家庭幸福的同學，現在聽着這些，心裏湧起憐惜。
一個星期後的周一，班主任老徐把她叫去辦公室，關心問候一番後說出主題：“謝嬈，老師想再安排你跟寧歲雲坐一起，你同意嗎？”
謝嬈抓着手心。
老徐說：“他這人不鬧，就是愛睡覺，不會影響你上課。你成績好，性格也乖，老師不是讓你去幫助他，就是......”
老徐說着說着自個也覺得不太好意思，低聲說：“其他同學可能不太想和他坐，老師也是來問問你意見，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
謝嬈說：“老師，我願意的。”
老徐即刻露出笑容，拍拍她肩膀，“哎那行，咱們下午換位置。”
謝嬈躲過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乖巧“嗯”一聲。
轉身離開，謝嬈看見辦公室門口一閃而過的校服一角，她沒多想，回到教室。
......
謝嬈漸漸發現，其實寧歲雲這人挺聰明。
他上課不怎麽聽，但是考試都不差，中等水平吧，算不上好。
所以他要是願意學肯定能學好，謝嬈心裏想着那些事，又覺得同學一場，勸：“寧同學，你別睡了，今天物理老師講的是這個學期的重點，你聽一聽吧。”
誰料男生第一次沖她發脾氣，“管好你自己，少管我。”
他擡起了臉，謝嬈又看見他右臉頰新添的傷口。
但語氣太兇，謝嬈才懶得理他，重重“哼”了聲，專心聽課去了。
她家住不遠，謝嬈放學都是自己回去。
這天周五，放學之後照例收拾東西準備走人，可往常鈴聲一響就沒影的人今天破天荒還在，他安靜趴在桌面上，似乎還睡得熟。
謝嬈環視漸空的教室，再看一眼外面燦爛收尾的夕陽，到底心軟，敲敲桌面，“喂，放學了。”
寧歲雲轉醒，灰蒙蒙的眼望過來，似乎在醒神，眼裏沒有攻擊性。
他看她幾眼，背靠上椅子，又閉上眼。
在謝嬈以為他又要睡過去的時候他睜開眼，拎過椅背上校服，一本書沒拿，潇灑出門。
謝嬈正好收拾好，也離開回家。
他在前面，她刻意保持五米安全距離，慢吞吞地走。
等走到學校三百米處一個紅綠燈，寧歲雲扭頭看她，“你跟着我幹嘛？”
謝嬈耳朵一紅，抓着書包帶擡起下巴說：“誰跟你，我回家也是這個方向好嗎！”
他哂笑一聲，校服被他批麻袋一樣搭在右肩，吊兒郎當的。
謝嬈心裏嗤，壞學生！
很不巧，他們同路，謝嬈入學三星期才發現這件事。
拐過一個街口，先她幾步的男孩走進街邊一個網吧。
謝嬈沒進過這種地方，她在招牌前停下，念出歪歪扭扭破破爛爛的店名：“欣欣網吧。”
真土。
她有點好奇，探頭往裏看。
很意外，寧歲雲不是來上網，他直接走到收銀臺，把校服扔在椅子上，弓着身子操作收銀電腦。
有男生開臺，他在鍵盤上敲打一番，然後遞給男生一張卡，收錢。
等擋在跟前的男生走開，他擡眼，倆人對視上。
謝嬈一慌，連忙轉身離開。
又有種被抓包的心跳加速感。
小步跑回小區，謝嬈摸着心口平緩。
唔，好吧，誤會他了。
......
從那以後倆人偶爾會同路，他幾乎每天下午放學都會到欣欣網吧打工，他知道她知道這個事，但倆人都很默契地沒有提起。
她依然泯然于衆，是一個乖巧懂事的好學生，他依然從早睡到晚，成績保持在中游行列。
不同的是老徐幾乎每周都會把她叫去辦公室，問她寧歲雲近況。
謝嬈自覺擔上使命，會一一跟老徐細說，寧歲雲這人除了喜歡睡覺其他沒什麽令人不喜。
老徐笑容和藹，摸摸她頭，“辛苦你謝嬈，以後如果方便，可以在不影響你自己的基礎上給他補補課。”
長這麽大還沒人摸過她頭，謝嬈有點害羞和怪異，後退躲開，不過她明白班主任的好意，“我知道了老師。”
“乖孩子。”
班主任開口，謝嬈自然不好意思拒絕，這天放學，謝嬈趁他走之前叫住人，“寧同學，準備期中考，你準備好了嗎？”
寧歲雲腳步停下，轉頭，眉梢吊起，看透她似的，語氣輕佻：“怎麽，你幫我啊？”
謝嬈：“如果你需要的話......”
他們關系一般，謝嬈不想他誤會，補充說：“班主任建議我幫幫你。”
他嘴角扯起淡淡的笑，“行啊，走。”
“啊？走去哪？”
他已經往外，謝嬈趕緊拿出書包追出去。
十分鐘後，謝嬈站在欣欣網吧前，呆滞。
話語充滿拒絕，“要在這嗎？”
他呵笑，邁步進去。
謝嬈捏捏書包帶，硬着頭皮跟着。
都是煙味，難聞得很，謝嬈無比後悔答應班主任這個建議。
她跟着他到收銀臺。
收銀臺後有兩把椅子，謝嬈抱着書包坐下，眼睛還在打量這破舊網吧。
網吧舊是舊了點，但生意很好，這個點坐滿一半的人，空氣裏到處是男孩們打游戲亢奮聲。
寧歲雲側眸看向進入新世界的好奇女孩，眼尾勾出笑。
好一會才出聲，“看夠沒？”
“哦哦。”謝嬈回神，從包裏掏出數學書，“我看你數學不太好，我們先從數學說起吧。”
他還沒應，收銀臺前來了人，一個臉上脖子上全是紋身的男人，嘴裏還流裏流氣叼着煙，看向謝嬈的眼神充滿暧昧。
他眉一揚，沖寧歲雲說：“小子行啊，拐這麽一個标致小女友。”
謝嬈臉一下刷紅。
寧歲雲瞪去，“滾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