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她還想再坐坐，可是太晚得回家了，不然周敏謝潤清會擔心。
謝嬈鎖好門，把鑰匙放進包裏，打車回去。
依然不敢跟他們提起這些事，謝嬈吃好飯洗完澡坐在書桌前打開電腦，搜索失憶的各種可能。
【人為什麽會失憶？】
【造成失憶的原因有器官性原因和功能性原因，器官性原因包括大腦遭受損傷或疾病，功能性原因則是心理因素，按成因又分為心因性失憶怔和解離性失憶症......】
【功能性一般認為可能是“心理功能的解離”，也就是原本能自我覺知與統整的個體，因為面對壓力，解離成各部份，使意念、記憶、行為被排除在意識之外，造成失憶、人格變化等症狀。】
謝嬈一條一條看完，還有暫時性失憶和永久性失憶、局部性失憶和選擇性失憶等介紹。
她自我研判，像她這種某一段時間內有關特定人物的失憶應當是局部性失憶，也就是人們常說的選擇性失憶。
那她是器官性還是功能性？她是不是摔了磕了碰了？
可為什麽獨獨忘記寧歲雲？那看起來是一段美好回憶，不是創傷。
網頁彈出客服框，問是否需要在線醫生，謝嬈知道這是廣告，但她現在急需一個答案，輸入自己的問題。
電子客服胡亂回答幾句，然後引導她下載APP并付費，謝嬈不再繼續，退出來。
十點半，周敏敲門進來，手裏端着牛奶，“還沒睡呢？”
謝嬈合上電腦，接過溫牛奶，“謝謝媽媽。”
周敏在床邊坐下，溫柔看她，“今天去哪裏了？怎麽那麽晚回來？”
謝嬈一口一口喝着牛奶，小聲撒嬌：”哎呀媽媽，我不是小孩啦，我就出去逛逛，沒事。”
周敏謝潤清很寵她，沒讓她去工作，不過每天吃完晚飯聊天都會問她今天做了什麽，問她心情，她之前一段時間在家種菜種花開直播，規律尋常，這兩天頻繁外出晚歸确實有些怪異。
再往前......謝嬈腦子一懵，再往前她做了什麽？
此刻特意想起才發現那一段記憶模糊，她只記得他們住元鹿街，後來搬到這邊，具體生活事件卻回憶不起來。
周敏見她凝眉，“怎麽了？”
謝嬈回神，多解釋兩句，“我覺得我現在只雕小動物小擺件有些單調，我想出去找找靈感。”
周敏放下心來，摸摸她頭，“那行，在外面注意安全，有什麽第一時間給爸爸媽媽打電話。”
“嗯。”謝嬈乖巧應。
“周六陳阿姨過來，你安排好，那天不出門了。”
“好。”
謝嬈捧着牛奶杯呆呆坐着，後知後覺發覺什麽。
陳阿姨是周敏朋友，幾乎每個月來一次，每次來都會和她單獨聊很多。
她以前只以為陳阿姨是關心她的一個長輩，現在想來她更像一個心理醫生，每月一次關心疏導她。
謝嬈漸漸恐慌，關于她忘記的那些事。
她擡頭望向周敏，“媽媽，我是不是忘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周敏剛放下的心再次提起，“嬈嬈你想起來了？”
“沒有。”周敏很溫柔，氛圍使然，謝嬈說了實話：“有個警察過世，他的房東聯系上我，他叫寧歲雲，我們曾經是一對情侶，是不是？他日記裏說去過我們家吃飯，你們認識他的。”
周敏心裏吃驚，怪不得女兒這兩天總往外跑，她觀察謝嬈臉上神色，小心問：“還想起什麽了？”
“我什麽都不記得，媽媽，我忘記了，我不記得了，他好像，”謝嬈聲音漸啞，眼底暗紅，“他好像很愛我。”
周敏站起來，将位置上的女兒抱進懷裏，摸着她發頂安撫，“嬈嬈，那只是一段尋常的戀愛關系，你們正常分手，後來你腦袋受過傷，忘記一些事，兩者沒有關系，你不要多想。”
“真的嗎？”
周敏：“小寧的離世我和你爸爸很遺憾，但是聽說他是因病過世，跟你也沒有關系。”
謝嬈嗓音低低，想要确認：“他很愛我，是嗎？”
空氣凝滞，周敏輕輕嘆了一聲。
“是，他很愛你。”
......
周敏離開後謝嬈一個人靜坐許久，窗外清瑩月光陪伴。
沒有平行世界，不是他臆想，他們真的談過戀愛，只是她忘了。
晚上沒能睡着，謝嬈想起來件事，拿起手機搜索平安街附近商場的木雕工作室。
那附近有兩個工作室，一個在商場裏一個在商場邊上的巷子，按照他日記描寫應該是商場那個，謝嬈想明天去看看。
關掉手機閉上眼，腦海再次浮現這兩日種種，入睡變成一件困難的事。
她坐起來，打開床頭小燈，拿過椅子上背包，找出他那本日記，一頁一頁翻看。
......
木雕工作室上午不開門，謝嬈下午三點到。
裏面恰好在上課，謝嬈在工作室門口的椅子坐着等。
謝嬈想起來，這個商場離元鹿街很近，他們一家常常來逛地下大型超市，可她記得逛超市，卻不記得自己來過這個木雕班上課。
她靜靜看着人群往來，回憶昨晚又看一遍的日記。
謝嬈想着想着露出笑，他是不是對自己一見鐘情啊？就除夕那晚見一面就喜歡上自己了？然後發起追求？
她拿出他證件看。
還是那個人那個表情，但是今天看着順眼多了，感覺也沒那麽兇。
她仔細看他眉、眼、鼻子、嘴巴、耳朵，手順着目光撫過，好看的，那種清朗正氣的帥，眼神滿是韌勁。
謝嬈想，不怪她會和他談戀愛，這樣一個人，無論從裏到外都能給人足夠的安全感。
心中忽然湧出無限落寞。
她眼睑下垂，睫毛顫了顫，把證件放回包裏夾層。
三點半，木雕班中場休息，老師出來，謝嬈趕緊站起來叫停人。
老師回過頭，驚喜道：“謝嬈？你怎麽在這？來逛街嗎？”
謝嬈一頓，裝作認識，“嗯，正好在附近，過來看看。”
老師估計不知道發生什麽，自然問：“小寧警官沒和你一起嗎？”
“沒有......他沒有跟我一起。”
老師記得這一對小情侶，倆人外貌出衆性格好，謝嬈也是她教過的最聰明的學生，當下邀請：“等會有事沒？要不要進來坐坐？”
謝嬈看一眼工作室裏七八個正在刻木的學員，點點頭。
她跟着進去，環視一圈，“老師，我們當時坐在哪裏來着？”
老師指指第一排最左兩個空位，“你不記得了？你當時喜歡坐第一排，小寧也跟着你坐第一排，次次不落。”
謝嬈笑笑：“我以為您換過桌椅。”
“沒，還是那套，工具也是你們用過那套。”老師說：“今天人少，你要是想留下來玩就玩玩，桌上有木頭。”
“嗯，謝謝您。”
老師還有事走遠，謝嬈走到位置上坐下。
她很熟悉的工具和木頭，不熟悉的場景和桌椅，謝嬈看看空着的那個位置，思緒飄遠。
他們曾經每周日下午一起來上課，他工作忙碌卻能擠出空來陪自己。
他分明不愛做這些手工活，卻堅持上了那麽久的課。
他雕刻的那些動物實在醜得不成型，卻全被他好好安置在家裏。
他肯定很愛很愛自己吧，那時候的謝嬈是不是很幸福？
好可惜啊，現在的她感受不到那一份愛意。
在休息結束時謝嬈起身，和老師道別離開。
來不來這一趟其實無所謂了，關于他們曾經相愛這件事已經無需再多加證明。
時間還早，謝嬈繞去他家，用鑰匙開門進去。
兩天的通風透氣讓這間小屋子重新有了人氣，謝嬈放下包，去廚房找到燒水壺，接水，一開始流出來的水生鏽發黃，半分鐘後才恢複幹淨。
又從櫥櫃裏找出早清洗幹淨擺好的杯子，沖了沖，等水燒開後倒入，放涼。
她坐上沙發，腦袋放空什麽也不想，就靜靜坐着感受他曾經生活的空間。
水涼透，她喝下一半，進卧室。
下午的雲有些厚，窗簾遮住一半窗，室內昏暗，謝嬈過去拉開窗簾，開窗。
床上只剩床墊，床單被子都被他收拾好放在床邊，衣櫃同樣，衣架上空無一物，只有大包小包幾個行李袋。
謝嬈一個個搬出來，想打開，手伸至一半停在半空，不敢繼續。
她生活過得不錯，很少哭，可眼下鼻子控制不住地發酸，眼又紅了。
謝嬈吸吸鼻子，目光移動，看見衣櫃底下儲物抽屜。
她過去拉開。
滿滿一抽屜照片，全是她的，他們爬山的照片，她低頭雕刻木頭的照片，她在廚房做飯的照片，她認真看書的照片，她在櫻花樹下比V的照片......
意料之外，還有她上大學時各個場景，入學、參加開學典禮，在食堂吃飯，和朋友在操場散步……
謝嬈捂上嘴，淚水又一次滑落。
她顫着手拿出照片壓着的一本日記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