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丫頭發了瘋
丫頭發了瘋
京城南郊南海子圍場,這裏環境清幽,是皇權貴族們秋日狩獵的好去處。
“太子——,太子,嚴護衛又射中了兩只青羊,已經派人去拉回來了。”太子門下的侍衛福來一臉喜色地禀告他的主子。
馬上錦帽貂裘的男子,便是當朝太子李犒宣,他遠眺着前方的密林,輕蔑地一笑,這次衆位皇子一同奉命來南郊狩獵,他身為太子,在狩獵收獲上,勢必是要拿下頭籌才能罷休,不過才短短三日,他的營帳裏已經堆滿了獵來的錦雞、猞猁、野鹿和青羊,等回朝複命,皇上定會對他另眼相看。
他身後另一個護衛青雀,低下頭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鼓起勇氣,擡頭輕聲嗫嚅道:“太子,不知當說不當說,三皇子那邊,聽說昨日他帶着一衆護衛,打死了一頭棕熊,怕是有兩百多斤重。”
一頭棕熊,可比十只青羊野鹿都要難獵到,這下好了,皇上本就寵愛他這個三皇子,要不是看在李犒宣的母親是當朝皇後,背後母族實力強大,要不然,這個太子之位,也輪不到李犒宣來當。
青雀的話音一落地,林子裏飛出幾只寒鴉,撲騰撲騰翅膀,往遠處飛去,太子李犒宣的臉色陰沉得可怕。
衆護衛慌忙齊齊跪在地上磕頭。
“太子請息怒,奴才這就帶人再去林子裏加大力度搜尋,不會再辜負太子厚望。”福來不敢吱聲,還是青雀大着膽子跪在地上說道。
十幾裏外,那個獵到棕熊的男人——李晟堯,此時正坐在一輛高頭大馬車上,他早早換下身上的騎服,一身富貴公子打扮的模樣,雙手抱胸跷着腳尖靠在車裏的座椅上。
若論騎射,衆位皇子裏,沒人能賽過他,論文韬,他也能拔得頭籌,可就是時運不濟,三皇子的生母芸妃,早早去世,母族人丁稀薄,三皇子背後沒有世家勢力支撐,所以就算他再優秀,太子之位,也與他無緣。
“三皇子,咱們這樣偷偷溜走,若是皇上怪罪下來,如何使得?”貼身随從霍刀皺着眉頭掀開馬車簾子伸進頭來道。
車裏的男人微微睜開眼睛,他長了一雙好看的桃花眼,濃密的睫毛輕輕擡起,一雙眸子裏盡是慵懶散漫的神色,皮膚白得如玉一般,配上挺拔貴氣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唇,并不顯得女氣。
狩獵還未結束,可三皇子便耐不住清冷獵場的寂寞,偷偷從獵場一個不為人知的出口跑了出來。
“你若後悔,那你便回去,百花樓的璨兒姑娘,我去和她喝茶。”李晟堯的聲音慢條斯理,霍刀立馬住了口。
璨兒姑娘是百花樓賣藝不賣身的清姑娘,所謂清姑娘,是指青樓那種腌臜地裏,潔身自好賣藝不賣身的姑娘,這位璨兒姑娘,霍刀一直偷偷仰慕,時不時地偷偷随主子李晟堯溜出宮去,他自個兒上百花樓去,找璨兒姑娘喝一杯茶聽聽小曲,他的心思,李晟堯一清二楚。
“三皇子,前面不過數裏便進城了,要不咱們先去江邊的醉紅樓,開一壇上好的女兒紅,還有您愛吃的燒鴿子。”霍刀立馬改口,絕口不提回宮的事。
這家夥,扭扭捏捏口是心非,李晟堯白了他一眼。
果然還是京城裏繁華熱鬧,賣藝耍雜耍的、舞獅子噴火的、叫賣糖人字畫的,簇擁在街邊巷角,李晟堯一身白色絲綢長袍,腰間系着祥雲暗紋的腰帶,腰帶上垂下一塊質地極好的羊脂玉如意,他立在一處賣字畫的攤販鋪子前,玉如意上垂下來墨青色的縧子,随着風輕輕搖擺,氣質軒昂,引不少路人側目。
直到身後的嘈雜喧嚣聲響起,路人驚呼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他眉毛微微一挑,身後的情形,他側目一看,便清楚了一二分。
無非是驚馬當街狂奔,眼看着就要撞上兩個在街上厮打的女子。
瘋馬對上悍婦,今日真是熱鬧。
李晟堯一邊嘴角一勾,轉身過來,本不想惹事,正要擡腳直接離開,可當他擡眸的那一刻,他不覺出了一下神,街心的兩個女子跌坐在地上,背對着自己的是一個穿杏色衣衫的女子,她抓着另一個粗布藍衣女子的衣領,此時轉頭見了迎面而來的馬車,吓得花容失色,手都顧不得松開,而那個藍衣女子,剛好擡起頭來,正好對上李晟堯的視線,她雖然穿着樸素,臉上還蹭了幾道沙土痕跡,可那張臉,卻長得十分動人,這世上的美貌女子李晟堯見得多了,可那女子不光生得妍麗,蒼白的小臉上一雙水靈的大眼睛裏,卻納罕地透露出幾分機警和不馴,李晟堯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兩眼。
李晟堯挺身而出的那一刻,佟溪正在內心做了兩秒鐘的掙紮,她當年在體校練習的專業項目可是跨欄,既然剛才在柴房裏已經試驗過了,自己的體力實力還在,那眼下這點驚險,她當然可以應付,只不過,身邊這個纏人的女人,到底要不要順帶把她也拉開,佟溪有些猶豫,不過她追着自己幾條街要打人,何其可憎,若不讓她吃點苦頭,她今天看來是不會放過自己了。
死開吧,蠢女人。
佟溪心裏默念着,她腰腿一發力,一個鯉魚打挺,便噌地一下站了起來,馬蹄越來越近,路人們吓得一個個都閃了好遠,就在佟溪往旁邊跳開準備躲過那馬蹄的時候,突然眼前出現一個白影,佟溪懸在空中的身子被人攔腰攬住,那人力道奇大無比,佟溪只覺耳邊的風呼呼響,眼前的視線模糊了那麽一瞬間。
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在幾個被裹挾的轉身之後,身子退到了沿街的屋檐之下,而剛才那只攬住自己腰部的手,因為自己也幾乎在同時用了力氣準備躲開,不偏不倚,那只掌心,此時正停在自己腰部以上五寸左右的位置。
佟溪瞪圓了嘴,她緩緩回過頭來,那個攬住自己胸部的人,是個男子,他一身富貴打扮,身量高大,側臉如同雕刻一般立體,劍眉星目,醒目的五官,此時他的唇角輕輕向上,那神情似暗藏一絲得意。
世上還有如此好看的男人,不輸娛樂圈裏的各位頂流。
不過,長得再好看,也是空有一副皮囊。
斯文敗類,色鬼流氓!
“啪——”
佟溪一個巴掌出去,想吃老娘豆腐,你還嫩了點兒。
兩名女子一左一右,皆被自己救下,周圍百姓紛紛鼓掌叫好,李晟堯本來沉浸在英雄救美成功的自得之中,并沒有設防,哪裏料到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
這一巴掌打在臉上,李晟堯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不自覺松開了手,佟溪趁機快步轉身,與她心目中的色鬼保持距離,而李晟堯右側的林素素,因為剛才那一幕發生的實在是太快,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李晟堯一松手,她一個不妨,跌足坐在了地上。
“你——,竟敢打我?”
李晟堯一雙桃花眼微微眯起,他眼神中的難以置信,讓佟溪更為火大,以前在甜點店打工的時候,就不時會有油膩中年男子,借着買蛋糕的機會,湊到身邊來想吃豆腐。
今天這個雖然長得好看一點,但也不是什麽好鳥。
“打的就是你,打死你這種借機揩油的臭流氓,裝什麽英雄救美,還不是為了占我便宜,這是什麽朝代?沒有警察是嗎?沒有警察那也得有主持正義的政府機構吧,衙門,捕快,還是東廠?”佟溪捂住胸前,杏眼圓瞪,鼓起腮幫子氣呼呼道,一邊絞盡腦汁地回想,這個男子,在書中是個什麽角色。
雖然佟溪後面那些話難以理解,但對面這個女人的意思,李晟堯還是明白了個一二,李晟堯就像聽了一個笑話一般,雖然他不是太子,但他文韬武略無不精通,相貌堂堂,又長了一副勾人相,京城有名的大家閨秀,若是他願意,定沒有不願意做他王妃的。
“我會輕薄非禮你?這位姑娘,你怕是想太多了。”對面這女子瘋瘋癫癫的,李晟堯臉上的嫌棄昭然若揭,這對佟溪來說,顯然是一種強烈的冒犯。
佟溪正要張嘴反擊,只看到人群外擠進來一個帶刀的男人,那男人一副侍衛打扮,見到李晟堯,像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
“三皇——,黃公子,剛才聽說馬車受了驚,咱們的馬車我早就停好了,怎麽會突然受驚?公子可有受傷?”霍刀一臉關切。
“讓你去趟百花樓,你給我去那麽久。”李晟堯一臉不耐。
那個侍衛模樣的人嘴裏吞吞吐吐提到什麽三皇子,佟溪猛然想起來,這個男子,是書中着墨不多的一個配角,是無惡不作纨绔嚣張的三皇子,他在沈家的酒樓裏因為林素素長得好看,多跟林素素說了幾句話,被沈子然看見,沈子然吃了好一場醋。
“好啊,還說你不是故意非禮我,馬車都是你們自己設計好了的,原來這出戲,都是你一手操辦的!”三皇子沒事兒愛打扮成貴公子模樣,在鬧市裏游手好閑,哪知這就被自己撞上,白白被他占了便宜去,佟溪咽不下這口氣。
“我——,”李晟堯有些無語,他沖着不知就裏的霍刀遞過去一個你會死得很難看的眼神,接着對佟溪一臉鄙夷地說道:“你給我聽好了,剛才那輛受驚的馬車,并非我的那輛,我自己的馬車,那匹馬血統純正,耗費萬兩黃金,是真正的汗血寶馬,怎會輕易受驚,當街傷人。”
李晟堯這一番話,深藏功與名,立馬激起千層浪。
“啧啧,汗血寶馬,那哪是一般的馬能比得上的。”
“這位公子,能用得起價值萬兩黃金的馬,身份肯定不一般,說不定是哪家的小王爺也有可能。”
在衆人豔慕的眼神中,李晟堯的形象仿佛又高大了不少。
佟溪氣得七竅生煙。
而地上的林素素,她從剛才被救下之後,便發現身邊這位男子的氣度不凡和雍容高貴,偌大個京城,這樣極品長相的,怕是找不出第二個來,就連沈家少爺,也要略遜他一籌,況且他一身打扮華貴,想來出身定時不凡,八成是朝中權貴府上的公子。
這樣一想,林素素忙收斂住剛才追打佟溪的那副跋扈相,她微微一低頭,眼波流轉,未開口便先紅了臉。
“素素多謝公子救命之恩,敢問公子高姓大名?改日素素應當上門,親自酬謝,都怪素素未曾管教好家中的下人,讓這瘋丫頭跑出來,沖撞了公子。”林素素聲音嬌滴滴,還一副柔弱相,坐在地上不肯起身。
來啊,來扶我啊,扶起來我就是你的。
林素素掂起袖口遮住臉龐,佯裝害羞,心中卻打着小算盤。
不過讓她失望的是,李晟堯并未接她的話頭,還是他身邊的小随從,上前來彎腰要扶起林素素,林素素剛要擺出一副嫌棄臉,又礙于李晟堯的面子,只好任由那小随從把她從地上扶起來。
“多謝公子。”林素素起身後,還不忘施施然沖着李晟堯回了一個禮。
哪料李晟堯依然不為所動,他的注意力全然被那個打了他一巴掌的瘋丫頭吸引了過去,哪怕那個丫頭此刻,嘴裏還不不幹不淨地罵着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胡話,而李晟堯,那張好看到讓人移不開眼睛的臉,從始至終,都沒有回過頭來看自己一眼。
死丫頭溪兒,見了貴公子了,盡會裝神弄鬼。
林素素收起臉上不悅的表情,佯裝正色對着身後趕來的沈家下人們道:“這丫頭滿口胡話,發了瘋,怕是中了邪,你們快點把她捉住,省的傷了路人。”
下人們答了一聲是,齊身上前來,試圖抓住佟溪,圍觀的人們越來越多,衆人将佟溪他們幾個圍成一個圈,佟溪無路可逃。
“公子放心,等我回去,一定會把溪兒這丫頭,嚴——加——管——教——。”林素素咬牙切齒道,臉上卻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