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2)
間她看不見,但是她能體會——聽他的語氣,感受他的動作,不知道表情也猜測出眼前的人有幾分是脅迫,幾分是怒意,幾分是無謂,但無論如何,他們的相處從來算不上和諧,很多時候,她都覺得這種不冷不熱的格調就是他們(面對對方)所能表現出的最大友善。
但是今晚似乎有些不太一樣。或許是她從未見過他不冷靜的樣子。剛才那句話,不是責備,也不是譏嘲,輕描淡寫得仿佛能被風稀釋,瞬間變得無影無蹤。
他看着她動容的神情,不知為何內心完全放松下來,憑借經驗,他知道這家夥說話總是習慣真假參半,比如她說沒有重傷,但不見得她就真的有能力自己起身,雖然神情無礙——裝的若無其事的樣子是她的特長,但臉色極差聲音極弱還是暴露了種種不适,這種情況下,恐怕就是讓她再躺一天半天也不一定能自己走回山頂。于是決然,抽出她的刀鞘,将之前撿到的太刀插入,最後和草薙一起收在自己腰後。
向尹墨感覺到自己離開了地面,她的身體還是沒有辦法動彈,變得狹隘的視野裏,他的臉龐突然放大,近在咫尺。
忽然她也覺得有點生氣了:“我跟你說的治療,你到底有沒有進行?”
他低頭看她不滿的神情,如果不是因為動彈不可,可能會表現得更加忿怒吧?
“你笑什麽?”她再問,看着佐助唇邊微乎其微的弧度,無不動搈。長久保持一個狀态讓她開始覺得發麻,只是身體如此又有什麽辦法?可他越是冷然,她越是覺得不悅,确實她現在的樣子滑稽了些,但他是那種輕快的類型麽?
“施術沒有問題,只是沒有上藥。”漫不經心,他回答,對上她關切且愠怒的眸子,不知為何,心中竟産生某種陌生的情緒,而這情緒竟然還屬于某種積極意味。
将視線撇開,她不去看他,別扭扔下一句:“那麽回去後最好還是乖乖上藥。”
“看情況。”他輕聲道。
“還要看情況?”心中蘊結,為自己的多管閑事和對方的毫不領情,不再多想,她又問,“洛依應該沒事吧,我記得她不曾摔倒也沒有受傷。”
他點頭:“目前昏迷,鳴人已經帶她回去檢查。”
“哦,麻煩你們了。……唔!”她悶悶地嘟囔了一句,還想說什麽,卻倏然牽一發而動全身,由內髒開始疼痛,原本無法動彈的身體還是産生奇怪的感覺,也許不是不能動,而是突觸失去了信息傳遞的作用,神經得以麻痹,又在某一時刻發生異變,變成了不可抵禦的疼痛。
☆、白蠱
佐助覺得她的狀态不太對勁,不由低頭去看,心下一驚,停下了前進的步伐。
她的臉頰上,原本被灌木割傷的傷口早已凝固,為什麽現在開始滲出……血水?并不是,他湊近仔細看個清楚,那粘稠液體呈現的并非鮮紅,盡管現在夜色昏暗,然而他判斷了一下,應該是黛綠色。
怎麽回事?
“你中毒了?”
聽到這話,她否定的同時不由思索,問:“我的傷口是不是冒出粘稠的綠色液體?”
勉強能動手指,她猜測。只不過沒過多久,原本無法動彈的身體便得到緩解,麻痹過後傳來可以忍受的陣痛,只是癱軟的四肢還不能如願運作,她只能看着他,一邊解釋,“有一種生活在半山腰的緋山獨有的生物,一旦進入人體,便會付之于骨,蠶食血肉。最初的征兆是不能動彈,但不是僵硬的狀态,它會慢慢釋放一種化學物質,同時切斷神經傳導,等到一段時間過後會慢慢恢複,在恢複過程中,如果患者身上有傷口,就會像現在這樣滲出液體。”
他聽她一本正經地跟他解釋這種危機事件,但是語調平靜,一點也沒有将要死去的惶恐。
“有得治麽?”情急之下他的語調也染上焦急惶恐,不由自主抱緊懷中的人。
向尹墨“嗯”了一聲:“甬道周圍有很多彜草,我們回去。你……別慌,那個能解毒。”
這一次佐助顧不上多想,也忽略了自己的反應,幾個瞬身用盡全速帶着她回到距離這裏最近的鳥居甬道,也沒聽從她說的“不需要太多,幾朵就行”,随手采摘了一大把。“然後要怎麽做?”
“先把我的衣服解開。”沒有太多思考,她指導,還是冷靜到可怕的語氣,敏銳捕捉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微妙的神情,嚴肅地看着他,“需要找到傷口引出蟲子。這裏沒有別人,只能你來。”
“我知道。”輕輕地,他将她放在地面,讓她平躺。她只穿了一件單薄的浴衣,用紅色緞子随意綁住,腰帶解開的剎那,布料滑開,他看見她平滑的小腹……沒有猶豫的動作忽然止住,頃刻之間他才恍然意識到什麽,不知名的情緒湧上心頭,使得原本焦慮的心情稍微安分,盡管仍舊急切,然而在伸向她衣襟的最後關頭,他還是稍作了停頓。
她沒注意到他的遲疑,還在那邊思考,卻并不顧慮自身。
“摔下來後我就失去知覺,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被入侵,麻煩你找一下吧,有白蠱的地方皮膚會凸顯其軀體。”仔細搜刮着能回憶起的細節,她慢慢補充,即使如此,也不禁擔心起少年的心情來。會覺得難以下手嗎,她不清楚,對方是否擔心碰到毒蟲的同時也危急到自己的安全呢?就算他剛才毫不猶豫地想要解救她,一定不是全然放心吧,她暗忖,但是保留着懷疑是再正常不過了,也因此,她并沒有那麽堅持現在就治療。
思考了半秒,佐助左手繞過向尹墨後頸,以肘支撐讓她稍微離開地面,右手在她柔嫩光滑的背上游走。他離她極近,幾乎是俯身在她上方,垂下的發擱在她臉頰,吐出的息呼在她耳際,然而莫名的,他的心有些亂。“……找到了。”
“找到之後把花捏爛了按在傷口,引它們出來。要小心,有不止一條的可能性。”她的聲音仍然那麽虛弱,但是堅持,努力不讓意識随着剝離的力量一起消失,她看着頂頭的虛空,斷斷續續道,“到時候,你不要吓到了。”
“不會。”他很快回答,語氣中透露着一股她不明白的焦灼,“你不要說話。”
“為什麽……?”透過鳥居看着天空,她不解地眨了眨眼。夜幕真的好濃,無法被雲霧遮掩,兜頭壓頂,仿佛很快就會塌下來,但是她知道,僅僅也只是“看起來好像”,一如以往每一次糟糕的險狀,有時候她覺得自己的生命真的要走到了盡頭,然而轉眼醒來,又會看見陽光沖破雲層暖暖地落下來。身處了太久的黑暗,看了太多的落雷,感受了太多的雨季,于是,當她重新面對陽光的時候,便會不由自主地感嘆,還活着,真好。只要還活着,就還能去遇見美好的事物,就還能去兌現那些未完成的諾言。
“我會分神。”佐助低沉地呢喃了一句。
近在咫尺的距離中,他聽見她隐忍的笑聲。
引盅的過程實際上并不複雜,不用專注,甚至不需要任何技術含量,是無論是誰都能勝任的救助措施。
“摔下來的時候也好,蘇醒的時候也好,說實話,我一直在想什麽時候可以回去,所以在看見你的時候……覺得高興。”體內那股疼痛變得劇烈,好像将連着血肉的東西硬生生地分割剝離,可她還是強忍着,沒有哭喊也沒有叫疼,只是攥住衣袂一角,而肌肉越發酸痛無力,越發覺得力不從心,而淚腺受到刺激,眼球刺痛的同時無法控制淚水噙上眼眶。
清楚感覺到身下人的顫抖,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她的眼睛裏溢出生理性淚水,而艱難的話語中斷,她強烈地隐忍,那鑽心的疼痛折磨得她幾近昏厥。于是,稍微支起身體,他收緊摟着她的左手,感覺按壓着花瓣的傷口上滲出粘稠液體,溫熱,幾乎溢滿他的手掌。
已經不能思考,憑着本能,憑着直覺,她斷斷續續的話語像是擠出來一樣勉強:“……第一次來緋山的時候,因為貪玩,我和洛依誤闖……”蠕動的生物貼着皮膚緩慢靠近,每一寸移動都是撕心裂肺的痛苦,然而他只能一動不動地維持着一個姿勢,顧不上長久僵持的手臂酸脹,不知道如何才能緩解她的疼痛。
“那時候外婆幫我,治療,也是這樣……”不成句子的短語,沒有任何邏輯可言,可他還是明白她在說什麽。是因為曾經也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對麽?所以那個時候她能那麽快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也才能夠那麽鎮定,不是因為她将生死置之度外,而是因為事情并非沒有轉圜的辦法,所以她能平靜地和他解釋,平靜地說出治療方案。
“夠了,你不用勉強說話。”這下他意識到她的話語并不是随意開口而是別有目的,然而,這樣的目的不會是防治昏迷。畢竟,在這樣強烈的痛苦下,即使再怎麽堅強如她,疼到昏厥也只是不可抗力吧,不會因為她的意志而清醒,相反,就算不依靠話語,單是身體的疼痛,也不會那麽容易失去意識。
所以,都是為了解釋麽?因為他剛才露出了慌亂也露出了憤怒,所以她才想告訴他,她并沒有輕生的想法,告訴他,看到他的時候由衷覺得高興,也為了告訴他,不必擔心受到和她一樣的痛苦,因為那蟲子的侵入不是神鬼不知的……強忍着疼痛和他說話,竟都是為了解釋麽?
忽然她雙手用力握拳,是以力氣在瞬間恢複而她猝不及防需要支撐。他感覺有什麽蠕動着沖破最後一道防線呼之欲出!
“能直接□□麽?”他看她表情痛苦,雙眉緊蹙,于是不由緊張起來,音量不自覺提高,不确定她能不能聽清,而掌心敏銳地感覺到那東西探出頭來,順着血水,看不到的背後傷口在擴大,原本細如發絲的環節動物竟成長為指頭一般的大小!
她模糊哼聲,他總算辨出她說的是不可以,只好等待,好在它并不長,他稍稍放松了右手,拉開距離得以吸引,那蟲子鑽出皮膚,借由最後一躍,落在他掌心。沒有猶豫,将之碾碎。
她在他懷中急促喘息,手垂下,幾近脫力。這下沒有遲疑,他讓她坐起,一手環過腰際讓她順勢靠在自己肩頭,一手将衣衫褪下,僅是看着并不清楚,于是他仔細撫過,直到感覺沾血的後背無異于常才放下心來。
她在長久的緩和之後勉強擡起糯軟的手,恍恍惚惚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前,好在以那樣的姿勢墜落,只有後背“受敵”。“……應該沒事了。”
“嗯。”佐助颔首。慶幸只有那麽一條,若是多入侵幾只,就算有治療方法也會因為時間或種種因素比如體力而變得無法挽回吧。
小心翼翼擦拭血痕,他從忍者包中取出一個小瓷瓶,将白色粉末傾灑在傷口上,為她拉好衣服,腰帶繞了兩圈最後在身側系結固定。
還是讓她靠在自己懷裏,這下他開始包紮她手掌的割傷,所幸傷口沒有很深,仔細地包紮完,他收起藥品,再傾身采上一把彜草收好。之前她說過,之所以那些蟲子離不開那塊地方就是因為周圍長滿了彜草,它的根莖是白蠱的天敵,枝葉卻是清除毒素的良藥。
重新将她攔腰抱起,他走上通往神社的階梯。
“今天謝謝了。”摟着他的脖頸,她在他耳旁低語,急促的呼吸還沒有完全平複,炙熱的呼吸噴在他的皮膚上,頃刻間,他覺得一陣酥麻。
摟在腰間的手不由縮緊,佐助停下腳步,也看向她。因為太過靠近,他甚至能看見她眼角未幹的淚痕,頓時心中一動:“你沒事就好。”
“嗯。”輕輕鼻哼了一聲,她靜靜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夜幕下,這雙眼睛呈現出來的神情與當年記憶中的印象相似,深邃,清明,透露出月光般令人舒心的安寧。她發現自己果然很喜歡佐助的眼睛,好似有種魔力,僅僅看着也能讓時光盡情流逝。
然而這樣的念頭只在腦海中停留不過須臾。
很快,她利落地收回失禮視線,察覺有什麽奇妙的情感滋生而出,從一無所有的地方。并不言語,任由他抱着自己回到神社,第一次,她開始想要為了“不相幹”的人做點什麽。
☆、決意
打開向尹墨的房門,佐助驀地一頓。放眼看去,并不寬敞的房間裏密密麻麻堆滿一撂又一撂書卷,即使周遭沒有點燈,借着稀薄的光線,他還是隐約看見封面上寫的名字,根據這些名字,他推測全部都是醫藥、巫術相關的內容。
謹慎避開地上零散的卷軸,他抱着她來到床邊,小心翼翼地将人放下。她的房間裏只有一個燭臺,擺在書桌一角,佐助将剩下的半根蠟燭點上,回身:“我去煎藥,你先休息。”
向尹墨順從地點了點頭,目送佐助出去。然而雖然說了休息,但是現在她除了四肢脫力以外并沒有什麽不适,于是,她緩慢地移動着身體下床,來到稍有距離的書桌前坐下。經過兩天連續不斷的瘋狂閱讀,從偏殿搬過來的書籍已經被她看去三分之一。也不知道洛依是怎麽分類的,原先她只打算看秘術相關的部分,然而随着地下室的入口被撬開,她發現未曾見過的古老書卷隐藏着意想不到的內容。
是以,不再挑剔,她一本一本耐心地翻閱起來。
佐助端着煎好的藥汁回來已經過了後半夜,她在燭光普及的狹小範圍裏書寫着什麽,察覺到門口動靜,擡眸投來漫不經心一瞥。
僅僅一瞬,安之若素的神情斂去,她朝佐助微微一笑。
“身體已經不要緊了嗎?”佐助進屋,随手将門關上。外面的霧氣越來越濃,遮天蔽日。
“還是那樣。幸苦了。”向尹墨輕輕放下毛筆,接過裝載草藥的白瓷碗。
頓了頓,他想起:“伊藤洛依沒事。”
“嗯。”她正吹着偏熱的藥汁。
這個時間點除了此刻還醒着的兩人,其他人都已經入睡了。佐助看她一點兒也沒有困意的樣子,不由困惑:“不打算休息?”
她将空了的碗随手放在旁邊:“要,還有一點點,看完就睡。你也回去休息吧。”
佐助看一眼桌前攤開的卷軸,是還剩一點。于是他點點頭。
在确認她不會有什麽大礙後,一直緊繃的神情徹底松懈下來,他回到自己房間,很快便睡着。
濃霧在破曉的時候變得缥缈,又在陽光落下後彙集翻滾。
做好早飯,鳴人幫忙将菜肴從廚房端出來。就算在戰場上少年的戰力要高出少女許多,但是在廚房他也只有給春野櫻打下手的份兒,是以,好不容易一盤一盤将餐端上桌子,卻只看到佐助一個人時,不免有些洩氣。
“其他人還沒起床嗎?”
“不知道。”佐助徑自坐下吃飯,動作迅速。
小櫻裝了一碗粥,又夾些小菜,将它們都放在托盤裏,一邊解釋:“南宮姐在照顧鼬,應該等一會兒就會過來吃早餐。”
“這樣啊。”鳴人撓撓腦袋,眯着眼睛疑惑地看着她:“诶,小櫻你準備去哪裏?不吃早飯嗎?”
“我再去看看洛依情況,順便把早餐送過去。”
“我也去!“放下碗筷,鳴人自告奮勇。他也還沒有吃,盤算着等一下給洛依複診完,再和小櫻一起吃就可以了。
旁邊佐助也在裝飯,重新拿一個托盤放好。小櫻看見他用過的餐具空空如也,不由驚訝。好快!什麽時候給吃完的!再看向他,又見他拿起旁邊的糖漿罐子傾倒了不止一點在上面……不,她改口,不是不止一點,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多!春野櫻震撼了。
“等等,佐助君?”她試探性地喚道,遲疑看着眼前詭異場景。
漩渦鳴人也随之震撼了。
“我說佐助啊……”瞬間全身激靈,漩渦鳴人吞了一口口水,僅是看着那些橙黃的糖漿就覺得甜膩到反胃的地步,佐助居然可以面不改色地惡作劇到這個境界,厲害!怎麽做到的!
“怎麽?”
“你這是要拿給誰吃?向小墨嗎……”他腦袋轉了一圈,覺得當前除了向小墨,好像也沒有其他人選了。
佐助淡淡“嗯”了一聲。
“話說,那個,雖然向小墨,向小墨……”面對突如其來的陣勢,鳴人躊躇着。他很想舉例出那個女孩的“不是”,絞盡腦汁卻想不出任何一點。是啊,向小墨哪裏招惹到他嗎?沒有啊?鳴人百思不得其解。或者是在不為人知的時候?可難道佐助就這麽讨厭向小墨嗎?轉念思忖,不對啊!佐助不是這樣的人啊!何況他們曾經還和諧地一起行動過不是麽?“不管怎麽說……做過頭了吧佐助!”結果還是因為畫面太美他不忍心看,稍微将頭偏開。
“你指什麽?”已經習以為常的他自然意會不到鳴人的驚訝。
“還能有什麽,”他強迫自己不要又忍不住低頭去看,“那個啦那個!糖漿放太多了,又不加配菜,你在欺負向小墨嗎?”
“這只是她的習慣。”這下他終于明白他指的什麽,淡定回答,可是眼神分明透露着一股“和你無關不要多問”的霸道氣勢,于是,不容分說的口吻将鳴人下一波話語堵回去。
可是哪個變态會有這種習慣啊!朝着佐助離開的背影鳴人腹诽。明明一起吃飯以來向小墨沒有沾過任何甜食,倒是洛依早晨習慣清淡的東西……這麽想着,他又陷入疑惑,是的,佐助不會以這種方式表達憤怒,這不符合佐助的性格,但是這早餐确實如他所見匪夷所思……這麽說,難道向小墨真的有這方面的嗜好?
不由再次激靈。還是趁早将剛才一幕揮離腦海比較切實際。
與此同時,向尹墨的房間內。
她正散漫趴在房間中央的木桌上,面朝下,神情恍惚地閉目養神。徹夜未眠,在結束卷軸的閱讀之後,她又有了一些意外的發現,于是,突然振奮,忘記了要“休息”這回事,搬起桌邊書籍繼續閱讀。
現在,燃盡兩根蠟燭她終于感覺勞累,狀态也變得越來越差,本就疲倦的身子加上頭暈目眩,于是,再也支撐不下去,她将手中的卷軸扔在一邊,以誰都不理的狀态伏案休憩。
佐助端着托盤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向尹墨這個狀态。此先他雙手端着托盤艱難地敲門許久,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便擅自踏入房間,小心避開地上散亂的卷軸,将早餐放下。
“起來。”
迷糊中,她聽見他清冷的聲音,不應。
“喂。”他再喚。
還是不給反應。
看來是睡的相當熟?佐助思考了一會兒,看她此刻仿佛如何都喚不醒的樣子,察覺出昨夜自己離去後這裏發生的後續,說不清的感受湧上心頭。
然而,不悅歸不悅,還是不能叫醒剛剛熬了一夜的家夥。于是,輕手輕腳,他就近拿起一本書籍。
散發着黴味,看起來年代相當久遠,考究的黛藍封面雕刻着《鏡呈默示錄》,紙張泛黃,仿佛稍微翻動那些極不穩固的封書線就會散開。他輕輕拿起,書本正好被翻到了某一頁,他随意拿起旁邊幹枯的樹葉夾住,重返目錄。這是一本記載預言的書籍,分為五個部分,粗略地寫明了部分運用藥物的特殊術式,詳細地揭示了未來将發生的異象,語言簡練卻難懂,不同于古畫,更偏向于象形字。
“別動。”聽到紙張翻閱的聲音,她喃喃。
“醒了?”他停下動作。
“不是。”不情願地擡起頭,她神情迷茫地停頓幾秒,才緩緩支起身子,頓時覺得眼花撩亂,又一只手撐着腦袋抵在桌上,“我還沒睡着。”
他心想原來剛才不回應都是假裝的。
“通宵?”
“嗯。”她哼哼,極其微弱的敷衍。
“哪裏不舒服?”他看出她的疲倦,難道是白蠱留下的後遺症?“我去叫南宮過來。”
“不用,早上常有的事。”她無所謂地擺擺手,企圖翻動書籍。
佐助會意,捏住托盤一角推到她面前,無形地制止她下一步動作:“先把早飯吃了。”
并不反對,向尹墨配合地拿起筷子,見他手中的書籍,再看有枯葉夾着的痕跡,沒說什麽,伸出右手小心從卷軸堆抽出一張白紙遞給他,才正式開動。
他看見上面用毛筆字潦草寫着那一頁的譯文,和南宮在神殿看的內容都不一樣,這些從偏閣搬來的,大多數和醫療并無直接關系,而那些看起來很逆天的術式,也因為多種限制無法使用。那麽她如此執着甚至不惜熬夜也要研究出的東西是什麽?他繼續看下去,覺得奇怪,再翻看書籍,最後,正視着她。
“驚訝嗎?我也驚訝,看到那裏的時候突然畫風一變,出現了寫輪眼的記錄。”放下碗筷,她抽出紙巾擦了擦嘴,淡然微笑。雖然餐點是簡陋了些,但只要有糖分就足夠了。
“不想敷藥很簡單,按照上面寫的做。”見他不語,她繼續道,至于其他內容(也就是她要查找的東西)不需要和他探讨,也不需要深究。
她又說:“在南宮第一次帶走宇智波鼬的時候,曾經用過一次禁術,是根據緋山的秘術改良。這就是那個術式的原型。”說話間,她再抽出一份卷軸遞到他面前,“你也知道,南宮為了你哥哥付出很多,雖然她瞞着不說,但是現在身體應該相當虛弱,已經不适合施術。”
他不置可否,将卷軸接過,卻不是觀看,還是凝視着她:“所以你打算代替她?”
“普通療法自然還是可以由她執行,但我認為運用此方法得到痊愈的概率微乎其微。”向尹墨坦白地看着他,“之前的大戰導致你哥哥身體超出負荷,雖然南宮施術勉強拖住,但是這個問題不解決根本無計可施。因此,我在想有沒有辦法将他的身體狀況倒退回病症還沒有那麽嚴重的時候。”
說着,她又指了指桌前那些厚重本子,都是南宮這幾年紀錄的宇智波鼬的病歷簿。由于對醫療毫不熟悉,她花了好多時間在研究病例上,最後,通過前夜,結合緋山關于這方面的資料,思考出最适合當下實施的辦法。
這樣的方案,即使是“不成氣候”的她也能做到。
“風險是什麽?”聽到這句話,佐助露出嚴肅神情,二度詢問。
她的語調很平淡:“我不是說沒有嗎?”
他想了想,驀地問:“你知道長門的外道輪回天生麽?”
“聽說過。”面對他突然改變的話鋒,她隐隐約約意識到什麽。
“那種時間忍術的代價是施術者的生命。”
她想他應該清楚時間逆轉和複活之術的區別,然而,因為同樣是關于時間的忍術,所以他才抱有疑問?
“不一樣的。何況緋山擁有與神祗溝通的能力,在這樣的大環境下,怎麽可能創造出以犧牲自己為前提的巫術?”
佐助将卷軸還她,正色道:“任何逆天術式都有相應的代價,不是麽?”
“那麽,你認為我是那種會自我犧牲的人麽?昨天已經說過了吧?我還得繼續活着。”忽而她擺出認真的神态看他,語調清冷。
她有自己的目的,還有尚未完成的事情,怎麽可能在這裏止步?
佐助沒有立即表态,靜默地看了她好一會兒。她也用那樣無礙卻堅毅的目光與他對視,半晌,還是他先敗下陣來。
向尹墨聽見他微不可聞地嘆息。
“那麽,實施這個術式需要哪些條件?”
“這個問題我暫時還沒有辦法回答你,因為術式的改動還沒有完成。”說着,她放下支撐腦袋的手,覺得不那麽暈眩了。
看她的氣色依舊不好,佐助将手輕輕貼在她的額上,感受皮膚溫度:“如果它會對你造成傷害,就放棄這個方案,知道嗎?”
“怎麽,你在擔心我?”沒有直接回答,她開玩笑似的莞爾,避開話題。
沒想到佐助鄭重地看着她:“是。”
她忽然覺得有那麽點不自在,把他伸過來的手拉下來:“我沒低燒,體溫正常。”
“你需要休息。”他的眼睛裏有她看不懂的情緒,口吻比起昨夜多了點不由分說。無聲地對望片刻,她輕輕點頭,是妥協,也是逃避:“好。”
☆、對策
額上傳來沁涼的觸感刺激了洛依的神經。她緩緩睜開眼睛,首先印入眼簾的是紅色頭發的少女輪廓,待視線逐漸清晰,她才看見香磷平靜的臉龐。
“你總算醒了。”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香磷說,語氣好像還有點不耐煩。
她回想之前自己似乎沒和眼前的女生有過太多交集,對方憑什麽這樣和她說話?一時間,洛依的态度也強硬起來,只不過……她稍稍支起身子,感受到陣陣酸痛,這種感覺就好像以前劇烈運動并且運動過度超過了身體所能承受的範圍引起的副作用,然而她轉念一想,自己也沒有做什麽過激的事情,倒是依稀記得,是昨天晚上吧,和小墨大打出手。現在她看向窗外,陽光穿過窗幔舒服地照在身上,綠葉婆娑,整座宅邸安靜得如若人去樓空,不免讓她産生落差之感。
“為什麽你會在我房間?”掀開被子,她随手抓了一件薄外套披上,想想又脫下。現在看面朝西邊的窗外光景,是第二天的傍晚了吧。
“哼,你以外我願意?”香磷不屑道,揉了揉盤坐得酥麻的雙腿,若不是被人拜托,她才不想浪費時間在照顧她上面呢!不過,此刻看她沒事的樣子,她算是可以去交差了?“說到底昨天你和向尹墨那家夥在幹什麽?動真格的?”
“我們看起來像是在看玩笑嗎?”
“你們沒事幹嘛拔刀相向?”所以說照看她一天真是辛苦死了,不知道此時其他人在幹什麽呢?中午吃飯的時候聽說了他們的決意,而此刻只有她一個人留在這裏,還是待在這個伊藤洛依身邊……忽而她意識道,雖然還是能感覺到這股陰暗的查克拉,但是自己似乎已經,習慣了呢。
“有點緣由啦。”她擺擺手企圖糊弄過去,“對了,是你帶我回來的嗎?”
“那還用說!你真是重死了。”繼而她嫌棄道。
她倒不介懷,只是笑笑:“謝謝啦。”
這下香磷尴尬地挪了挪眼鏡:“笨蛋!我只是順便!”幹嘛突然道謝啊,而且還是很單純的笑容,和查克拉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仔細想想,也确實沒發現她有什麽驚人舉動,可是外表和查克拉竟然會差別這麽大,怎麽回事啊,這個人!
“昨天确實鬧出了很大的動靜吧。”不能否認,她如是說道,不管眼前人是心口不一也好,真情流露也罷,如果連她都會好奇去看看情況的話,看來是相當引入注目呢,“小墨呢?她還好嗎?”
“好!怎麽會不好!”忽然香磷咬牙切齒地說。一想起昨晚看見向尹墨被佐助抱着回到神社的場景她簡直整個人又不好了!那家夥在幹什麽?明明看起來也精神得很啊,難道不會自己走嗎?居然那麽親密地摟着佐助!!
“喂,你眼睛好像在冒火哦?”一邊起身挑選換洗的衣服,伊藤洛依漫不關心地瞥了香磷一眼,此刻她的表情兇狠得好像要把誰吃掉,“小墨也是你‘順便’帶回來的嗎?”
“才不是。”她不屑搖頭,雙手抱胸地站在洛依後方,“我們到達的時候只有你倒在甬道,她應該是摔下山了,要不是佐助,現在她已經死了吧。”話說那藥還是後來佐助煎熬的呢,“真是的,白蠱的事情你們應該早點說啊!”也是辛虧佐助下去還沒有事情了,一想到向尹墨後背的傷口她就覺得毛骨悚然。
頃刻間洛依神情一凜:“她真的沒事?”白蠱就算了,摔下山可不是開玩笑的啊?
她二度不在乎地說道:“她好着呢!現在已經精神地準備儀式了。”
“什麽儀式?”她停下手頭的動作。
“要讓宇智波鼬的身體狀态回到一年前。”說起來,她幹嘛還待在這裏跟她解釋這麽多?而且伊藤這家夥相當維護她妹妹(或者向尹墨相當維護伊藤洛依?),算了記不清楚,不過不重要,香磷這麽想,脫口而出的瞬間就有點小後悔了,不管怎麽樣,她們都不是可以随便打發的家夥,就算想離開,也會被拖住的……正這麽想着,再看伊藤洛依的神情,嗯?似乎相當平靜。
“是嗎,由小墨實施啊。”意料之外卻也是情理之中啊。無奈地思忖,洛依繼續手頭的動作,有些心不在焉,沒有糾結太久,随意選定了一件鵝黃色的浴衣。
盡管細微,香磷還是看出她的動搖。
“你會去阻止嗎?”于是不打算草率離開,她看着洛依沉黑的眸子,就算當作試探,她問道。
“這是她決定的事情,我阻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