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蟹青◎
要不要打聲招呼？夏栀默默地在想, 畢竟她和孟溪是同班同學。
但對方跟她又不是很熟，同班兩年說過的話不超過三句，他會不會根本不記得她是誰？
市一中是南城的重點高中，最好的教育資源全部都向這裏傾斜, 雙一流的升學率高得離譜, 比例接近百分百。其中的原因不僅是因為市一中嚴格按照成績名次劃分班級, 更因為它實行末位淘汰制。想留在市一中就要做好往死裏學的準備。
說是內卷最嚴重的高中也不為過。
而孟溪在市一中是最衆星捧月的存在，家世好，書香門第, 祖輩父輩都是知識分子。
聽說他的外公在國防機密中心任職, 他的小姨是國內非常出名的外交官。
夏至今還記得同桌蔣凡如數家珍地報出孟溪的技能點。
什麽孟溪在初中的時候就已經考下了大提琴八級，鋼琴六級, 既精通國際象棋又對圍棋頗有造詣。籃球打得好，又會擊劍和跆拳道，情緒穩定，沒人見過他生氣, 再加上他的相貌也出挑，德智體美勞全方位碾壓同齡男生。
完美得不像是真人。
此時, 壓迫感已撲面而來。
面面相觑了半晌, 夏栀眨眨眼, “好巧, 孟同學，很久沒見了。”
“是挺巧。”孟溪神色淡淡，目光瞥過她額前細薄的汗，黑眸略有所思, “怎麽跑得這麽急？”
“這不是我們班在比賽, 我來晚了。”夏栀伸出的小手指了指場中央, “你今天也是來看比賽的嗎？”
一中的比賽是在下周吧？這段時間都是藝術類學校先比，不過以孟溪的能力，帶一中打進決賽肯定沒問題。
Advertisement
他別有深意的視線撞進夏栀的眼底，頓了頓，“算是吧。”
“嗯……看看比賽挺好的。”小姑娘抿唇，杏眸心不在焉地向旁邊瞥了瞥。
又是一陣詭異的沉默。
尴尬到仿佛能聽見鐘表咔噠咔噠的卡頓聲。
夏栀已經看到徐頌旁邊的鐘婉思在朝她揮手，幾個女生坐在了很靠後排的位置。
于是她微微點頭示意：“我朋友在叫我，那我先過去了，有機會再聯系。”
客套話而已，她壓根沒想過會和孟溪再有聯系，畢竟兩人的生活環境完全不同。
但對方似乎還有什麽話想說。
“夏栀。”
“嗯？”夏栀走出的步伐頓住。
“你去集訓的那段時間，我剛好不在校，所以一直都忘了問。”孟溪擡起的視線淡淡地籠着她，兩人站在體育館過道的角落，他說，“你怎麽突然去學了美術？”
和場館中央明亮的大燈相比，這裏的光線很黯淡，靜谧，像是被隔絕在外的氣氛。
夏栀愣了愣，“也沒有什麽原因，想學就學了。”
“集訓結束還是會回學校上課吧？”
夏栀笑笑，“當然會回去，聯考結束就要回學校沖擊文化課了，我可不想被大家落太遠。”
小姑娘笑容洋溢，恰到好處的張揚，看起來自信又明媚。
這瞬間讓孟溪有點恍惚，他印象裏的夏栀堅韌，倔強又不服輸，不管什麽時候揚起那張白嫩的小臉，都像緊繃在弦上般拼着股沖勁。夏栀的性格不松弛，她更像是傳統的好學生，沒有肆意妄為的資本，有的只是背負着父母的虛榮心不斷前進而已。
孟溪一直覺得，在某些方面他和夏栀挺像的。他們同樣是家長的提線木偶，必須完美，不允許人生出現任何的污點。
但是什麽時候起，她的性格竟變得這麽可愛了。
恍惚間，他竟有了些錯覺。
好像自己仍被困于桎梏，而夏栀卻已逃出框架。不過幾個月，他沒變，她變了。
孟溪斂過視線。
“已經有想去的大學了麽？”他語氣很平淡，就是在随口閑談。
大學啊，夏栀沉思片刻，再擡起的目光堅定清明，“有。”
她有想去的學校，她的夢中情校。“我先過去了。”
結束話題，夏栀往徐頌旁邊走過去。
“你剛才站在那半天做什麽呢？”
“嗯？碰見了同學。”
“話說怎麽來這麽晚？”江夢接過夏栀的包，幫她放在了旁邊空出的座位，“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來了。”
夏栀說，“我早上起來陪我奶奶去了趟醫院，看着我奶奶吃完藥我才敢過來的。”
“夏夏，我跟你說。”鐘婉思激動地抓住她的手，“宋嶼，他瘋了。”
“欸？”夏栀茫然地看着鐘婉思，“什麽意思，什麽叫瘋了？”
“殺瘋了。”
鐘婉思甕聲甕氣，“他把明誠打爆了啊！感覺對面人都被打傻了，直接表情管理失控，後槽牙都要咬碎了，笑死，這比賽看得真爽。”
“好了好了，你再叫我耳膜都要震碎了。”徐頌捂住了鐘婉思的嘴巴。不過她漂亮的狐貍眼稍揚，明顯也是很贊許。
聞言，夏栀下意識地将目光投向球場，但這會兒是中場休息，零星的幾個球員們都坐在休息區喝水擦汗，沒什麽人。
她掃了一圈，也沒瞧見宋嶼的身影，他人在哪？
不知道是不是鐘婉思的音量過大，連她們座位後面的男生也順着她們的話題讨論。
“那個叫宋嶼的，去年就打得很猛吧。”
“是，但去年他們都沒進四強。”
“不懂為什麽溪哥今天非要叫我們來看比賽，我感覺姓宋小子打的很一般啊。”男生難掩輕傲，像是有點刻意說給前面的夏栀和鐘婉思聽的意思，“更搞不懂這群女生有什麽好叫喚的，投幾個三分球也能叫成這樣。”
“跟溪哥比，真的差遠了。”
“……”
鐘婉思激動的表情冷卻下來，轉過去看了對方，翻了個白眼又轉回來，壓低聲：“後面的男生真煩，關他們屁事啊，不愛看別看。跟他們又沒關系說個屁啊。”
夏栀正想說些什麽。
這時，一道清冷散漫的男聲在她們身後響起，“郭銳，你知道你為什麽永遠沒有長進麽？”
看見來人，被叫作郭銳的男生氣焰一下子就熄滅了，他輕咳聲，“溪哥。”
孟溪坐在了夏栀的後面，階梯式的座位剛好能瞧見少女頭頂的碎發。
他姿态懶倦，語氣很慢，對郭銳說道：“你太自負了。”
話音落，孟溪目光劃過前方少女微動的耳尖，他眸底極快地閃過絲情緒。
“啊，溪哥我錯了。我這不是覺得場上的人都沒你打得好。”郭銳奉承地說道，“溪哥你每次打球，歡呼聲比他們高多了。”
孟溪神色淡淡，沒有再接他的話茬。
伸出的手碰了碰夏栀的肩膀，動作很輕，他稍微向前靠近了些，湊到少女耳邊笑了笑，“夏同學，好巧，我們又碰到了。”
其實在孟溪剛才說話的時候，夏栀就已經意識到了後面的人是他，但她沒好意思主動打招呼，畢竟旁邊的幾個男生她完全不認識。
話音落，不止鐘婉思、江夢看向夏栀，就連徐頌都若有所思地瞥了瞥。都像是在用眼神示意她：你和後面的男生，認識啊？
夏栀臉頰有些燙，眼神也慌亂，像是不知道該不該轉過身和他搭話，她禮貌地笑笑，“确實，沒想到你的位置就在這兒。”
“他們幾個說的話別放心上。”孟溪對她說道，“沒有別的意思。”
“嗯，不會放心上的。”反正她和那幾個男生都不熟，怎麽會把陌生人的話聽進去。
還不等再聊更多的內容，夏栀的旁邊倏地坐了個人過來。
男生剛打完球，灼熱的體溫蔓延過來，場館的燈光似乎變得更亮了，亮到夏栀悄悄看過去，能瞧見宋嶼黑如鴉羽的睫毛在輕顫。
他額前還覆蓋着薄汗，細碎的發梢濕黑，鼻梁高挺，喉結随着粗重的喘息上下滾動。
夏栀突然感覺自己的呼吸變慢了，在偌大的籃球館內，心跳的聲音也變得很響。
他目光停頓幾秒，劃向夏栀身後的孟溪，和對方的視線輕輕觸碰，他收回來，問夏栀，“以為你不來了。”
“怎麽會。”夏栀杏眸有點慌亂，兩只小手無所适從地擺着，忙解釋道，“奶奶生病了，我上午陪着她去了趟醫院。”
“我有在很努力地趕過來的！”小姑娘強調，“絕對沒有想錯過的意思。”
“這樣啊。”宋嶼若有所思地笑笑，唇角挑了上去。
氣氛稍微沉默了會兒。
宋嶼低聲嘆息，“有時候都懷疑你是不是會什麽巫術。”
不然怎麽會兩句話就能讓他的心情跟着跌宕起伏。
看不見她會低沉失落，當她出現，又覺得，啊，活過來了。
“嗯？？你在說什麽？”夏栀愣住，被他的話驚到，這話題跳轉也太快了，她完全跟不上他的思維，“什麽，什麽巫術？”
“沒什麽。”宋嶼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掩住眼底的欲念。他從兜裏拿出塊黑巧，将包裝紙撕掉以後遞給了夏栀。
宋嶼，“你沒吃東西吧。”
夏栀摸了摸肚子，搖頭：“着急趕過來，所以就沒吃。”
主要是她當時也擔心會趕不上宋嶼的比賽，哪兒還有心情吃飯。
倏地，她的唇□□燥溫熱的手指觸碰，夏栀怔了怔。
趁着她發呆的空檔，黑巧就這樣被宋嶼喂進了她嘴裏，苦澀潤滑的口感在舌尖蔓延，夏栀卻嘗出了些甜味。
哨聲吹響，下半場的比賽開始了。
在回到賽場前，宋嶼不經意地瞥過孟溪，視線碰上，孟溪神色淡漠，絲毫不掩飾他也在觀察他。
氣氛繃緊，宋嶼斜睨過去，嗤了聲。
等宋嶼離開以後，夏栀咬着黑巧才想起來要和旁邊的室友們解釋。
“那個，那個剛才的動作不是你們想得……”
她和宋嶼的關系還沒到可以互相喂東西的地步，剛才的事情只是意外的！估計是宋嶼只是覺得她去接更麻煩，幹脆直接喂了。
“其實啊，夏夏，我們都習慣了。”
“宋嶼過來就沒看我們一眼，完全當我們是透明背景牆。”
“我說真的，考完試你倆就在一起吧，交往吧。”
“……”她和宋嶼，真的沒有呀！
下半場的宋嶼比上半場打得還兇猛。
完全就是打了雞血，明誠的男生跟不上防不住，開局五分鐘，比分就被打到了2:18的沖擊波。
明誠的學生不是沒搞鬼，互相使眼色，擠表情，明裏暗裏也用了各種小動作，但在真正的實力面前，所有的詭計都發揮不出作用。
宋嶼看向對方時，甚至懶得擺出表情，真正做到了殺人誅心，也徹底擊潰了對面的心理防線，打到後面，明誠的學生連跑都沒勁了。
比賽結束。
酣暢淋漓的勝利。
在所有人的歡呼聲裏，孟溪目光淡漠地瞧着場中央正在向觀衆席走過來的宋嶼。
與周圍刺耳的尖叫聲不同，後排寂靜得像是被世界屏蔽了，旁邊的郭銳臉色挺陰沉的，似乎也沒想到下半場的宋嶼竟然能打出這樣的實力。
“宋嶼他，還是挺猛的。”最右側的男生咂舌，“怎麽突然間打得這麽兇了，跟吃興奮劑了一樣。這架勢，我們學校碰上了也不好說誰勝誰負吧。”
而就在米拉達的學生們高興地沖向那幫男生時，張子顯卻眼尖地留意到，有個穿着明誠球服的男生正舉起籃球，表情狠厲，對準了宋嶼的方向。
意識到對方要做什麽的張子顯來不及多想，他徑直地沖向了男生，手肘直接怼到了對方的肚子，将他撞倒在了地面。
但手中的球已經被抛了出去，猛勁地沖向了觀衆席。因為張子顯的撞擊，球的原定軌道發生了變化。
當夏栀注意到有黑影沖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球太近，近在咫尺，她連發聲的時間都沒有。
耳畔忽然就什麽也聽不見了，只有心髒劇烈狂跳的聲響，她甚至能感覺到球拍向她面部捎帶的勁風。
夏栀下意識閉上眼，倏地，她感覺到有股拉力猛地将她向後方拉扯。
等緩過神來，宋嶼擋在了她的身前，球砸在了宋嶼的肩膀。她半倒在了孟溪的懷裏，手腕正被孟溪握着。
場內嘩然。大家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作者有話說：
宋同學：請點擊快進鍵，把我送到交往環節謝謝。
小紅包掉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