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二章
顧梓熙放了茶杯，準備出去看看。
剛一起身，恰好看見江漫雪提着裙邊跨過門檻，走到他們身邊，大概是察覺到他們倆的奇怪氣氛，疑惑地問：“怎麽了顧姐姐？”
顧梓熙搖搖頭，心裏暗自松了口氣，重新在桌邊坐下：“沒事，看你去了這麽久，還想去看看呢。”
江漫雪從包袱裏取出一包點心，打開遞給顧梓熙：“我一下記不清哪個包袱了，就都拿出來收拾了一下。”
這一聽就是編來騙人的假話，但她既然苦心積慮編出這麽一段，顧梓熙他們再拆穿也不好，而且瞧着江漫雪也不像會做什麽壞事的人，就沒在意。
顧梓熙咬了一口江漫雪遞來的方方正正點心，甜而不膩酥酥軟軟的，不由得笑眯眯誇了句：“這些資産階級還是挺會享受生活的。”
江漫雪剛打算遞點心給穆之南，聽見顧梓熙的胡言亂語，手一時停在空中：“顧姐姐，在說什麽？”
顧梓熙屬于一吃到好吃的就忘了腦子，對着江漫雪眨了眨眼睛，沒想好怎麽打圓場。
穆之南索性自己伸長手去拿點心：“沒事，她一看到吃的就愛亂說胡話。”
顧梓熙咬着點心瞪着穆之南，不經意間卻瞥到江漫雪好笑的雙眼，縮了縮脖子看向旁邊。
正巧看到小童端着熱氣騰騰的飯菜走過來：“店裏只有這些了，這壺小酒給客官解解渴。”
小童放下東西後就低頭退了出去，穆之南調轉勺子的方向盛了兩碗湯遞給顧梓熙和江漫雪。
顧梓熙一邊給江漫雪夾菜一邊說：“這店鋪看着小，菜還是備得豐盛，有葷有素還有湯。”
穆之南夾了點蔬菜給她：“別光吃肉，偶爾也要吃點素。”
江漫雪吃了幾口飯後，突然瞥了瞥周圍低下頭湊近說：“你們有沒有覺得，有人在盯着我們。”
顧梓熙含着肉，手停在半空，四處望了望：“沒有吧，這店裏冷冷清清的，哪來什麽人。”
說完後她無意識地和穆之南對視了一眼，突然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嚼碎的肉沫沒來得及吞下，卡在喉嚨裏，嗆得她一陣咳嗽。
穆之南連忙替她拍了拍：“這又不是吃搶飯，你急什麽。”
顧梓熙錘着胸口擺擺手，擡起頭的時候順勢瞥了一眼樓上，一個橙紅色衣裳的小姑娘站在樓上歪着頭看他們，準确地說，是看着他們桌上的飯菜。
顧梓熙回頭看了看桌上的菜，感覺還拿得出手來招待這小女孩，正想叫她，一擡眼卻發現那樓上已經空空蕩蕩，一根頭發絲都沒有。
顧梓熙茫然地看着穆之南：“你剛剛有沒有，看見一個小女孩子？”
穆之南沒有接話，反倒是江漫雪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女孩子？哪裏？”
顧梓熙指指樓上，江漫雪順勢往上看：“沒有啊，顧姐姐，你是不是看錯了，我膽子小，別，別吓唬我。”
顧梓熙沒有分神安慰江漫雪，但也不好說穿，只能死死地盯着穆之南，朝他使眼色，誰知穆之南根本不接茬，繼續淡定地吃飯：“好好吃了就趕緊休息吧，你這兩天太勞累了。”
江漫雪看見他們兩人這奇怪的反應，愈發心慌，不由得扯了扯顧梓熙的袖子：“顧姐姐…”
顧梓熙耐着性子安慰了她兩句：“沒事的，我，老眼昏花了。”
江漫雪嘴角抽了抽，奈何顧梓熙和穆之南都只是無聲繼續吃飯，她也只好埋下頭扒飯。
三人各有心思所以這頓飯皆吃得心不在焉，草草解決之後，就叫來了小童安排客房，由于店裏無人光顧，所以全是空房，而這個所謂的“全”其實也只有三間而已，剛好他們一人一間。
江漫雪站在原地絞着手帕：“顧姐姐，我…”
顧梓熙耐心陪她站着等下文，結果她嘟嘟囔囔半天也沒嘟出個完整句子，只好催問：“漫雪怎麽了，沒事的話還是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早起趕路。”
江漫雪糾結地看了她一眼，最終還是咬咬唇：“嗯，顧姐姐也早點休息。”說完就小跑着上樓進了客房。
顧梓熙扯了扯劉海，一臉茫然地看着江漫雪的身影：“我說錯什麽了嗎？”
穆之南從身後走過來拍了一下她腦袋：“走吧，上去睡覺，明天還要趕早。”
顧梓熙強忍住跳起來打他下巴的沖動，捂着腦袋瞪了他一眼，也跟着上了樓。
穆之南不急不慢地走在她身後，在走廊上站了半晌後，走到顧梓熙房間前，修長手指在門上虛浮着劃了劃，又看了看周圍才安心回了拐角處自己的房間。
顧梓熙躺在床上架着腿胡思亂想，他們三個人的房間并不是挨着的，相反還隔了挺長一段距離，這之中還夾着幾間房，卻全都上了鎖。
她總覺得這裏四處透露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古怪，可穆之南什麽都沒說，那應該就沒有問題。
顧梓熙不太喜歡思考這種問題，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入夜已深，旅店裏僅有的幾絲生命氣息都已經陷入沉睡，走廊上隐約響起啪嗒水滴聲，飄渺又毫無節奏。
橙紅色衣裳的小女孩蹦跶着跳到了一間房門口，手剛剛碰到門就彈了回來，她皺起眉頭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吹了吹憑空飄出的白煙，歪着腦袋看了看門，嘟着嘴來回走了幾步。
走廊上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先前的藍衣小童逐漸變換成青年模樣：“你在這裏做什麽，趕快離開吧，若是被那邊的人發現了，可不知道後果。”
小女孩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疑惑不解地看着他，又看了一眼燙傷她的房門，才嘟着嘴離開。
藍衣青年的嘆息聲隐沒在再一次響起的水滴聲中，他回頭看了眼拐角的房門，見那邊沒有動靜才放下心輕手輕腳地離開，身形最終又縮回了童子模樣消失在走廊盡頭。
天邊一絲黯淡光芒撕開了黑色夜幕，一聲雞鳴打破了平靜，顧梓熙揉了揉眼睛，看着窗外天色：“這地方，還有公雞打鳴呢。”
她伸了個懶腰，一邊穿衣服一邊下床，趿拉着鞋子走到洗漱架子上，抹了抹洗臉盆上的一層薄灰，搖了搖頭走到桌子邊，從包袱裏摸出洗漱用具和洗臉巾：“還好我早有準備。”
一番簡單的洗漱之後，顧梓熙順了順假發上的碎毛後對着鏡子正戴在腦袋上，才打開門走出去，正巧穆之南也打開門，顧梓熙剛剛醒來心情十分好，笑着跟他打了個招呼：“早呀。”
穆之南也笑着回了一句，突然覺得這樣十分奇怪，不由得又笑了笑才往樓梯口走，顧梓熙和他并肩下了樓：“你昨晚睡得好麽？”
樓梯太窄，穆之南側了側身讓顧梓熙先走：“我這麽随和且純良的人，到哪裏都能睡得好。”
顧梓熙搖了搖頭：“是啊，豬也是沾地就睡，多麽随和且純良。”
穆之南差點沒忍住，一腳把她從樓梯上踹下去，吸了口氣：“你早上想吃什麽？”
顧梓熙絲毫沒察覺到身後危險，一蹦一跳往樓下走：“我不知道哇，想吃綠豆粥和油條，他這裏也沒有吧。”
穆之南怕她看不清摔倒，伸手扶了扶：“你要是跟他說想吃油炸桧，可能會有，而且油條吃多了不健康，不如我煮面給你吃。”
顧梓熙甩了甩他的手：“我發現，你越來越像個，emmmm老婆婆，對，慈祥的老外婆哈哈，吃面好哇，既然你這麽誠心…啊——”
穆之南剛剛松了手，得意忘形的顧梓熙就一個不穩腳一扭，即将從樓梯上翻滾下去，還好穆之南反應及時拉住了她：“說了讓你小心點，本來黑的時候就眼神不好，還蹦蹦跳跳不讓扶。”
顧梓熙彎下身揉了揉腳：“你沒說啊，你明明只說了早上吃什麽。”
穆之南：“你…”
最後顧梓熙還是在穆之南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樓下的餐桌邊坐着，昨夜招呼他們的小童不知何時已經走了出來，點上了店裏的燈：“客官，早。”
穆之南回頭朝他點了點頭就急忙就着燈光去看顧梓熙的腳踝：“還好，沒有傷到骨頭，只是有些腫了，得委屈你當幾天顧瘸子了。”
顧梓熙就勢想踹他一腳，剛一甩就疼得呲牙咧嘴：“哎喲我的媽，還真疼。”
穆之南站起身：“腳崴了還不消停，你不疼誰疼？”
顧梓熙還想反駁他兩句，正巧看見江漫雪走下來：“漫雪，早。”
江漫雪一眼就看見了顧梓熙卷起的褲腿和半穿半脫的鞋子，走近了些問：“顧姐姐怎麽了？”
穆之南搶先一步回答：“年紀大了又不服老，一腳跨出去幾階，結果腿腳狀态跟不上就這樣了。”
顧梓熙抿着嘴瞪穆之南：“漫雪你別聽他胡說。”
江漫雪掩面笑了笑，蹲在顧梓熙身前：“我來替姐姐按按吧。”
穆之南退出了些空間：“那就有勞江姑娘了，我正好去做點吃的。”說着便轉向一直默然不語站在角落裏的童子，“可否借廚房一用。”
小童微微躬身往後廚的方向做了個請的手勢：“當然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