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倒頭飯
第2章 倒頭飯
◎吃口倒頭飯，鬼差走得慢◎
美食系統不是沒想過将錯就錯，可它一個美食系統的宿主竟然能三天不吃飯，還精神抖擻跟沒事人一樣！
這種宿主真的願意将錯就錯，在它的幫助下成為一代神廚嗎？美食系統無限懷疑。
同行系統心生同情：【……】
勸不動，先撤了。
傅晚發現那系統又在哭就從識海離開，聽到細微的動靜赫然睜開眼，團團站在廚房門口不好意思地望着傅晚，他手裏捧着水杯晃了晃：“媽媽，對不起吵到你了，我口渴想喝點水。”
團團是有經驗的，如果餓了去喝水的話能夠在短時間內增加飽腹感，就不會覺得那麽餓了，然後再睡上一覺等餓感過去就好很多。
所以團團一直希望自己未來長大了，能夠當一個會做很多好吃的的大廚！
他要讓自己，要讓媽媽從此吃飽飯！還能吃到很多很多好吃的。
傅晚神色微動，那一直跟着團團的陰影忽然涼飕飕地沖團團說話，腔調說不出的古怪：“團團餓了，你讓你媽媽給你做飯吃。媽媽就應該給寶寶做飯飯。血腸人肉丸子、油炸眼珠、屍油爆米花……嘿嘿好吃……都好吃……”
團團躲在廚房咕咚喝水，小聲沖面前臉上毫無血色，正伸出舌頭舔嘴唇的鬼氣森森小女孩道：“秋秋，媽媽不餓，團團也不能餓。”
他要做一個乖孩子，一個不會被送走的乖寶寶。
反正，他很能抗餓的。
那團陰影貼着團團，女孩伸出利鞘似的鬼爪劃破自己本就碎裂的身軀，她從自個兒肚子裏拽出一截血紅的腸子，期待地望着團團問：“團團，你餓嗎？我把腸子……給你吃。”
見團團不張嘴，小女孩又不遺餘力，從自個兒眼眶裏硬挖了一顆血粼粼的眼珠子，斷斷續續地說：“團團吃眼珠……醬爆眼珠……他們都，說好吃……”
團團看看秋秋冒黑氣的血腸子，滴着濃稠鮮血的眼珠，又看看自己的水杯，他搖搖頭。
他不想吓到媽媽。
團團抱着水杯，腮幫子鼓起來頓頓喝着水，眼看着這杯水就要全部下肚，一道淡淡的香水湧入團團的鼻腔，門口多出了一道身影。
是媽媽！是媽媽的香味！
團團捧着還剩最後幾口水的水杯，眼底星光無限地仰頭望着傅晚：“媽媽，你口渴嗎？你要不要也喝水？”
傅晚搖頭，她已經辟谷七百多年。
修真界無論哪種修士，一旦正式入門後就辟谷不再食五谷，在修真界廚子是最沒就業崗位的一種職業，整個天極玄門就尋不到一口完整能做飯的鍋。
做飯？傅晚現在突然想起，她回來的這三天好像一口飯都沒吃。
美食系統近乎淚奔地插嘴叫喊：【宿主，你終于想起你三天沒吃飯了！】
傅晚沒理會系統，低頭打量着團團那瘦弱的小身板，問：“你是不是餓了？”
團團抱緊水杯，奶嘟嘟的臉頰漲得通紅，“我沒餓，我……”
“咕嚕——”
此時肚子立刻傳來一陣陣咕咕叫的響聲打斷了團團的狡辯。
小家夥像是被現場揭穿，臉上羞澀的緋色逐漸蔓延至脖頸，有些手足無措。
傅晚眸露歉意，她忘了普通人得吃一日三餐，正在長身體的小孩子更是得吃好，可惜她沒有提前準備吃的東西。
進食是一件麻煩事，傅晚覺得以後可以帶團團修行辟谷。
美食系統聽到傅晚心裏的腹诽，哭得更大聲了。
不僅自己不吃飯，她還要帶它原應該綁定的小宿主一起不吃飯。
【叮，系統程序正遭遇宿主強行解除綁定中，59,58,57……】
美食系統懵了，宿主強行解綁？
傅晚并不覺得自己需要多個限制自己的系統，向來只有她限制鬼怪自由的。
美食系統很慌，它從來沒有被這麽嫌棄過，被宿主單方面解綁是要被主神處罰的。
美食系統趕緊道：【親愛的宿主，您所在的世界是一本霸總文，男主沈子骞與女主柳永寧從高中校園到社會職場糾葛十年，而您和團團則是文裏的炮灰對照組。】
傅晚面色平靜無波，穿書的消息并沒有引起她多大的波瀾。
【30,29,28……】
美食系統最後不甘心地喊道：【在小說的最後，宿主你會窮困潦倒，連給團團治病的錢都沒有，團團在大雪天病死在了鄉下的土房裏！但綁定系統就能避免這個結局，靠美食賺成華國首富！】
靜。
出奇的安靜。
強行解綁的倒計時忽然卡在3停滞了。
過了一會兒，傅晚開了尊口：“完成美食任務賺的錢，天道認可？”
天道之下，修習玄門術法者窺測天機，皆有遭遇“五弊三缺”的限制，“五弊”為鳏寡孤獨殘，“三缺”則是財命權。[注]
哪怕傅晚是天極玄門難得一遇的天才，卻依舊躲不過缺錢的命數，錢在她手裏就從來沒捂熱乎過！
宗門之下別的弟子就更慘了，一件道袍打着補丁穿個百年都換不了新的。
天極玄門上上下下，包括傅晚在內全是窮鬼。
美食系統瞬間重燃希望：【對對對，我們系統部門隸屬于天道之下，完成任務所獲取的收入都是宿主個人所有，是符合天道規則的正經收入。】
又是一片寂靜。
傅晚忽然又不說話了。
随之美食系統聽到了傅晚在內心裏的嘆息聲，它只覺得拔涼拔涼的。
勸不動，真的勸不動。
這樣不為金錢折腰、高風亮節、淡泊名利的宿主，頭一次見。
傅晚正色質問道：“綁定我三天了，為什麽一個任務都沒有發布？”
美食系統：【…………】
下一刻，強制解綁被傅晚取消了。
美食系統看着傅晚從現在起那十分配合的姿态，大喜過望。
苦盡甘來了！
根據原文劇情，傅晚的父親那可是一代大廚，優秀的基因肯定會遺傳吧？
美食系統怎麽看傅晚都覺得她是一個做菜的料，剛才還十分萎靡的美食系統瞬間重振旗鼓。
美食系統興奮起來：【叮，恭喜宿主激活美食新手任務——“請宿主先開個美食攤”，任務獎勵：[随機食材*5]，任務限定完成時間：五天內。】
美食系統也是操碎了心，宿主把它準備的新手美食采購基金用來租房了，哪裏夠買食材？只能把食材作為初級任務的獎勵發過去。
想要開個美食攤可不容易，除去各種食材、調料，還需要攤位的設備，比如鍋具、爐竈，甚至小桌小椅等等，還得确定攤位的位置。
五天時間，還算比較緊張的。
傅晚淡定：好的。
“媽媽，你怎麽不說話？”軟軟的聲音打斷了傅晚的思緒，團團蓮藕般的小胳膊捂着自己的肚子，羞紅着臉望着傅晚問。
傅晚回神，伸手把團團手中的水杯放在桌上，拉着他從空蕩蕩的廚房出去。
傅晚：“餓了就吃飯。”
團團小臉充滿了迷惑，廚房裏空得蟑螂都不會光顧，他看過裏面沒有東西能吃。
美食系統一改之前哭唧唧的狀态，它很興奮：【宿主要為寶寶準備第一頓晚餐嗎？偉大的母愛！】
傅晚在沙發上重新坐下：“團團，去開門。”
團團不是很明白，不過他還是乖乖地去開了門。
門吱嘎一聲從內向外打開，門口頓時傳來一陣驚呼，旋即一陣濃烈的飯香鑽入團團的鼻息間。
房東大哥楊振榮都還沒來得及敲門，被團團開門的動作吓了一跳，他趕緊端穩手中的餐盤，目光投入室內，落在沙發之上的傅晚身上。
很快楊振榮又低頭看着面前的團團，笑問：“你們正要出門？”
團團盯着那餐盤，搖搖頭道：“不是，是媽媽讓我給叔叔開門。”
楊振榮想起他們這老小區隔音效果不太好，可能是聽到他的聲音了，便沖裏面的傅晚笑說：“小傅，我給我家朵朵炒了火腿蛋炒飯，也給你們送些來。”
剛才傅晚帶團團回家，楊振榮在自家廚房炒飯透過窗戶剛巧看到，那小孩饞得不得了。
楊振榮也實誠，足足盛了一大盤，此時還冒着熱氣兒。
火腿肉被切成了小丁，鋪着碎煎蛋，壘成小山的米飯被炒得粒粒金黃，再點綴着一些蔥花，又香又好看。
美食系統忍不住發出專業點評：【宿主，等你學會炒飯後，一定比他炒得好！】
傅晚沒搭理系統。
團團吞咽着口水，把目光投向了傅晚。
楊振榮和傅晚就接觸了兩面——看房和簽訂租房合同，只知道她話不多，怕她好面子拒絕會把孩子餓着，正想開口時傅晚率先點頭道：“團團，收下。”
美食系統：【……宿主不打算親自給團團做飯嗎？】
傅晚回：“嗯。”
美食系統：【……】
宿主有點母愛，但不多。
“謝謝叔叔。”團團高興壞了，這麽香的火腿蛋炒飯在福利院也是很少吃到的，他伸出雙手接過盤子，還一邊邀請楊振榮進來。
楊振榮遲疑了一會兒，人是進來了門卻大開着。
此時已入夏，家家戶戶都會開空調，楊振榮看向客廳裏的立式空調卻是關着的，他搓了搓自己生出雞皮疙瘩的胳膊，納悶道：“怎麽這麽涼快？”
他記得這套出租屋每到夏天熱得不得了，還有些悶熱。
所以這一套出租屋原本兩千一個月，楊振榮只讓傅晚出了一千八。
團團回過頭看見小女孩正直勾勾地盯着楊振榮手腕上兔子發圈看，顯然是他閨女紮頭發用的。
團團上前把秋秋拉開，殷勤地道：“謝謝叔叔給我和媽媽送吃的，我給叔叔倒水喝。”
傅晚道謝道：“多謝了。”
傅晚可知道楊振榮聲稱這是老小區，連押金都沒要她的。
傅晚長得極其好看，楊振榮覺得就是娛樂圈的明星也沒她漂亮，傅晚一道謝，楊振榮古銅色的臉頓時漲得通紅。
楊振榮摸了摸後腦勺，支吾說了聲：“咱們都是鄰居，互相照應是應該的。你們才剛搬過來，應該挺忙的。”
楊振榮總覺得飯菜進了這屋涼得快，拿着勺從盤裏舀出兩碗，道：“你們快些吃，別涼了。”
團團實在餓得厲害，把裝有涼水的水杯放到楊振榮面前，咽着口水把其中一碗推到傅晚面前，眼巴巴望着傅晚：“媽媽辛苦了，媽媽先吃。”
傅晚笑着搖頭，示意團團先吃，她不餓。
小家夥實在太餓了，乖乖坐在椅子上，一勺勺往嘴裏送，金黃的米粒從嘴邊落到桌上，團團又會撿起來塞到嘴裏。
“太香了，叔叔好會炒飯。”
楊振榮看着團團埋頭苦吃，吃得臉頰都鼓了起來，想到自家那挑食的閨女就覺得頭疼。
吵着要吃火腿蛋炒飯，等他真炒好了，小丫頭又睡着了，一點都不省心。
傅晚忽然開了口，像是在閑話家常：“房東大哥，聽說你是做賣豬肉生意的？”
“叫什麽房東大哥，直接叫我楊哥就行，”楊振榮又憨厚地笑了笑說，“對，我就在小區邊上那個菜市場賣豬肉，哈哈不是什麽體面工作。不過早上的肉菜最新鮮，你們有什麽想吃的跟我說，我幫你們留着。”
傅晚又道了聲謝。
楊振榮看着傅晚眸光平靜卻又柔和地看着團團，想着他們孤兒寡母的，忽然有些沖動地脫口道：“以後有事需要幫忙，盡管跟我說，我能幫的一定幫。”
說罷，楊振榮這老實巴交的漢子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傅晚瞧了他一眼，道：“那麻煩楊大哥幫我準備一個美食攤。”
美食系統：【……？？】
不是……它記得，這是它發給宿主的初級任務吧？她找別人幫她做？？
團團嘴裏還包着蛋炒飯，傻傻地擡起腦袋看着傅晚。
楊振榮也愣住了。
這……這麽自來熟的嗎？
楊振榮一直以為傅晚是個心高氣傲的女人，沒想到她還借驢下坡真直接讓他幫忙，看傅晚的表情好像不是開玩笑。
準備一個美食攤，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楊振榮忽然問道：“你這是打算做夜宵小吃生意？”
楊振榮本以為傅晚是公司白領之類的工作，沒想到和他一樣也是下苦力的人。
見傅晚點頭，楊振榮看着這家裏除了他做房東置辦的家具外，并沒有多出什麽東西，想必這兩母子是真的遇到了難處，這才沒辦法求人的。
楊振榮心頭一軟，立刻說道：“行，我待會兒問問我菜市場那些朋友，他們應該有小吃攤的門道。”
傅晚挂着公式化的淡笑：“楊大哥放心，我不會白拿你的。”
玄門中人最講究因果，她今日承他情，就必須還他。
傅晚稍微看了眼，這位房東大哥周身帶着些許煞氣，近日必有一難。
解他一難，抵消今日幫扶之情，因果化解，互不相欠。
楊振榮面頰發着熱，正又要拿出那套“鄰居互幫互助”的說辭，兜裏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他看到是閨女，點了接聽。
那頭傳來一個小女孩還帶着些許睡意的軟糯嗓音：“爸爸，你去哪兒了？朵朵餓了。”
楊振榮一聽這話，立刻起身：“爸爸在鄰居阿姨家做客，這就回來。”
楊振榮趕緊和傅晚他們告別往外頭走。
傅晚看着楊振榮的背影消失，放下了掐算的手。
天極玄門如今的首座天師，可窺過往可觀未來。
楊振榮，今年28歲，離異有個五歲的女兒，做賣豬肉生意，家中還拆遷分到了三套房，其中兩套出租。
他婚姻坎坷，早年早婚，前妻嫌棄他賣豬肉工作不體面賺得不多，與他離婚，好在未來會逐漸順遂。
“媽媽……”
傅晚收回視線，看向團團因吃炒飯而幹澀的唇，起身又給他倒了杯水。
團團眉眼頓時彎彎，他懸空的小腿因為高興開懷而前後搖晃着。
傅晚盯着團團看了會兒，忽然伸出一根細長的手指，微涼的指腹輕輕點在團團的眉心。
團團茫然地拿着勺子，像個小木頭人不敢動了。
傅晚不多時收回了手。
玄門天師算盡天機，卻窺不透自己。而且與自己親緣關系愈近，就愈發難算。
團團，是她生的。
父母，是生她的。
而且，當初為解宗門危機，她還欠着親緣因果而強行渡雷劫意圖成就地仙，連着被幾道驚雷擊中，如今修為也有損。
團團八字純陰，周身陰氣極重，命格異數變化難測。不過好在也算出了點別的，他親生父親早就死透了。
再說這并不重要，傅晚早已不記得當年與她厮混了一夜的男人是誰。
傅晚拍拍他的腦袋：“吃得下就繼續吃。”
團團不明白傅晚的舉動，他低頭看着面前的碗。一碗他吃了大半，還有一碗是媽媽的，但媽媽還沒有吃。
一只指甲尖銳的小手伸過來，準确地抓了抓傅晚那碗火腿蛋炒飯，往自己嘴裏塞，米粒又滾了出來。
有時候米粒從嘴裏漏出來，有時候又從臉頰的裂縫漏出來。
小女孩吃不了，也嘗不出這火腿蛋炒飯到底有多美味，但還樂此不疲地做着把米飯塞到自己嘴裏的舉動，嘴裏還學着團團吃飯時會發出的含糊聲音，怪笑道：“好吃，飯飯真好吃……”
團團有些心虛地看了看面色如常的傅晚，瞪了趴在餐桌上的碎裂小女孩一眼。
秋秋，不能弄髒媽媽的飯！
這不是好孩子會做的事情！
雖然媽媽看不到秋秋。
團團把秋秋伸過來的手揮開，又用勺子把傅晚那只碗裏最上層的舀出來，撥到一邊，“媽媽吃。”
傅晚掃了眼，“不了，我不餓。”
傅晚伸出手，單手握住那只印有“壽”的大紅飯碗，猛的一下反扣在餐盤上。
瓷碗和瓷盤撞擊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但不刺耳。
傅晚把碗取下，火腿、碎煎蛋和金黃的米粒全部緊緊堆起來，形成了壽碗的形狀，三根筷子朝左右及上端三個方位分列而插。
吃口倒頭飯，鬼差走得慢。
團團懵懵地看着傅晚，媽媽……為什麽要把米飯倒扣在餐盤上呀？
團團的小腦袋并不能想明白，他只能把目光投向趴在餐桌上的小女孩。
是不是因為秋秋弄髒了最上面的飯？
傅晚離開餐廳：“今天你累了，早些休息。”
小女孩血淋淋的眼珠子盯着那口倒頭飯，她嗅到了一股炒飯香氣兒，是一種很多年都沒有聞到過的人飯香味。
她伸手抓了一把塞進嘴裏，一顆眼珠子從眼眶裏滾了下來，只留下空洞彌漫着血跡的眼洞，落下的眼珠子還直直盯着那碗倒頭飯。
在傅晚關上卧室門那一刻，一聲尖利的鬼嘯驚熄滅了客廳的燈，那道怪異的聲音在興奮地嘶喊：
“真香。”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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