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豪門路人甲(19)
第19章 豪門路人甲(19)
“Goodbye~boss.”
在另外兩人的注視下,穆聞澤撐住男人的肩膀起身。
他從一旁的桌子上抓起了機車鑰匙,翹起唇角往上抛過頭頂,最後接到手心,皮質的機車鑰匙鏈挂在他食指上轉了幾圈。
“這是我的鞋麽?”
漂亮的男人明明剛做完壞事,卻還無比自如地向受害者的秘書索取東西。
但是,誰能夠拒絕他呢?
長而濃密的卷發還往下滴着水,男人剛沐浴完後整個人散着濕氣,額上的水珠滑到他眼睫上,随着睫翼的顫抖啪嗒一聲墜落。
如果真有蠱惑人心的水妖,也絕對是不敢與他相比的。
宋秘書在那雙微彎的眼睛的很輕地點了下頭,砸到他身上的水瓶被他握到了掌心裏。
穆聞澤彎腰拎起一旁放着的鞋盒,踩着拖鞋走出宿舍門。
他走的很輕快,走動時纖長的小腿微微繃緊,足跟處的顏色很像是用淺粉色和水紅色的玫瑰花汁一起暈染出來的,腳步輕盈的像一只貓咪。
烏黑的發尾滴水的速度慢一些了,但顯然是未幹的狀态。
江黎徹底無視了宿舍裏待着的兩個外人,連忙拿了頂帽子追上去:“穆哥,剛洗完頭出去要帶帽子哦。”
一時之間,這片空間裏只剩下了顧墨白和宋秘書兩個人,其中前者還被脾氣不好的漂亮男人澆了一頭的水。
甚至到最後那個人都沒看他一眼。
宋秘書走到他旁邊:“顧總。”
顧墨白向後捋開濕漉漉的頭發,清冷俊美的五官在這種淩亂的造型下絲毫不顯狼狽,幾根黑發貼在他的額角,眉眼間是不曾過多展露于人前的銳利。
“他看出來了。”顧墨白看着身上被打濕的西裝。
——
【老穆你咋翻臉了?】系統道。
穆聞澤走下了宿舍樓外的臺階,拖鞋踩在了水泥面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他想要控制我。】
【給我用他所準備的一切,不管是衣服、鞋子還是其他,一切都是他的喜好,看看今天,我出門的時候可沒有告訴過他們今天會來學校。】
【才短短幾個小時就追到宿舍裏來了,再進一步要幹什麽?把我變成他籠子裏的小鳥養麽?】
他說這話的時候略微帶着諷意,但卻沒有太多的不爽情緒。
系統小心問他:【你不生氣?】
穆聞澤嗤笑道:【他自己都是一只被關在籠子裏自己把眼睛蒙上的蠢鳥,況且我又不是沒有被關過。】
系統重點關注了他後半句話:【被關過?】
穆聞澤沒興趣跟它繼續聊天,直接靜了音:【別bb屁話。】
系統:【……】
不是,知道這個對它來說真的很重要。
……好吧,其實也沒有很重要。
但是。
系統沉默地看向走在前面的男人。
夏季的傍晚天空絢麗,餘晖被雲層切割散出漫天色彩,夕陽的顏色落在了他身上,像一副用豔麗熱烈的紅色細細描繪的畫像。
他生來便是美的化身。
人們并不喜歡将這樣的美拘束在籠子裏。
但是不這樣的話,他們怎麽能得到屬于自己的金絲雀呢?
讓他的一颦一笑、一舉一動都被自己牽扯,只為自己露出其他顏色。
系統安靜了下來。
穆聞澤重新回到了禮堂旁邊,他的機車還停在那裏。
穿拖鞋騎車不太方便,他坐到一旁的臺階上打開鞋盒。
鞋盒材質較硬,看上去不像是紙殼子,包裝的花裏胡哨的。
裏面沒有襪子,穆聞澤只好赤腳穿了上去。
鞋幫很低,他凸起的外踝骨露出了大半,一小塊被雪白皮肉包裹的圓潤骨頭卡在外面。
是系帶的款式,就算是宋秘書準備的匆忙,但也沒有随便應付,對得起它昂貴的價錢,穿上去後沒有多少不舒服的感受。
穆聞澤出門的時候手機數據線什麽的都帶着了,所有的身份證銀行卡之類的都放在卡包裏随身帶着。
他現在去哪都可以說走就走。
繼續回原來租的地方的話,就要成天看到江黎那個蠢貨。有礙心情。
啧,和顧墨白那個傻逼簽的實習合同還有一個月。
“穆同學都處理好了嗎?”
顏祝之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了過來。
一輛黑色車子停在他旁邊,後座上的青年從車窗裏看他,手指搭在車窗邊緣,腕上裹着一層紗布。
穆聞澤想了想,食指上挂着的鑰匙扣轉了個圈重新落回掌心。
他擡步走過去,擡起胳膊搭着車頂,微微俯身和裏面的青年對視,豔紅的唇彎了彎:
“顏同學的家裏大不大?”
——
第一次見到穆聞澤時,江黎的情形并不光彩。
他小時候是被拐賣過的。
彼時他被稱呼上的父親打的鼻青臉腫,一條腿被打得鑽心地疼,被關在門外對着人水馬龍的大街跪着,門內是那位母親陰陽怪氣的譏諷謾罵,外面是行人怪異的目光。
廢物、沒用的東西、混賬、浪蕩玩意兒、丢人現世、你怎麽不去死……
他并不理解為什麽最傷人的話語是由最親近的人吐出來的,也不想去理解。
如果哪天那對父母沒有動手打他,他會覺得那天就是他人生中最為幸福的時刻。
有時他也會在想,為什麽其他人家裏的孩子像是住在天堂裏。
所有人都知道他父母是怎麽對待他的,但讓他費解的是,所有人都用那種憐憫又高高在上的表情告訴他:
等你長大後就好了。
長大後……
江黎想:可是現在的我該怎麽辦?我真的好不舒服,身上好疼,心裏也覺得好難受,眼眶裏好像有什麽東西要流出來了。
既然不能為現在的我帶來改變,那為什麽要為我刻畫未來呢?
讓我茍延殘喘地繼續活着,一輩子都和塵埃蒼蠅為伴,成為其他人的飯後談資?
虛僞、虛僞、虛僞!
也會有鄰居家的小孩憐憫的送給他糖果,帶他融入那些蠢兮兮的家夥們當中去。
但是随後他們依然是回到那個被甜蜜的牛奶和玩具組成的天堂中去,只留他品嘗地獄的落差。
說什麽所謂的光,如果不能徹底拯救他,就不要自顧自地向他展露光明世界的一角之後再遺憾地告訴他不能接近,讓他眼睜睜地看着那扇門合上。
他好想死啊……
他那時候陰沉又麻木,像一條髒水溝裏狼狽醜陋的小狗,每天都謀求着解脫,直到——
“你這個樣子可真是可憐。”
那年他八歲,遇見了那個漂亮驕矜的男孩。
男孩的卷發在腦後紮了一個可愛的小揪揪,額前的卷曲劉海落在那張精致漂亮的臉上,江黎都要以為自己看到的是電視裏才會出現的驕傲小王子。
小王子身上雖然穿着有些舊的衣服,但神情驕傲又肆意,插着腰看他,說話的時候就像隔壁家的波斯貓。
漂亮高傲,神氣十足,全身上下都散發着備受寵愛的氣息。
江黎仰頭看着男孩,喃喃出聲:“你是來拯救我的嗎?”
還是個小孩子的穆聞澤擡着下巴笑了一聲:“蛤?我為什麽要去無緣無故拯救一個不相關的人?”
“哦。”江黎低下了頭,慢慢把自己縮回了龜殼。
也是,自己這樣的人,怎麽會有人來拯救他。
彼時小小的穆聞澤還沒有長大後‘天大的事都關我屁事’的覺悟。
“于其奢求別人,”男孩撐着膝蓋矮下身,戳了戳他的頭發,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笨蛋,除了你自己誰願意一心一意的幫你。”
“我看到過你好幾次了,蠢貨,再不反抗你的腿是真的要斷了。”
“打不過就用牙咬,他打斷你的一條腿你就廢了他一只眼睛。”
“你還留在這裏幹什麽?他們早就不讓你上學了,飯也不給你吃,都是靠鄰居家施舍的,留着你是壓榨勞動力呢,還不如去孤兒院。”
江黎向後縮了縮身子。
他從未接觸過如此明豔的小王子,心下頓時生出了層層惶恐。
同時,他也再悄悄地想:
他可以離開嗎?他離開後要去哪呢?他為什麽還要活着呢?根本沒有人願意為他承諾未來。
然後,他聽到那個漂亮的男孩說:
“喂,笨蛋,我是向陽孤兒院的,要不要跟我走?”
從此以後。
江黎的世界中只剩下了他的小王子的顏色。
他要成為小王子的騎士,成為最忠誠的衛兵。
但是,
小王子好像不需要他這麽做。
那麽他能做些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