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高冷和真可愛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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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停在了墓碑前，悶聲咳了兩聲。

一身黑色的裝扮，頭發及腰，腰身不盈一握，一層層黑色紗幔般堆疊的長裙将近腳踝，腳踝纖細得不堪一折。

在枝葉間，禾岚看見來人微微彎下了腰，将揣在口袋裏的手帕取了出來，然後傾着身擦拭着墓碑上的灰。

禾岚蹲在矮樹叢後邊微微一動，終于看清了那人的面容。

那本應該在N市的人，大晚上的竟然出現在了虹蟬山墓園，還給她擦了墓碑上的灰。

禾岚這才發現，那原本愛幹淨的人，鞋頭上竟然沾了泥，那泥水還幹涸在了上邊。

原本她只是好奇來的人是誰，可現在滿心卻只剩下疑惑。

在她的記憶裏，她前世和薛憬秋實在不熟，兩人的交流也僅僅止步于商業互吹。

她總覺得薛憬秋似乎一直對她抱有敵意，僅有的幾次眼神交彙也冰冷得很，疏遠而不甚歡喜。

可這樣一個人怎麽會在N市暴雨時，也硬是要等到一趟回來的航班，又在大晚上趕來了墓園，就為她擦拭一下墓碑上的灰？

墓園裏的路燈燈光黯淡，比這瑩白的月光亮不了多少。

薛憬秋背着光，在墓碑前定定站了好一會，而後緩緩蹲下了身，她的手撫上了那束櫻草花的花瓣。

指尖從露出了半截的卡片上一撫而過。

她低垂着眉眼，像是在沉思什麽，過了一會，她竟微微蹙起了眉，把枝葉間那張薄薄的卡片拿了起來，放進了口袋裏。

在看見那張卡片時，她的眼裏沒有絲毫的驚訝與好奇，甚至在拿起來時也沒有去看上面寫了什麽，只一擡手，就把卡片揣了起來。

那動作很自然，就像花是她放的，卡片也是她寫的一樣。

禾岚目瞪口呆，她連上面的字還沒看清楚，就被薛憬秋給拿走了。

她心裏忽然閃過一個荒謬的猜想——

或許這花就是薛憬秋抱來的，卡片也是她放的。

可為什麽要把卡片給拿回去？

她雙眼一瞪，忍不住又朝矮樹叢靠近了一些，也不知道踩到了什麽東西，腳下忽然嘎吱作響。

在這寂靜的墓園裏，這嘎吱聲尤為清晰。

薛憬秋的動作一頓，在把手從口袋裏取出來的時候，她微微蹙起了眉，循着那嘎吱的聲音看了過去。

而後視線便被矮樹叢給擋住了，只覺得後邊像是有一團黑影。

薛憬秋微微蹙起了眉，而後重新戴上了口罩和帽子，轉身就走了。

在薛憬秋離開後不久，禾岚才慢騰騰地從矮樹叢後面爬了出來，她錘了捶膝蓋，動了動有點酸麻的腿，又蹲在了自己的墓碑前。

她擡起了手從自己那被擦拭得一幹二淨的照片上拂過，忽然很想喝一口不知道是誰給她帶的奶茶。

奶茶的标簽被撕掉了，只隐隐看到奶青兩個字，裏面竟然還加了雙倍的珍珠，雖然現在珍珠都已經糊在一起了。

她瞟了一眼，花束裏的卡片果真被薛憬秋帶走了，禾岚忽然有點後悔，在躲起來之前，她應該早點把卡片上面的字給看了。

在她開始傷春悲秋，緬懷自己逝去的青春時，耳邊冷不丁傳來了一個聲音。

是薛憬秋在冷冷地說道：“怎麽是你，你在這裏幹什麽。”

禾岚猛地一回頭，這才發現自己被薛影後給套路了。

這演得還真像，走之前揣了卡片還收了手帕，連帽子和口罩都戴嚴實了，還真以為她要走了。

沒想到這人藏得這麽滴水不漏，就連腳步也放輕了，讓人聽不見她往回走的腳步聲。

薛憬秋低垂着眉眼，居高臨下一般看着面前的人，她将唇微抿成一線，連細長的眉也微微蹙起，周身氣壓又比平時低了好幾度。

她的眼神像是在審視一般，往常即便是冷淡但也柔和的眉眼微微眯了起來。

禾岚一時語塞，她連忙說道：“我來看看前輩。”

薛憬秋又壓低了聲音說道：“你怎麽知道這個地方？”

下葬那天保密做得很好，到現在葉家也沒有公開墓園的地址，也沒有路人爆料。

“我……”禾岚登時接不上話。

倒是薛憬秋自己開了口：“誰告訴你的？”

禾岚：“容绮。”

薛憬秋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她眼裏雖還帶着戾氣，但顯然比剛才少了好幾分質疑。

“我說我非常崇敬葉老師，非常喜歡她本人和她的作品，後來容绮把地址告訴了我，說只能來看看，不能打擾葉老師。”禾岚在線編故事，臉不紅心不跳的。

“你別被她騙了。”薛憬秋冷冷說道。

禾岚連忙說道：“我們現在是非常交心的朋友關系。”

“那也許是她把你當成了替身。”薛憬秋又說。

禾岚：“那好吧……”聽着好像有點委屈。

薛憬秋微微側頭，看向了面前墓碑上的照片，那目光裏帶着缱绻和懷念，就像是在追思着一個摯友，又或是戀人。

這眼神讓禾岚心生古怪，是怎麽樣的感情，才會讓薛憬秋做到這樣。

她欲言又止，一個猜想令她心頭一顫。

不會真的在暗戀我吧。

薛憬秋忽然問道：“你為什麽這個時候來。”

禾岚的思緒被打亂，她脫口而出：“容绮再三叮囑我不能打擾葉老師。”

她話語一頓，讪讪說道：“我尋思着大晚上來的話，葉老師也該睡着了，就打擾不到了。”

薛憬秋落在禾岚身上的眼神頓時飽含憐憫。

禾岚差點咬到了舌頭，在說完之後，她才覺得自己宛如一個智障。

為了顯示自己真的很喜歡葉老師，禾岚大晚上的蹲在自己墳頭，對着薛憬秋講以前自己拍過的電影。

從最鮮為人知的那一部文藝致郁片，講到了票房大賣的大型奇幻古裝電影。

她的臉燒得火熱，從來沒有體會過的害羞湧上心頭，直把自己誇得天花亂墜。

幸好夜色很沉，燈光很暗，沒有把她緋紅的耳廓一展無遺的暴露在薛憬秋面前。

她注意到自己說得越多，薛憬秋那低垂的眉眼裏含着的眼神就越柔和。

那清清冷冷的影後，就這麽站在自己的墓碑前，看起來像是要哭了一樣，那雙眸子裏像盈了一汪水似的。

“我喜歡她拍戲時的态度，無論天氣和環境多惡劣，她從來不用替身，明明已經累得不成樣子了，還走了大遠的路，親自去給探班的粉絲買熱飲。”禾岚抿了一下唇，擡手捂住了微微發燙的臉。

她吞咽了一下，爾後又接着說道，“她對于電影有自己的理解，接的每一部戲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在……那之前，她在wb裏提到過會給大家一個驚喜，配圖是和路展輝導演的合照。”

“我覺得她可能是在準備新的電影，她對待工作的态度一直很認真，所以對于她在準備的作品，我也一直很期待，只是可惜了。”禾岚說起來還有點怨念，那部電影連取景和編劇她也參與了其中，結果還沒準備完成，就被一場車禍給喊停了。

“我覺得比起她的電影，我更喜歡她。”最後來了一句總結。

說完之後，禾岚擡起了頭，在掩住了臉的指縫間暗暗朝薛憬秋看了一眼。

這向來高冷得像是冰山雪蓮一樣的人，竟然在擡着下颌，緩緩眨了好幾下眼睛。

她沉默着不發一言，垂在身側的手緊緊地握着。

好像她身處在這裏，周圍的一切都成了虛無缥缈的擺設，她孤身一人，周圍昏暗一片。

這不像是禾岚認識的薛憬秋。

禾岚又緩緩打開了指縫，試圖找到另一個話題來打破這片寂靜，然而她還沒有開口，便看見那站在一旁的人微微張開了殷紅的唇。

“我也很喜歡她。”薛憬秋沙啞地說道，像是在哽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