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身份危機
身份危機
孟千秋下意識的反應就是往四處看。
他經歷過這種窺伺。
盡管之前病得迷迷糊糊,失去意識前,他還是能明确感受到來自不遠處的視線。
帶着毫不掩飾的探究欲和熾熱,讓人根本猜不透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這種感覺讓孟千秋毛骨悚然,呼吸急促,直冒冷汗。
連雲驚瀾都注意到了他的不對勁。
“小皇叔,你臉色很差。”
他皺起眉,“探望國師倒不急于一時,不如今日便先回府歇息,擇日咱們再議。”
說着他作勢轉身,卻被孟千秋婉拒:
“無妨,臣只是恍惚了一下,不礙事的。”
不論如何,國師蕭晚亭都是男主之一。
越早見面解鎖心悅值,自己就能擁有更多主動權。
更何況皇帝在側,光天化日之下,也沒人敢公然動他。
倏然靠近的清雅香氣讓雲驚瀾心神一蕩。
每次與孟千秋碰面,對方身上多多少少都帶着異香,稍加嗅聞就能平心靜氣,讓那該死的偏頭痛緩和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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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前也暗中遣人調查過孟千秋常用的熏香,并沒有任何可疑成分。
此外,自己的頭痛之症由來已久,似乎也不太可能與攝政王的操作有關。
雲驚瀾将視線從那人纖細蒼白的手腕上移開,點了點頭:
“那便依小皇叔的。”
……
鑒于蕭晚亭身體抱恙,雲孟二人在仆從的引導下直接繞過會客廳,來到了國師的卧房。
那是處臨水的樓臺,潔淨的桐木地板上設着張棋桌,桌旁溫着一壺香茗,茶韻袅袅,清香四溢。
宅邸的主人一襲白袍勝雪,盤膝坐在棋局旁。
墨玉般的長發僅用一根木簪挽起,幾縷随意地垂在頰邊,越發襯得臉龐通透如冰晶。
氤氲水霧之中,他仿佛一抹褪色的白,僅餘幾抹工筆繪就的墨發與眉眼,與這缤紛世間格格不入。
說來奇怪,雖然國師并沒有擡頭看自己一眼,孟千秋卻覺得自己的所有動作都盡在對方掌握。
實在是有些詭異。
面對蕭晚亭的無動于衷,雲驚瀾卻完全不惱怒,反而恭敬道:
“朕貿然前來探望,時間緊急未來得及知會國師一聲,還望您莫要見怪。”
這種反常的态度讓孟千秋下意識繃緊了神經。
不知怎的,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他卻對蕭晚亭有種由衷的警惕,仿佛對于旁人來說無法察覺的隐秘,在此人眼中都無所遁形。
“感謝陛下體恤,臣運功不慎,遭到反噬,故而卧病了幾日。”
蕭晚亭淡色的唇瓣開合,聲音空靈悅耳,卻沒什麽情緒起伏。
他的視線似乎落在孟千秋身上,又似乎望着遠方的空處,總之是沒招呼後者一句。
活脫脫一個醉心道術,不拘俗禮的神棍。
孟千秋有些尴尬,幹脆随着雲驚瀾坐下,随手拿了些茶桌上的小糕點吃起來。
他自覺地沒有吱聲,只是聽着兩人的對話。
“為何國師這次反噬受損如此嚴重?”
雲驚瀾擰眉道。
不同于皇宮裏的恣意瘋狂,以及私下相處的乖巧粘人。
此刻的雲驚瀾看上去居然相當正常。
蕭晚亭搖搖頭,擡手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天北有赤者如席,天中裂,廣三四丈,乃赤氣天裂之異象,我因蔔算天意受其反噬,自然傷勢沉重。”
“天生異象……還望國師為朕答疑解惑。”
“帝星尚穩,陛下不必憂心,”蕭晚亭掀起眼皮,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孟千秋身上,“赤氣天裂,只是意味着……或許有天外來客降臨。”
一股寒意竄上孟千秋脊背。
蕭晚亭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他是意識到這個世界出現了與旁人不一樣的存在,還是更有甚者,能鎖定自己就是源頭?
什麽情況,游戲男主還能有這麽bug的能力設定?
告訴自己不要慌張,孟千秋迅速戳了系統:
“我穿進游戲這件事,難道還有被npc發現的可能?”
“玩家您的個人信息已經完全和游戲角色綁定,其他npc無法看出任何端倪,但是部分有特殊設定的人物除外哦。”
“如果被識破,會有什麽後果?”
系統的回答直接讓孟千秋眼前一黑:
“如果您在特殊劇情節點之前被看出身份,所有人物對您的心悅值将直接清零,同時系統将強制啓動殺毒程序,您的個人信息很可能被誤删哦。”
個人信息被删……
也就意味着徹底的死亡。
孟千秋心神大亂。
一時間竟然忘了咀嚼嘴裏的糕點,瞬間被生生噎住。
“唔……咳咳咳咳!”
他噎得上不來氣,手忙腳亂地到處找水,冷不防握住一只杯子,也顧不上是誰的,咕咚咕咚便灌了下去。
然而這杯水的味道相當古怪。
不僅不清甜,還有點腥,澀得他不由自主一陣反胃。
“這茶水怎麽回事……”
話音未落,他的視線就停在了在自己之前剛放開杯盞,還沒來得及收回的另一只手上。
指節修長分明,瘦不露骨。
手的主人——蕭晚亭抿了抿唇,聲音聽不出喜怒:“殿下,您方才用的,似乎是臣的茶杯。”
五雷轟頂。
孟千秋在心裏無聲地尖叫了好久,才尴尬地笑笑:“啊,是我不小心……國師您可……千萬別介意。”
夭壽了——
要知道在游戲介紹裏,這位國師可是位地地道道的高嶺之花。
平日不止生人勿近,還有嚴重的潔癖,偏偏所有的雷都被他孟千秋踩了個準。
——該不會要解鎖比柳明川還低的初始心悅值吧?!
不只孟千秋,連雲驚瀾都顯得有些驚訝和緊張。
其實東陸并非政教合一的國家,但蕭晚亭所修煉的因溯道威力極大,三年前甚至連宮變都能提前預知,這才讓雲驚瀾等人幸免于難。
因此國師一脈聲勢極盛,就算是帝王也要敬他三分。
孟千秋此舉實在是壞了規矩,即使尊貴如攝政王,倘若蕭晚亭執意追究,他恐怕也很難全身而退。
蕭晚亭眼皮很薄,幾乎能看到上面淡青的血管,垂落的睫毛如扇,教人猜不透喜怒。
四周寂靜如斯,就在孟千秋幾乎憋到窒息的剎那,系統提示卻忽然降臨:
“蕭晚亭當前心悅值5.”
怎麽回事……?孟千秋微微瞪大了眼。
這個素昧平生,還臭講究一大堆的神棍,對自己初始好感竟然高得不可思議。
難道系統出了Bug?
或許是感覺到孟千秋的視線,蕭晚亭悠然擡眸,幽黑的眼瞳光影深深:
“臣修煉的功法特殊,味覺與常人不同,茶水的滋味或有些異樣,還望殿下不要見怪。”
他居然在向自己解釋……?
意識到這一點的孟千秋更加風中淩亂。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多慮了,他總覺得蕭晚亭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
剛剛沒被直視,感覺還不強,現在的他甚至有些不敢直面對方的目光。
那雙眼眸中親近的神采有如實質,卻透着說不出的詭異。
不像是對“人“”的情感,反而而是對某種物品的珍視。
該不會在神棍眼裏……
萬物皆刍狗,自己這個攝政王也不外乎如是吧?
孟千秋心底還在百轉千回,手腕卻驀地被人握住。
少年皇帝冰涼修長的手指摩挲而來,從掌心到指腹,每一寸和杯盞接觸過的肌膚都沒有放過。
“陛下,臣……”
孟千秋頭皮發麻,天知道他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控制住自己,沒一把甩飛雲驚瀾突然伸來的手。
“噓,小皇叔。”
雲驚瀾擡起另一只空閑的手,食指抵在殷紅唇瓣上:
“你誤拿了國師的茶杯,若不好好清理幹淨,可會惹得他不高興的。”
他話說得溫和有禮,眼神卻淩厲如刀,料峭地沖蕭晚亭殺了過去。
這頓操作讓孟千秋整個人非常迷惑。
即使要清理,也該清洗蕭晚亭的茶杯才是,逮着自己的手捏來搓去頂什麽用?
“陛下多慮了,臣豈是如此胡攪蠻纏之輩。”
蕭晚亭垂下目光:
“二位撥冗前來探望,已是臣之大幸。此時已是下午,若耽誤了陛下理政才是罪過。”
“多謝國師體恤,來日千秋定為您置辦一套全新茶具,親自送到您府上。”
終于尋着機會抽出手,孟千秋忍不住深深嘆了口氣。
治國理政哪裏是雲驚瀾一個人的事?
小皇帝當然可以朱筆一揮畫圈了事,苦得可是自己這個異世界穿進來的怨種。
若不是為了男主的心悅值,他才不願意在這裏浪費大半天時間。
要知道還有一屋子的奏折還等着自己去審核呢。
既然蕭晚亭這麽說,此行的目的也算已經達成。
兩人并沒有多作逗留,寒暄幾句留了些慰問禮便離開了。
直到最後,蕭晚亭的心悅值也沒有發生變化。
但是在孟千秋看不到的角度,他的視線久久纏繞,氤氲着不知名的情緒。
日頭西沉,雲驚瀾挽着孟千秋的手臂,一路走到了車辇前。
“陛下,今日的奏折已經先送到了攝政王府,臣等便先回府處理,免得太晚耽誤您休息。”
後者讪讪笑着,試圖抽出自己已經僵硬的手臂,卻被雲驚瀾更加用力地箍緊。
身體也有些失去平衡,靠得離他更近了幾分。
“小皇叔。”
暖融的龍涎香淡淡襲來,雲驚瀾狹長的鳳眸中似乎掠過了某種幽暗深沉的色彩。
“你方才做得不對,既已經冒犯了國師,便不應當再直視失儀。”
朕不喜歡你一直看着別人。
“若是有下次,或許連朕也護不住你。”
你的眼裏只能有朕。
“聽懂了麽?”
孟千秋喉結滾動,即使雲驚瀾表情柔和帶笑,依舊讓他覺得不寒而栗。
“知、知道了。”
他垂下頭,不讓雲驚瀾察覺到眼底的一絲抗拒。
……
兩路人馬分頭而行,孟千秋靠坐在車壁上,疲憊得連手指都懶得擡。
迄今為止解鎖的四個男主裏,除了燕筠,似乎都不是什麽好對付的角色。
如今距離秋獵僅剩下兩個月,他該如何尋找機會,将他們各自的心悅值提升到15以上呢?
他正凝神思索,身下座椅忽然一陣劇烈震動。
“不好,馬受驚了!”窗外傳來護衛焦急的呼喊,
“穩住車駕,保護殿下!”
但他們的反應顯然遲了點,短短剎那,失控的馬匹早已撩起後腿,狠狠踢在車梁上——
身邊的車門豁然洞開,孟千秋整個人失去平衡,猝不及防被甩了出去。
眼前光影淩亂,耳邊只餘下呼呼的風聲。
他想找處支點,卻根本不可能,只能任由自己斷線風筝般墜落。
雖然很倒黴,但這一摔,或許能直接結束游戲也說不定……
孟千秋恍恍惚惚地想着,身後卻忽然擁覆上一股暖意。
一雙有力的臂膀穩穩托住了他的後背和膝窩,璀璨的金色拂過他眼梢,如同散落的星辰。
“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