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她第一時間聯想到了饅頭剛才在門外的閃爍其詞和反常行為, 深吸一口氣之後放下了肩上的百寶箱,将插在上面的桃木劍給拿了下來, 提着劍氣勢洶洶的走到屋外,怒吼道:
“饅頭!你給我死出來!別以為躲着我就能沒事!今天你要是不把屋頂的事給我說清楚, 我就跟你沒完!”
饅頭一早就躲到了屋後的大水缸後面, 光是聽到絕兒的吼聲都渾身瑟瑟發抖, 手裏抱着的手電筒的光一個勁的打晃。
絕兒整個人都快氣炸了,在屋前屋後找了一大圈, 最後還是發現了水缸後的手電筒亮光。
她看着在黑夜中抖動的光斑,覺得好氣又好笑。
饅頭怕被她發現,可又沒學會怎麽關手電筒,這會兒大概正拼了命的用手捂着燈罩。
“饅頭, 你出來, 我好好聽你說, 絕對不會對你怎麽樣。”絕兒悄悄站在了水缸後,将手裏的桃木劍藏在身後, 和顏悅色的哄起了他。
饅頭沒有立刻應聲,抱着手電筒糾結了大半天, 最後還是決定坦白從寬,畢竟也不能在這裏躲一個晚上,更何況絕兒剛才那樣好聲好氣的請他了。
他鼓起勇氣剛從水缸站起來, 絕兒就立刻上前擰住了他的耳朵, 還将桃木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恨恨的咬着牙說:“今天晚上你別想安生!”
經過半個鐘頭的威逼利誘, 饅頭才老老實實說出了事情的始末。只是絕兒千算萬算,竟沒想到萌宗那個和尚也摻和了這件事,真是人不可貌相。
“其實這事不能全怪我一個人,都是那個大和尚手上沒個分寸,要不然光憑我一個人在屋裏,怎麽能将屋頂弄成這樣……”饅頭死鴨子嘴硬,越說越小聲,他心想着反正萌宗也不在這裏,就只能先委屈他來背鍋了。
“你要不想着出去,人家能幫你嗎!?”絕兒才不會輕易上他的當,可事情都這樣了,真要追究起來,也只能怪自己家的屋頂不結實……
饅頭見絕兒不吭聲,也沒拿劍指着他了,便壯着膽子問道:“我能從搓衣板上站起來了麽……”
絕兒擡頭看了看屋頂的那個大窟窿,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捏着耳朵、跪在搓衣板上的饅頭,只得長嘆了口氣:“不讓你起來還能怎麽辦,哪怕你把搓衣板跪出個窟窿,我的屋頂也回不來了。”
第二天清晨,絕兒因為惦記着屋頂的窟窿,早在饅頭還在長椅上憨憨大睡的時候就起了床。
她去外面找來了好幾捆幹稻草,想先将屋頂的窟窿給鋪上一層應付着,要不然萬一又下起雨,家裏可就不只是被淹水那麽簡單了。
Advertisement
饅頭還是聽到屋頂的聲響才醒了過來,要不是昨天太奔波勞累,他也不會在長椅上睡得那麽香。
“要我幫忙嗎?”他坐在桌旁打了個哈欠,伸了伸腿,擡頭看向正在屋頂鋪稻草的絕兒。
絕兒伸着腦袋往廚房看了一眼,對他說:“我這兒不用你幫忙,你去廚房生火燒鍋水,一會兒下面條吃。”
“又是面條。”饅頭撇嘴嘆了口氣,不情不願地走向了廚房。
他拿着竈臺上的大鐵鍋去井邊接了一鍋水,正準備生火,卻發現手頭沒有東西可以點燃,便去屋子找了找,正巧看到絕兒放在床頭的錢袋,錢袋裏裝着的那卷十元紙幣露出了一截在外面。
饅頭見過絕兒用大洋和銅板買東西,可卻不知道那一卷紙幣也是市面上流通使用的貨幣,只是單純的以為它們是絕兒用的符紙。
反正他見絕兒還收着許多符紙,索性就将那一卷錢從錢袋裏拿出來生火。他走到竈旁剛劃下一根火柴,就忽然聽到屋子外面有人在喊。
絕兒正好剛在屋頂鋪完幹稻草,正納悶是什麽人來她家不拉桃樹上的搖鈴,還敢沖着她家喊,結果擡頭一看,是兩個拉着板車的漢子,一高一矮,板車上放着一張嶄新的木床。
她想起來了,是前天在周村給饅頭訂的新床。
“來了來了!”絕兒連忙從屋頂爬了下來,可沒想到那兩個師傅竟然周到地将板車從籬笆外拉到了屋前。
“是你們家訂的床吧?”
運床的兩個師傅看起來應該是父子,兩人的臉就跟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五官和善,體型精瘦,一看就是老實本分的勞力。
“對,是我訂的床,你們是從周村來的吧?”絕兒看着他倆心想不對啊,還沒人敢這麽不忌諱的往她家門口來,于是輕聲試探:“你們沒聽說過我嗎?”
“聽說你啥?”年紀大的師傅納悶的往他兒子身上看了一眼,他兒子好像也弄不明白絕兒為什麽那樣問,只是搖了搖頭。
絕兒一看兩人的表情就明白了,他們真不知道自己的背景。既然這樣,她也就沒必要說些多餘的話了,招呼好兩人便讓他們在門外等着,自己回屋裏去拿買床時還未付的錢。
饅頭在竈前悠閑地燒着水,看到絕兒回了屋子,便好奇的問:“誰在外面?”
“給你送床的來了。”絕兒爬到床上将自己的錢袋拿了出來,可沒想到打開一看,裏面竟然就只剩下幾十個銅板了。
當時她就懵了,還以為裏面的錢掉到了床上,整個人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恨不得将整張床都翻過來,可仍是一無所獲。
饅頭聽到是自己的新床送過來了,連忙扔下廚房的活,興沖沖的往屋外跑。
他路過堂屋的時候看到絕兒手裏捏着錢袋,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找什麽的樣子,便好奇的問:“你在找什麽呢?”
絕兒只顧着在床上找錢,連瞧他一眼的工夫都沒有,埋着頭問:“你有沒有看到我錢袋裏的錢?”
“錢?”饅頭覺得有些奇怪,想了想說:“你說的是符紙吧,剛才我沒東西生火,就将你錢袋裏的那卷符紙拿出來燒啦!”說完他就大大咧咧的走到了屋外,一邊在板車邊愛不釋手圍着自己的新床打轉,一邊跟運床的師傅攀談了起來。
絕兒還以為自己剛才聽錯了,從床上連滾帶爬的下了地,急匆匆的跑向廚房的竈旁。
她蹲在地上往燒得正旺的柴火堆了一看,正巧看到指甲蓋大小的一小撮紙幣,正在角落裏還沒燒完。
絕兒的腦袋裏當時就是嗡的一響,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兩眼直直地盯着侵吞了她巨額財産的熊熊火光,大腦裏忽然一片空白,說不出一個字,也擠不出一滴眼淚。
“對了,我見你們住在這麽偏僻的位置,附近的田裏也沒種莊稼,拿什麽生活啊?”
老師傅跟饅頭聊開了,便好奇的打聽了起來。
他平時往來送家具,從沒來過這邊,畢竟普通莊稼人根本不買家具,太奢侈,家裏有男人的都是自己砍來木材,在家慢慢做。
饅頭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吃閑飯的,想着絕兒說她是幹神婆這一行的,想了想便随口謅道:“我們家是跳大神的。”
“跳大神?”老師傅聽得不明不白,只能尴尬的賠笑,也不好意思再往下問,這時站在他身後的兒子悄悄将他往一旁拉了拉。
“爹,我想起件事。”
“啥事?”
“你還記不記得前些年這邊死了個很有名的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老師傅低頭想了想,“有些印象,記得好像是姓趙?”
“可不是嘛!”兒子蹙了蹙眉,見饅頭正奇怪的看着他倆,便又背了背身,壓低嗓門說:
“聽說那個算命的是被他收養的女兒克死的,那個女兒是個天煞孤星,剛出生就克死了爹娘。”說着他指了指籬笆外的桃樹,“看到那樹上的搖鈴了麽?好像就是那個算命先生家的,我剛聽那小子說的,就想起來了。”
“你是說!?”老師傅大驚,連忙掏出家具店老板給他的送貨地址,遞到他識字的兒子面前:“你看看這上面寫的,那姑娘是不是也姓趙?”
“哎喲,還看啥啊!就是她!”兒子懊惱的啧了一聲,“咱們就不該來這一趟,多晦氣啊!”
正在兩人一副愁雲慘霧之時,絕兒陰沉着臉從廚房走了出來。
饅頭一回頭,即使他不懂看相,也看出了絕兒臉上的煞氣有多重,就像一團黑乎乎的雲蓋在了她的額上。
別說是他了,門外的那兩個大老爺們光是一瞥,就差點被絕兒的樣子吓得兩腿發軟。
“爹,咱們怎麽辦?”兒子看起來也有三十多了,可現在也是吓得抓起了他爹的胳膊,看着絕兒的陰森樣一個勁的咽口水。
“還問?趕緊溜吧!你看她那樣子多瘆人,剛才明明還好好的,現在就整得跟女鬼似的!你媳婦肚子還懷着呢,我可不想沾了晦氣沒了孫子!”老師傅話還沒說完,就拽起他兒子胳膊拔腿直往外跑,跟屁股後面着了火似的。
“爹!你急什麽啊!咱們的板車還有床錢還沒收呢!回去怎麽跟老板交差?”
“混賬東西!要錢不要命啦?都不要了!就當是破財擋災!”
“诶!你們還沒拿剩下的床錢呢!跑什麽啊?板車也不要啦?”饅頭看得一頭霧水,一個勁的嘆氣替那兩人可惜,還想着該不該去将他們追回來,完全不知道自己都已經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