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蘇晨曦跟在溫夫人後面,眼觀鼻鼻觀心的打量着周圍。
這宅子看着很是普通,來往伺候的下人們穿着普通的服侍。
轉進大廳,裏面已經有不少人,蘇晨曦打量一番,唯一的熟人居然是顧南瀝的娘和媳婦。
“溫夫人今次來的可早。”門口的夫人瞧見溫夫人,起身打招呼。
“李夫人來的也挺早,我這兒媳婦第一次來,想着帶她來認認人。”溫夫人說道。
她說話溫溫柔柔的,臉上也總是挂着笑意,讓人都忍不住壓低幾分聲音。
溫夫人說罷,領着蘇晨曦一一介紹。
蘇晨曦恭敬的行禮,收了好些個見面禮。
“晉陽公主到。”一聲唱禮,廳中衆人皆依次站好。
蘇晨曦站到溫夫人身後,不着痕跡的打量着來人。
晉陽公主是文獻帝同父異母的妹妹,文獻帝兄弟姊妹不多,活下來的沒有幾個,這位晉陽公主便是其中之一。
這公主雖然身份高貴,但大多公主也還是會下嫁公爵王府的。只這晉陽公主因從小長在太後膝下。
成婚的年紀,公侯王爺皆看不上,卻看上個一窮二白的小子。
皇家有意擡舉一二,讓公主出嫁體面些,不過這李家,一沒功名在身,而無本事。
這晉陽公主卻偏生鐵了心,非君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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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便只好在上京城給她建了個公主府,由李家入贅,做了個名副其實的驸馬爺。
為了幫襯這位妹妹,文獻帝倒也用心,既然李家人沒本事當官,那就去做生意吧,內務府只要指縫裏面露出來一些,就夠他們受用的了。
也就因着這個,晉陽公主府和這李家倒也慢慢的在京城占有一席之地。
依次落座之後,這筵席也就開始了。
女子不比男子,筵席酒局必有舞女為伴,再做的都是當家主母,最是瞧不上那些個下賤的女子。
所以這筵席上并未備舞女,只請了三兩個樂師,當場奏樂。
“今次是今年第一場宴席,本宮先敬各位一杯,感謝各位去年的付出與辛苦。”晉陽公主道。
“我等的榮幸。”下面異口同聲的說道。
看來每次的套路都是一樣的,不外乎就連這回答都一致得很,蘇晨曦心想。
開場之後,便進入正題。
“去年入冬,因着南方雪災嚴重,不少蠶桑産量皆受到了影響,眼看着初春要上春裝,不知各位有什麽打算?”晉陽公主問道。
“數量有限,價格着得。”有人說道。
“作價幾何?”
“三錢。”
這話落下,便有婦人交頭接耳談論起來。
溫夫人小聲的在蘇晨曦身邊道:“說價高者得的那位是刑部尚書家的夫人。他們祖籍在西南一代,家中主營便是蠶絲。”
蘇晨曦了然,難怪要提高價錢了。
“若是蠶絲價格上漲,棉麻的需求便會随着增大,這棉麻的價格是否也漲?”
“錦緞呢,也漲嗎?”
屋子裏面議論聲一片。
蘇晨曦看了一會,便看出了一些門道來。這些家族,家中的産業都十分單一。
少的也許只做一種生意,多的可能兩三樣,所以她們也只關注自家産業相關的,與自家無關的事情,極少說話。
“溫夫人覺得呢?”晉陽公主看向溫夫人。
溫夫人将遞到嘴邊的瓜子放回了碟子裏面,擦幹了手。這才慢悠悠的說道:“秋冬蠶絲産量總是比春夏要少,加上受災,情況更加嚴重。
加價在情理之中,可這價格這會上去了,什麽時候降下來就是個問題了。
價格不降,一般人家便尋思着買點棉麻好了。有錢的,直接買錦緞了嘛。
價格若要降,又什麽時候降?”
這話說完,廳堂裏面議論聲更大了。
蘇晨曦在心中點了個贊,溫夫人這回答,和沒有回答一樣。
“溫夫人這回答,未免太敷衍了。”晉陽公主道。
蘇晨曦一愣,這是想到一塊去了。
溫夫人笑道:“不瞞公主,這桑蠶溫家也養了不少,大半都在南方,受災嚴重,不過也有一部分沒有被波及,加之先前的囤貨,溫家實在是不好主導。”
言下之意就是,你漲價或者降價,對于溫家來說,都無關緊要,随便你。
“既如此,這桑蠶價格便維持原狀。”晉陽公主說道。
“是。”衆人異口同聲。
“公主,去年朝廷征收棉花,價格比市面上的要貴2文,今年棉花産量應當會上升,價格上?”有人問道。
去年朝廷出兵,為了做軍衣,确實征收了不少棉花,今年的價格也被衆人所關注。
“維持市價。”晉陽公主道。
接下來,又有不少人家提出了問題,晉陽公主皆一一作答。
溫夫人除了一開始開口說了幾句話之外,全程都不在言語,而是專注的磕着手中的瓜子。
蘇晨曦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宴會,聽得倒是很認真。
“好了,時間還長呢,咱們歇息片刻,吃些瓜果再議。”晉陽長公主突然說道。
衆人點頭稱是。
“本宮素來便聽聞蘇家大小姐的美名,據說是位六藝皆不俗的女子,今日得見,不知能否為諸位獻上一曲?”
突然被點名的蘇晨曦一臉懵逼。
溫夫人放下手中的瓜子,站起身來說道:“許是公主貴人多忘事,我溫家和蘇家奉聖上的旨意聯姻。
雖說我并不介意公主稱呼我家兒媳婦為蘇家大小姐,可這女子出嫁從夫。
我更願意她被稱為溫少夫人,畢竟,我溫家是娶回的媳婦,不是入贅的兒子。”
這話一出,晉陽公主的臉色便不好起來。這不是在衍射自己招贅的行為嗎?
“那溫少夫人是否能為在座的夫人獻藝呢?”晉陽公主咬牙問道。
“各位在座的都是曦兒的長輩,春秋時有老萊子彩衣娛親,今日曦兒為各位獻曲,就當是小輩讨好各位長輩了,各位伯娘嬸子們權當一樂。”蘇晨曦大大方方的站出來說道。
溫夫人也笑道:“在座的都是長輩,你且好好表現。”
蘇晨曦笑着應是。
晉陽公主擺明了想要侮辱溫家,雖然她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事情,導致金貴的公主屈尊為難她們婆媳,可這個時候,溫夫人若是當真與她們起了沖突,倒黴的只有她們。
“哎呀,年輕人就是有活力,你們這些有兒媳婦的,下次都應該帶出來看看,這不,省的我們這些老骨頭累得慌。”
“我倒是也想帶,可這不是兒媳婦不成器麽?”
“哎呀,就你得意,擠兌我們這些個還沒當婆婆的。”
有些冷硬的氣氛在衆人你一言我一語中慢慢的消散。
蘇晨曦端坐在琴架旁,手指輕輕的撥動琴弦,一串流暢的音色從手指尖流瀉出來,歡快靈動。
再做的不乏世家小姐出身,聽罷皆連連點頭。
蘇晨曦一曲畢,朝着衆位施禮後,才回到溫夫人的身後。
接下來,便又開始議事。
“朝廷年初剛發布谕令,今年的賦稅上漲兩成,不知今年糧價應如何?”一位夫人小心的問道。
這個問題一出,衆人皆看向晉陽公主。
要知道,文獻帝為了備戰,先是強硬要錢,然後便是大肆收購糧草,如今更是将賦稅也上漲了。
其他的都可以将就,這吃的是萬萬将就不了的。
各家莊子都種糧食,三成是佃戶所得,剩下的原本将近7成都是他們自己的,原先賦稅兩成,他們最後還餘下五成,可稅收一漲。
他們要麽從佃戶嘴裏擠,要麽就從自己口中擠。
這就算了,市場上的糧價也成為大家關注的焦點。糧食都被朝廷征收了,他們日常開銷怎麽辦?
“從年初開始,已經有一些小的商戶開始漲價了。”有人道。
“糧價肯定會漲的。”
“這糧價漲了可不是什麽好事情。”
“這糧價不管如何,得穩下來。”晉陽公主說道。
衆人噤聲,她們是大家族,可手中的産業畢竟有限不是,一時間,衆人皆看向以溫家為首的一幹商賈。
“這糧食自古便是随着市場波動的,強行穩住行市,有些強人所難了。”便有一夫人說道。
蘇晨曦對這位夫人倒是印象很深,因為剛才見禮的時候,這位夫人将手上的大金镯子扒拉下來直接給她戴在手上了。
還說道:“我就稀罕這金子壓手,這樣覺得有貨,實在。”
蘇晨曦當時覺得這夫人實在的可愛,也知道,這位與溫家一樣,是做生意的。
“就是,市面上糧食少了,價格自然就上來了,咱們就算壓,那些佃戶手上的糧食不是糧食啊,總有人有大把的銀子等着買糧食不是。”又有一位夫人道。
她們是純粹的商人,先前不管是絲綢還是茶葉,她們都無所謂,這些世族大家想要漲或者跌,損失都不大。
糧食不一樣,要穩住糧食價格,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保證市面上有足夠多的糧食,讓那些小散戶沒有機會擡高糧食價格。
可是,在賦稅加重的情況下,還要他們将存糧拿出來穩定市場,傻子才幹這事情。
商人重利益,不趁着這種時候大賺一筆,那還是什麽奸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