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仇人相見
仇人相見
從宮中回來還沒幾日,便聽說宮中許貴妃的生辰要到了。
許貴妃的生辰據說每年皇帝都命人給她風光操辦,自然今年也不例外。
也是在每年的這個時候,貴妃在宮外的親人可以進宮來賀,許貴妃本家已是零落的沒了什麽人,論起親人,也就是入宮前養育自己多年的姨母楊家。
可楊雨馨已死,說不定今年來賀的,是那剛認了親的幹妹妹佟婵娟。
谷雨窩在窗前見外面秋葉始黃,思緒紛擾絲毫沒有察覺身後莊易輕步而至。
莊易由身後輕輕摟住谷雨的腰,将下巴搭在她的頸窩,似是陶醉般的問道:“在這發什麽愣呢?”
谷雨向後輕輕靠後笑言:“今天早上宮裏送了帖子過來,讓你我明日酉時進宮赴宴。”随即擡手将朱紅色鑲着金鉑棱邊的貼子遞到莊易面前。
莊易接過輕掃一眼:“原來是許貴妃生辰,看來宮裏又要大行操辦了。”
莊易對此絲毫不意外,反而是随口便說了出來,谷雨問道:“你說,許貴妃這麽多年寵冠後宮從未失寵,她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女子,上次在宴上雖也見過,美豔歸美豔,也并不覺得是個什麽脫俗的人。”
莊易輕笑:“一個女人,想在後宮立足,光憑美貌還是有些單薄的,還要外加上些手段和本事,當然,心狠手辣也是缺不得的。”
“聽說許貴妃有個兒子,若不是群臣極力反對,怕是現在許貴妃已是皇後了。”
“的确,她勢頭極盛,不過我想,皇上不會讓她當皇後的。”
“為何?”
莊易拉低了聲線在谷雨耳邊低語:“皇後這個位置,就是留給旁人眼饞的,吊的就是大家的心思,若那位置空着,或是給那無用之人坐着,那麽那些家有女子在後宮的臣子便會不惜任何力量在皇帝面前賣命,為的,不過是為了将自己的女兒一步一步推向後位。這樣,皇帝用起人來豈不是更方便。”
谷雨恍然大悟,帝王之道,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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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也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後宮的血雨腥風。”谷雨喃喃說道。
“他才不會管這些,只要不傷筋動骨,便都是兒戲。”
谷雨将此言仔細聽進腦裏,細細品味。
“你怎麽今天對這些感興趣?”莊易又變回剛才的輕松愉悅。
“只是随便問問而已,對了,這貼子都來了,不去,怕是行不通,不如你便對外稱病,由我自己去便罷了。”谷雨對上次宴上之事依舊耿耿于懷,實再不想再讓他進那宮門。
“這哪裏使得,若不去,就都不去,若去就一起去,你自己去,我哪裏放心的下,那宮裏,可是個吃人的地方。”莊易手力一提,将谷雨的盈盈細腰抱得越發緊了。
“可若是像上次那樣,我不忍心。”
“那樣的日子多了,也便不再怕了,去也罷,不過是再忍一次而已,且有你在,我便不在乎其他。”
谷雨低下頭去,欣慰卻更加心酸:“願這樣的日子,早點結束。”
莊易長嘆一聲,将谷雨用力扣進懷裏,亦是萬分心疼。
酉時入宮,谷雨與莊易都換上一身得體衣衫,高牆紅漆琉璃瓦,平整光潔的鋪地青磚都讓人覺得萬分厭惡。
二人執手來到大殿門口,光滑如鏡的大理石将二人身形照出倒影,只聽門口太監一聲尖細通報:“秧王攜秧王妃前來為許貴妃賀喜!”
随即,将大殿的門打開,低頭還算恭敬的對莊易說了聲“請。”
入夜掌燈,燈火照亮整個大殿,谷雨卻覺得整個心都冰冷徹骨。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二人身上。
莊易每次在坐人面前露臉時場面都是如此這般,衆人或是在席下小聲議論,或是互相擡眉提臉的使眼色,且都不必背人,因為他們不怕,眼前這個皇親國戚,不過是個腦袋提在腰上生存的傀儡罷了。
二人行禮過後,身後侍婢低頭輕步捧過賀禮來到谷雨身旁,谷雨接過錦盒,輕步移至殿前,再由殿前太監轉交于殿上席桌前的許貴妃。
谷雨輕低頭去說道:“前幾日王爺剛得了一顆子西國特有的紅玉,便尋了這城中最好的匠人制了一對雕花镂金的步搖,又将這紅玉一分為二,制成明珠嵌在這步搖之上,只等今日娘娘生辰才得以奉上。”
許貴妃是喜愛奢華之人,本意是持敷衍态度掃過這錦盒,都沒用手指碰過,可一聽是子西國的紅玉,則兩眼都放了光,忙示意侍女将錦盒放在面前,親啓那錦盒,取出步搖,眼睛裏流出的歡喜讓谷雨看在眼裏,許貴妃在燈光下仔細端詳了那紅玉,忍不住贊嘆道:“哎呀,果真是子西的紅玉沒錯,這子西國的紅玉,與別處的紅玉不同之處就在于在燈光或陽光下看,裏面有七彩的棉絮斑駁流動一般,細致可人,十分美豔,秧王和王妃有心了,本宮很喜歡,宴席就要開始了,二位就座吧。”
聞言,谷雨退後兩步扶着莊席入座。
“早便聽聞秧王身子不好,如今得見,果然是弱不禁風。”一男子突然高調的說起此言,引的谷雨身形一頓,随即只覺得一股氣血從腳底直沖頭頂,谷雨聽的出這聲音,分明是林泗昭的!
谷雨回頭,見大殿門口處坐着一男子,着三品官服,正朝這邊看來,谷雨一眼便認出他。
“今日不是宮中家宴?怎麽還有外人在?”谷雨雙手握拳,心尖顫抖,語氣卻是難得的淩厲,剎那間,大殿內鴉雀無聲。
“給秧王妃請安,微臣林泗昭,今日是被貴妃娘娘特許進宮拜賀,久仰貴妃大名,今日一見,三生有幸。”林泗昭臉上挂着朦胧不明的笑意,谷雨自打從前,就一直憎恨這笑容。這是只名副其實的笑面虎。
谷雨挺胸擡頭也清笑起來:“原來是林泗昭林公子,不,現在應該稱你為林大人才對,說起來,咱們也是有些關系的,記得當年我還在府中時候,常聽姐姐孟曼君提起大人,可是一直未得見,今日可算見着真容了。”
孟曼君如今和楊雨馨一樣,都是這些人心中的一根刺,雖是人死了,可誰都清楚孟曼君是為什麽死。
林泗昭聽見這個名字之後顏面上不太自然,剛才的笑,也變得有些尴尬,明知他心虛,谷雨乘勝追擊做惆悵狀娓娓道來:“見了你,我倒是不得不想起我那可憐的曼君姐姐,據說她在彌留之際,口中還念念不忘你的名字,人們都傳言,曼君姐姐對你有情,可也有人說并非如此,因為曼君姐姐喊你名字的時候神色抓狂,并非是對心上人念念不忘的神情,且叫喊的不僅僅是你的名字,還有……”
“秧王妃安好,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在許貴妃生辰上讨論已故之人怕是多有不妥。”與林泗昭隔了兩席站起一女子來,突然将谷雨的話打斷。
谷雨見得此人捏的自己雙手指節泛白。
打斷她的,正是那無數次在夢魇中出現的魔鬼,佟婵娟。
她自認了許貴妃為幹姐姐,今日在此,也算合情合理。
“這位夫人所言甚是,是我一時念起姐姐,便失禮了,望皇上和貴妃娘娘不要怪罪。”谷雨福身下去,又恢複了往日的包子神态。
皇上以看熱鬧的姿态在席上一言不發,許貴妃瞄了皇上一眼,見無表态,便輕擡手示意:“思念親人,乃人之常情,你們都快坐下吧,說了半天怕是也累了。”
谷雨不言,這才就坐,林泗昭的額上已經沁出細汗,卻不敢擡手去擦。
若不是佟婵娟中途打岔,他真不敢想象谷雨接下來要說什麽。
佟婵娟的目光落在對面谷雨身上,帶着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高傲和敵意。
谷雨順着一旁看去,坐在佟婵娟身邊的,果然是鄧廣寧,他面無表情的坐着,似乎世間萬物都與他無關,他只低頭看他桌上的酒壺,沒有看任何人一眼。
說到底,在那些年裏,他是為數不多對古玉好的人,對他,古玉一直都十分感激。
只是沒想到,他居然與這蛇蠍心腸的佟婵娟成了親。
“不必動氣。”莊易在桌案下輕輕拍了拍谷雨的手背,谷雨一下子就平靜下來。
此時絲竹之聲響起,宮中若幹舞姬款款而至大殿中央随風擺柳起來。
衆人目光皆被此所吸引,暫時平靜起來。
曲畢,趁着空檔,林泗昭起身言道:“皇上,娘娘,微臣聽聞之前宮中家宴上,秧王曾為大家獻舞,見過的都稱贊秧王舞姿綽約,不知今日這大喜的日子,我等可有機會一飽眼福啊!”
林泗昭又堆起滿面笑容挑釁起來,無事也要踩
三分,如同從前。
谷雨怒目而視,剛要開口,卻被莊易輕攔了下。
莊易沒有表情,只是往嘴裏送了口酒。
皇上聽了十分贊許這個提議,忙招道:“愛卿不提此事朕倒是差點忘了易兒的舞姿,堪稱絕妙,易兒,不如你現在再舞動一場,也讓這些人見識一下,如何?”
“回皇上,王爺這兩日身子不爽,出門前才剛服了藥,郎中說王爺不宜躍動。”谷雨起身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