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無所不在的羞辱
無所不在的羞辱
古玉手拎着滾燙的熱水壺低着頭異常小心的穿梭在看客中,好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臺上,即便有人看到蒙着面紗的古玉也是還來不及多想便馬上被臺上精彩的演出重新吸引回去。
古玉來回幾趟,腳步格外輕快。
經過幾輪添水工作下來,古玉走進後廚剛想坐下休息,便又有人将托盤舉到她面前,托盤上放着一把精致的茶壺,古玉本能接過,那人還叮囑道:“小心輕放,這是二樓雅間的新茶,二樓客人尊貴,要機靈着點兒。”
古玉将話一字一句的記在心裏,認真點頭應是,手中更是端的平穩,生怕出了岔頭。
緩身疾步的行至二樓,二樓的茶座都被隔開,成了單獨房間,門雖是關着的,若是打開,門的正對面又是一扇大窗,可以看到樓下臺子上的表演,且屋子裏寬敞,又可邊飲宴邊觀演,總體來說妙不可言,而這二樓所有的房間都稱之為“上間”唯有那麽正中間的一間才稱之為雅間,能在茗萃居的二樓看得起戲的人非富即貴,而不僅能在茗萃居二樓看戲,且還是在獨有一間的“雅間”,那才是了不得的人。
本是來說古玉這種身份是萬萬進不來二樓的,無奈人手實在不夠,便才讓她得了機會。
古玉定神,心上思襯,反正面上蒙着紗,外人也難得看透面紗,所以便放心大膽的湊了過去,騰出一只手來叩門,未幾便有人來開,古玉輕提了口氣,将面目低下。
“是送茶的來了。”前來開門的人看了眼古玉朝屋裏說道。
熟悉的聲音讓古玉的心猛的一緊,大腦充血,無比慌張,又萬分厭惡,開門的不是別人,而是林泗昭。
“還杵在那幹什麽,快些進來。”林泗昭有些不耐煩的喝道。
古玉咬了咬牙,緊繃了神經還是走了進去。
林泗昭見來人蒙了面目便覺得奇怪,從進門起便一直盯着她。
古玉端着茶進了屋來,進來後更覺得腦袋發脹,屋裏圓桌內圍坐着幾個人,窗邊視野最廣闊之處坐着楊雨馨,此時正專注的盯着外面的表演,身側坐着鄧廣寧,貌似對這表演不感興趣,目光有些渙散,他對面坐着的則是佟婵娟及孟曼君。
古玉心想,也只有楊雨馨才敢來這屋子,這樣的場面怎麽會落下楊雨馨呢。自己又為什麽沒有猜到會是他們呢?
好在她們都沒功夫注意古玉,倒是鄧廣寧偏過頭來掃了她一眼,應該冷不防的見人蒙着面紗便覺得奇怪,也多看了幾眼,古玉只覺得喉嚨發緊,偷偷咽了口水試圖将已經跳到嗓子眼裏的心重新吞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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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鄧廣寧和身後林泗昭之外沒有人注意她的存在,古玉輕盈大步邁過去,将茶壺輕放在桌上,扭頭便要出門,鄧廣寧在她回頭的一瞬間才認出她是古玉,本是一直糾結的眉頭突然舒展,并不聲張,只是靜靜目送她出門,古玉提着膽子路過林泗昭身旁的瞬間,林泗昭高喝一聲:“站住。”
古玉本能的停頓身子。
他這一喊,正好驚動了看戲的那幾位,全部回過頭來,目光皆落在古玉的背影上。
鄧廣寧見事不妙,卻又表現的異常冷靜,他自是認出了古玉,也更明白林泗昭的用意,不慌不忙的說道:“快去再上些精致的點心來。”古玉聽得出這話裏的用意,是告訴她快些離開,古玉擡腿便走,卻忘記了身側的林泗昭,林泗昭見古玉要走,一把将她扯住,眼疾手快一把揪掉她的面紗,古玉下意識将頭別過去可是已經遲了。
在場的人皆認出了她,眼睛裏流露出玩味的笑容。
僅有鄧廣寧将臉偏到一邊,一臉前功盡棄的神色。
論這個時候,楊雨馨是最厭煩見到古玉的,見到古玉的一瞬間,楊雨馨臉上殘留的觀戲興致煙消雲散,随即換上一臉憎惡。
林泗昭向來不怕事大,他心知肚明,相較而言,戲弄古玉要比看西域雜耍班子還要好看的多。
林泗昭怕古玉奪門而出,忙将門帶上,自己向前一步堵住在門口,對着古玉笑的燦爛,“古玉,這麽有興致,跑到茗萃居來看雜耍了?”
古玉擡眼看他,瞳孔瞪得老大,這一次,她絲毫沒有向任何人隐藏自己的恨意。
“天下好人都死絕了嗎?這茗萃居都淪落到用這種人了?”楊雨馨的臉色陰沉得如同即将下雨的陰沉天氣,說着目光還瞥向鄧廣寧。
鄧廣寧自是不願意聽這些話,只是輕輕皺着眉盯着眼前的茶杯。
鄧廣寧這副模樣楊雨馨自然是不開心的,在她看來,自己羞辱古玉的時候他明顯是不贊成的,哪怕做出一副與他無關的樣子也好,可又偏偏是這種不忍心的神色,在她看來,就是站到了古玉一邊,她怎能不氣,于是便成了惡性循環,他越是不忍心,她便越要變本加厲的折磨古玉。
楊雨馨向桌對面的佟婵娟和孟曼君使了個眼色,佟婵娟心領神會,眼睛眯成了兩條弧線,若隐若現的橫肉蕩漾在臉頰,是古玉覺得世間最惡心的笑容。
佟婵娟笑道:“古玉,在這裏做一天工能得不少工錢吧?咱們相識一場,不如今天的帳你替我們結了如何?”
空氣冷的可怕,古玉心都在發抖,她不明白,為什麽,為什麽走到哪裏都有這些人的存在,為什麽連個喘息的時間都沒有。
古玉向來如此沉默。
孟曼君見狀更是不能落下,緊着跟了一句:“要古玉結了這頓,怕是她要在這裏幹一輩子了。”随即便是帕子遮面,自顧自的笑起來。
林泗昭笑的更加燦爛,“我看我們還是別耽誤古玉發財了,古玉還等着拿錢回家照顧她那個老不死的婆婆呢,古玉,那天我扔在門口的菜葉被古婆婆撿走了,下次若是沒得吃了,就來我家敲門,千萬別在街上撿了。”
“林泗昭,你不要太過分,你們怎麽對我都可以,可我不許你說我婆婆。”古玉緊握雙拳,眼睛裏幾乎要噴出火來。
此言一出,除了鄧廣寧皆笑的誇張,林泗昭更是對此不削一顧,“你不許?你不許又怎樣?若不是你婆婆當年收留了你,我們怎麽會成天看着你這個醜八怪招搖過市?我若是你,早就一頭碰死,你古玉活在這世界上就是丢人現眼!”
“林兄,堂堂七尺男兒何必總為難一個姑娘,字字句句皆非君子所言,說來,古玉也并沒有得罪過林兄,林兄怎麽說起話來倒像小兒言語,屬實讓人笑話。”鄧廣寧的臉色非常難看,在心裏也更加瞧不起林泗昭來,由他看來,林泗昭不過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小人而已。
“鄧公子好像一直都這麽維護古玉,既然這麽在意,不如就挑個黃道吉日将古玉娶進府如何?”
林泗昭話音未落時便暼了楊雨馨的神色,見楊雨馨臉色一陣紅一陣紫,心裏越發的痛快得意,他倒不是與楊雨馨過不去,不過是不攪和點事情出來就難受,再加上他也不是那麽願意看見楊雨馨一心癡迷鄧廣寧。
楊雨馨斜眼盯着鄧廣寧,無奈鄧廣寧的眼光始終沒有停留在她身上片刻,楊雨馨心知肚明,鄧廣寧今天肯露面不過是出于家裏的壓力罷了,她可以憑尊貴的身份壓制他的家人,卻絲毫撼動不了他那顆不太熱情的心髒,他總是看起來客套卻又刻意的與自己保持距離,飄忽不定的情緒卻死死扣住她的心弦,正因如此,她才格外憎恨古玉,因為一個人人唾棄的古玉卻總是被他有意無意的維護,甚至将自己的心意随意轉贈給她,妒忌之火熊熊燃燒,盡管對方是看起來那麽惡心的古玉。
“今天的戲看到這也沒什麽趣味了,大家各自散了吧。”楊雨馨恨得咬牙切齒,無奈再生氣也不能随便在鄧廣寧面前發作,索性優雅起身,面無表情,孟曼君與佟婵娟作為最忠實不過的走狗自然緊随其後,孟曼君先行一步,倒是佟婵娟不緊不慢的給自己倒了杯茶。
楊雨馨走過古玉身旁,目光伶俐,即便古玉并不正眼看她也感到如同芒刺在背,生冷椎骨。
原本擋在門前的林泗昭十分殷勤,一臉笑意給楊雨馨讓路開門,随之楊雨馨衣袂帶風而出。
孟曼君有意偏了肩膀,将古玉撞退兩步,又低朝古玉低吼道:“滾!”再次引來林泗昭的讪笑。
孟曼君出門後,佟婵娟端起剛剛倒好的茶水,慢悠悠的晃到古玉面前,揚手一灑,熱茶幾乎全部潑到古玉臉上,古玉淬不及防,驚叫一聲,忙用雙手去捋臉。
鄧廣寧萬萬沒想到佟婵娟會如此,可是當他注意到這一切的時候已經晚了。
鄧廣寧大步邁過去,将佟婵娟扯到一邊,佟婵娟腳下不穩,朝旁邊偏了幾步,手中茶杯也随之滑了出去,摔成了若幹碎片。
佟婵娟被突如其來的鄧廣寧扯得有些疼,看着摔碎得茶杯又死盯着鄧廣寧的側臉氣憤中又覺得不可思議。
鄧廣寧下意識的擡手想去查看古玉臉的情況,可是古玉卻閃躲到一邊,用手臂緊緊環住自己的臉。
鄧廣寧的手停在半空,心卻莫名得揪到了一起。
佟婵娟見狀,先還是冷哼,随而換上幾分失望外加幾分質問的口吻對鄧廣寧說道:“鄧公子,你今天管的閑事是不是有些多了?不會真如別人所言你喜歡她?”
鄧廣寧暗自嘆氣,雙手垂在身側,甚至懶得回頭看她,并不答其所問,只是說道:“你們有些過分了,何必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