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開學第五十四天
開學第五十四天
棠母很難理解自家閨女的腦回路,棠米團那一桌吃的都是兒童餐,棠未雨去幹什麽
棠未雨委屈: “可是米團他們那桌的奶香小饅頭是卡通風的,還有海綿寶寶呢。”
棠母: “……”
棠母在內心告訴自己,她就這一個女兒,認栽吧。
她深呼吸,說: “那待會你讓米團給你留兩個。”
“有道理,我怎麽沒想到呢。”棠未雨恍然大悟,給棠米團的小天才電話手表打電話, “喂,少宗主嗎待會你那桌上了卡通小饅頭,給我搶兩個,一個要海綿寶寶,一個要派大星。”
棠米團的聲音從電話手表裏傳出來,嚴肅得宛如地下接頭: “知道了,師姐。”
挂斷電話,棠米團繼續在一群平均年齡五歲的小屁孩面前扮演一個世外高人的形象。
從棠未雨扮演宗門師姐接他放學到現在,他在“羞恥尴尬”和“興奮暗爽”兩種心情間反複橫跳,連《快樂寒假》都無心寫了。
三年級的小孩就已經很精通互聯網了,棠米團班級的秋秋群和微信群一個不少,一群小孩子裝起大人模樣,在群裏聊得熱火朝天。
群裏最近的話題就是少宗主棠米團那神秘而強大的隐藏身份。
棠未雨給他弟的排面極大,把一衆小學生都唬住了。修士本就少見,更別說棠米團只有八歲,居然已經是一個門派的少宗主了!大家都在群裏瘋狂問棠米團,他的宗門是什麽樣子的,能不能去他的宗門做客
全群都炸了,只有錢多多還在不屈不撓地提出質疑。
不管是提問還是質疑,棠米團只高深莫測地回了一句: “天機不可洩露。”
棠未雨覺得他有做蔔修的潛質。
但棠米團說他想跟姐姐一樣當個劍修,為此他還用零花錢在小賣部買了玩具劍,每天寫五分鐘《快樂寒假》就要玩半個小時他的劍,他媽忍無可忍地說,棠米團你別逼我揍你啊。
婚宴即将開席,桌上的人也差不多到齊了,面對一群不認識的遠方親戚,棠未雨保持禮貌又不失僵硬的微笑。
“這是未雨吧都多少年沒見了,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棠未雨的姨夫的妹妹的舅媽說, “上大學了吧,在哪個大學啊”
棠未雨還沒來得及回答,她姨夫的妹妹的舅媽自顧自地說下去, “我兒子,阿洋,你應該還記得吧,小時候你還跟他一起玩過呢。他考的是A大,唉,發揮失誤了,按他平時的水平, 985都不在話下。”
棠未雨完全不記得什麽阿洋,但她知道此時應該虛僞地吹捧: “您兒子真厲害, A大也很難考的!”
“哪裏哪裏,阿洋他就是不好好學,天天打游戲。他老師都說了,但凡他功課用心一點,憑他的腦子,成績肯定能上去。”
棠未雨: “這樣都能考上A大,您兒子真聰明啊。”
看表情就知道,姨夫的妹妹的舅媽很是受用。
唉,她終究走入了成年人虛與委蛇的世界。棠未雨對自己短暫上線的情商很滿意,心裏裝模作樣地感慨。
然而下一秒她就原形畢露: “媽,什麽時候吃飯啊。”
……
棠未雨的成年人情商在上菜以後就下線了。
其他人聊什麽八卦她都聽不明白,一心幹飯。
桌上的親戚阿姨聊老家誰誰誰又結婚了,誰誰誰又第五次離婚了。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棠未雨身上。
棠未雨今年快十九,在她媽口中直接二十了。有一種叫做“虛歲”的神奇東西存在,用虛歲四舍五入,她就變成了二十多歲,再過不了幾年,她都要奔三了。
奔三的棠未雨自然逃不過說親。
表姨媽說: “未雨這個年齡是該說親吧,擱我們村啊,孩子都會跑了。”
棠母心裏想,還說親呢,昨天閨女帶着她的飛光坐在客廳看了一下午的虹貓藍兔七俠傳。問她為什麽,她說飛光愛看。
但棠母是個中年人,中年人的世界有中年人的圓滑,她跟表姨媽客套了幾句,輕輕巧巧扯開了話題。
有媽媽在,棠未雨便不管社交,專心吃肘子,吃燒雞,吃小酥肉,吃炖魚,正吃着,突然聽見媽媽說,她看到一個好久沒見的老朋友過來了,要過去和老朋友敘舊。
棠未雨: “!!!”
她在心中吶喊:媽你別丢下我————
但是棠母聽不到她的呼喚,毫不猶豫地走了,只留下她一人面對七大姑八大姨們的狂轟濫炸。
七大姑八大姨知道她在天瀾修真大學上學後,很感興趣,問劍修專業好不好就業,還問她有沒有自己的劍,上課會學劍舞嗎,能不能給她們表演一個
棠未雨沒把飛光帶過來,不是她不想,而是因為這是人家婚宴,帶劍過來不合适。
聽說她沒帶劍後,衆人有些失望。
棠未雨倒是松了口氣,還好她沒帶劍,她哪會耍劍舞啊,她只會耍軍訓學過的木劍版匕首操。
“說起天瀾修真大學,我記得老杜家的閨女好像也是這個學校畢業的”某個表姑媽說。
“對對,我記得她選的什麽獸修專業,家裏養了兩只靈獸。”另一個表舅媽說。
“畢業得好幾年了吧她在哪上班啊,結婚了沒”
“不清楚。今天這個席她應該也會過來吧。”有人開始東張西望, “讓我瞅瞅,怎麽沒來”
話音剛落,一個纖瘦的女子便坐到了棠未雨身旁: “抱歉,公司有點事脫不開身,我遲到了。”
表姑媽驚喜道: “是知樂啊,剛剛還說你呢——你媽呢,沒過來嗎”
杜知樂笑道: “我媽已經過來了,在跟三表姐說話呢。”
杜知樂的三表姐是棠未雨的遠遠遠房表姐,也就是今天婚宴的女主角。
棠未雨看向杜知樂。她二十五六歲的樣子,一身簡單的職業裝,明顯是剛從公司趕過來的。素面朝天,眼窩下面還有淡淡的黑眼圈,散發着一股子社畜味。
杜知樂很娴熟地跟七大姑八大姨寒暄了好一陣,終于能閑下來吃飯了,也終于注意到了棠未雨。
她一愣: “你是天瀾的學生吧。”
棠未雨驚訝: “這也能看出來”
雖說修士能看出一個人是普通人還是修士,但是國內的修真大學可不止天瀾一個,雖說最有名,規模也最大的便是天瀾,但是杜知樂的語氣也太篤定了。
“你上久一點就明白了,咱們天瀾出來的修士很容易辨別。”杜知樂的語氣很像是在公司會議上面做方案彙報,精确而客觀, “因為天瀾的大學生多多少少都帶着大病。”
棠未雨: “”
仔細想想,這話居然很有道理,完全無法反駁。
杜知樂的大學專業選的是靈獸科學專業,沒有考研,畢業後直接入職一家靈獸保險公司,成為一名光榮的修士社畜。
遙想當年入學,她意氣風發神采飛揚,夢想着仗劍走天涯——
但是後來滿課就沒去。
衆所周知,大學生是會從大一到大四逐步退化的。像棠未雨,還是活力滿滿的大學生一枚。而她的諸多學姐,眼神已經寫滿了滄桑和疲憊。
就比如劍修院宣傳部的部長,每次截稿日前都要禦劍繞學校飛三圈,才能抑制發瘋的沖動。
而杜知樂比學姐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她已經畢業成為社畜了。好在工作了幾年,她學會了容忍傻叉領導和傻叉同事,每天在心裏默背三十遍《莫生氣》,克制住了自己發瘋的欲望。
這一桌子的年輕一輩裏,就杜知樂自己參加了工作,所以自她來了,話題的中心就轉向她。
問工作,問薪水,問房子,問戀愛,問相親,問什麽時候要孩子,要幾個孩子……
杜知樂是成熟的社畜,對于這些問題應對自如。
棠未雨一邊喝肥宅快樂水,一邊敬仰地圍觀杜知樂圓滑應對七大姑八大姨的場面。
杜知樂也沒比她大幾歲,但卻已經是個大人模樣。要是換成她,早就腦子空空腳趾扣地了。
棠未雨想,成年社畜的情緒真的好穩定哦。
其實她不知道的是,情緒穩定的杜知樂面對這些老生常談的催婚,情緒已經游走在發瘋的邊緣了,但她是成年人,成年人的世界不容易,所以她一定要克制住——
手機響了,杜知樂拿起來看了一眼。
棠未雨就坐在她旁邊,瞅見那個聊天頁面是工作群,群裏好像發了什麽臨時加班消息。
杜知樂放下手機,深深呼出一口氣。
她的情緒本來如一根緊繃的弦,現在這根弦被加班消息繃斷了。
對面的某個親戚在問: “知樂啊,我給你安排個相親吧,就是我們村頭的大全,人老實,知根知底的,年紀大會疼人。而且他還有一個前妻留下的兒子,你嫁過去都不用自己生,直接就能養兒子了,多好。”
“那您怎麽不嫁”杜知樂很平靜地說,看到親戚被梗住的臉色後,她又說, “哈哈,開個玩笑。”
親戚讪讪: “知樂真幽默。那什麽,你還是考慮一下吧,大全條件挺好的,跟你也配。”
“條件這麽好,您還是自己留着吧。”杜知樂說, “況且,我已經有兩個孩子了。”
此話一出,其他人大驚: “知樂,你什麽時候結的婚!”
“沒有結婚,我只是有孩子而已。孩子是我自己無性繁衍的,一只是金靈貓,一只是羽雲雀。”杜知樂的臉色古井無波。
“哈哈哈,原來是寵物啊。”親戚們幹笑道, “你們年輕人就是愛把貓貓狗狗的當孩子,等生了小孩就知道不一樣了。”
“不,它們兩個是我親生的。”杜知樂用平淡的語氣說出震撼的話語, “其實你們根本不知道,我們獸修的靈獸都是自己生的。”
親戚們: “!”
親戚們面面相觑,覺得這麽荒謬的事情一定是杜知樂在開玩笑,但是她的神色就好像說“人活着就沒有死”一樣自然,一時間,大家都不知道怎麽接話。
幾個年齡較大的親戚趕緊打圓場: “知樂就是愛開玩笑,人怎麽能生出動物呢。”
“我聽說你們獸修是和靈獸簽訂的契約,怎麽可能是生出來的呢,哈哈。”
“是啊是啊,我說知樂,你也別老是圍着你的兩個寵物打轉了,趕緊找個對象談談,早點結婚才是正經事。”
“不,我家靈獸寶寶就是我十月懷胎親生的。”杜知樂站起身,捂住心口,語氣裏帶着被世人誤解的受傷和壓抑, “你們生不出來靈獸就要質疑我們能生嗎說風涼話的人真讓獸修心寒!”
全桌人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剛剛催婚催得最緊的表姨媽喃喃道: “真,真能生啊”
這一刻,棠未雨猛掐自己大腿,想遍了一生所有難過的事情,才沒有讓自己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