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冬日時節蠻族休養生息,待春暖花開的時候,便是他們伺機而動之時。
如今已經是初夏,又一次打跑了蠻族,但大歷朝也吃了虧,不少士兵受傷,哎喲哎喲的躺在那叫喚。
營地裏有專門的随軍大夫,幾個人忙裏忙外,煎藥的藥童累的腳不沾地,同時看着十個爐竈。
衆人忙碌起來,但臉上都挂着喜色。
“這回将那個什麽什麽弄死,他們應該會消停一陣吧”
有人嗤笑: “那叫頭領,他們每一個族落都會有個頭領,如果非要說的話,你可以理解為頭狼。頭狼一死,剩下的就和沒頭蒼蠅似的,成不了氣候。”
蠻族人生長在草原上,如同他們的族群名字,野蠻生長。吃生肉喝鮮血,每一個蠻族戰士都如同野獸一般骁勇善戰。
大歷士兵對上蠻族戰士,如果沒有過人之處,很難逃脫,何況他們詭計多端,還找了會巫蠱之術的人前來。
這也是為何這些年,依舊沒能将他們一網打盡的原因。
每個蠻族的頭領都是族落裏最強的戰士,以一頂十不為過,去年曾有個越騎校尉帶人追蹤,最後被蠻族頭領活活生撕了。
守在邊關打仗,面對蠻族時還要鼓起莫大的勇氣才行。
“看來我們能消停休息一陣了。”
有個士兵嘆了口氣,捂着自己的肩膀,血流如注,不過他還能笑出來, “哎,那個斬殺頭領的人叫什麽瞧着年歲不大。”
“我也沒見過,有點面生。”
“我知道啊!”這時候熬藥的藥童端來湯藥,像是發糖似的一人一碗, “趁熱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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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藥怎麽能趁熱喝啊”
有人提出抗議,藥童如今十五歲,撇嘴道: “因為藥碗不夠啊,受輕傷的人多,都得喝一碗,趕緊喝,我還要給旁人送藥。”
既然如此,幾個人就只能吹吹涼,趕緊喝完了事。
“別走別走,”攔住要走的藥童,有人問: “你方才說認識斬殺頭領之人說說,是什麽身份我瞧着對方身手靈活,想必是哪個武将世家出身。”
因着是營地裏唯一的藥童,所以他不少人都認識。聞言挺起胸脯,與有榮焉道: “是一位百夫長,叫福海。”
福海大哥對他不錯,小藥童對他崇拜不已。
“他還是去年的新兵呢!今年就這麽厲害,肯定會升官。”
說完,藥童就得去忙了,剩下幾個人面面相觑。
“百夫長才百夫長就這麽厲害了”
還以為怎麽着都得是個校尉,沒想到區區百夫長就如此骁勇。
幾個人沉默片刻,心中不知是羨慕還是嫉妒。
片刻後,有人打破了平靜, “也不知道他受沒受傷,聽說那個蠻族頭領擅長用大刀,虎虎生風,一刀一個人腦袋。”
“我猜肯定受傷了。”
……
事實确實如此,傅長黎背靠着牆壁,閉着眼睛小憩。
他左臂衣服被劃開,傷口之深,甚可見骨。
身上其他細小傷口不計其數。
這還算好的,剛開始對敵時候,因為缺乏實戰經驗沒少吃虧,幸而傅長黎是個擅長總結的性子,如今一年過去,他成長飛速。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小藥童走了進來。
“我師父馬上到,”小藥童道, “我先給你處理下傷口。”
傅長黎睜眼,淡聲道: “多謝。”
“是我謝謝你才對,我們又能過一陣安穩日子了。”
在軍營裏每天都有人受傷,小藥童手法靈活,倒沒讓傅長黎覺得疼。可他面上沒什麽表情,讓小藥童驚訝不已。
怎麽這人一聲不吭外面那些人傷了一點都要哎呦直叫,他竟然能忍住
“不疼”小藥童沒忍住問了。
傅長黎看他圓圓的臉,忽地想起京中故人。
也是這樣臉蛋圓圓,眼睛也圓的發鈍,像是一只毛發蓬松的貓兒。
“還好。”傅長黎眼神軟了不少。
小藥童将血污擦幹淨,見傷口太深,他有點不敢動了。
“這好像不能直接上藥,估摸着要縫針,你傷的這麽重怎麽沒說啊”
傷口血肉翻開,隐隐能瞧見骨頭。
紅色的血液還在不斷的往外湧,傅長黎的面色越發的蒼白。
小藥童不敢耽誤,連滾帶爬的出去喊人。
牛志明等幾人處理好傷口也回來了,衆人圍着床榻,老大夫穿針引線,将傅長黎傷口縫合。
細心縫好之後,又灑了藥粉,沒過一會,就将血止住了。
老大夫收拾東西,忍不住稱贊道: “是個能忍的。”
半聲都不吭,甚至讓老大夫懷疑自己縫是的豬肉。
傅長黎臉色有點白,但他斯文有禮的道謝,老大夫告訴好生修養,起碼得月餘才能長好。
等人走了後,牛志明幾個圍了上來。
“你怎麽樣還有哪裏受傷了”
住在一起時間久了,就有了過命交情。傅長黎微笑: “還好,都處理了。”
牛志明點點頭: “那就好。”
随後其他幾個各自坐在凳子上,垂着腦袋不吭聲了。
氣氛有些怪異,傅長黎掃過幾個人的臉,再聯想到一直未出現的那個同屋之人……
五人去,四人歸。
。
“這是當歸。”
唐絲絲彎着腰在晾曬藥材,還要時不時的解答崔明媚的問題。
崔明媚癱坐在院裏的椅子上,半點大家閨秀的模樣都沒有,如果崔夫人看見,肯定要說她。
崔明媚不甚在意,仰着腦袋望天,長籲短嘆: “你不在學堂,我都要無聊死了,五公主和六公主都回宮待嫁,學堂裏的人也少了很多,對了,幾個皇子的婚事也定了,從學堂裏選的姑娘。”
怪不得那些大家閨秀們争相表現自己,原來學堂的意義在這。
就連太子妃的人選,也拟定了,就是學堂姑娘裏最蕙質蘭心的那個,家世模樣都好。
“哦,原來是這樣啊,”唐絲絲忙活完草藥又去藥田,細心的将雜草除掉,看着旺盛生長的藥苗,只覺得心生歡喜。
“絲絲啊,你是不是特別喜歡從醫,鼓搗草藥”
“對啊,不然我為何堅持這麽多年”唐絲絲忙裏忙外,又去廚房将泡好的茶端出來。
“我自己調的,裏面放了菊花,清熱解火,現在喝正好。”唐絲絲道。
“那可得喝一杯。”
崔明媚盯着唐絲絲的臉看,唐絲絲以為自己面上有東西,抹了一把,但手心裏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
“看我做什麽呀”
唐絲絲笑着倒茶,還給一旁默不作聲宛若不在的吳競也倒了一盞。
唐絲絲走後,崔明媚就沒有真心朋友了,所以她總是和吳競同出同進。吳競是個很好的玩伴,崔明媚就算發脾氣,他也不生氣。
正因為吳競是個軟和的,所以崔明媚願意帶着他。
崔明媚啧啧兩聲: “你明年才及笄,但感覺越長越美是怎麽回事”
也不知是體質原因還是确實吃的多,唐絲絲雖然身子像是柳芽似的抽條,但身形還是比旁人豐潤不少。
少女長了一張嬌憨的臉,杏眸瑩潤,笑起來的時候臉頰上的小酒窩甜的喜人。
豐滿一些又如何,照樣美的不可方物。
“莫不是背着我偷偷吃了什麽變美的東西”崔明媚逗唐絲絲, “快快交出來!”
兩個小姑娘打鬧着,唐絲絲笑的臉頰泛紅,眼睛瞧見吳競,才恍然想起,還有個他在。
“別鬧了,吳競還在呢。”唐絲絲道。
“在就在呗,”崔明媚不在意,吳競就是無趣的人,像是根木頭似的。
不過也有點好處,看見什麽聽見什麽,都不會往外說,嘴巴嚴實的很。
。
崔明媚和吳競去學堂上課,唐絲絲每日則是奔波上門看診。如今她十四歲,在劉秀雲和春雨的耳提面命下,更知道保護自己,如果福海不在,她萬萬不會獨自前往。
也許是因為唐絲絲溫聲細語,是個愛笑的性子,而且醫術還算不錯,所以生意越發的好,有時候一天要跑三家。
找她的也多是女子,雖說大夫面前無男女,但她們總覺得女大夫方便一些。
日子久了,名聲傳了出去,傳到京城趙家嫡孫女,趙蓉英的耳朵裏。
“不過是沽名釣譽之輩,”十七歲的趙蓉英不甚在意,随手将唐絲絲買不起的人參片扔到一旁, “這些品質不好,莫要送給姑母。”
趙家世代從醫,趙老爺子更是為皇家賣命成為太醫,其女後來進宮得盛寵,又生子有功成為皇貴妃。
趙家水漲船高,趙蓉英又是小輩之中唯一的姑娘,因此備受寵愛,格外的驕縱。
“我六歲起就跟着祖父學醫,整整十一年,為的是磨練自己,而不是贏得賢名。再者,如五公主所說,她行醫救人,也算是好事。”
今個一早,五公主就來找趙蓉英,說了不少唐絲絲的壞話。
上次因為在學堂吵鬧的事情,回宮後五公主被皇後娘娘派的嬷嬷教育一番,她不敢怪罪皇後,倒将賬算到了唐絲絲頭上。
心生怨怼之下,聽說唐絲絲行醫義診,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蓉英你不知道,我認得她,就是個草包,哪裏會什麽醫術啊說是義診,我看啊,就是用老百姓的命去練手,對了,她故意弄出名聲,你說會不會是為了斂財”
醫者父母心,趙蓉英聞言蹙眉,最煩這等行騙之人。
許多百姓不懂醫理,被騙之後也不知曉,騙錢也就罷了,時間久了病症拖的嚴重,怕是有性命之憂。
“五公主确定”
“當然了,我同她一起上過學堂,那時候蓉英你在家侍疾不知曉也是常理,不信你可着人打聽,一問便知。”
趙蓉英還真叫人去查了,五公主見狀心裏愉悅不少。
趙家樹大根深,想要整治唐絲絲順手的事兒,而且還和她沒什麽關聯。
從趙家出來,五公主覺得天都藍了。
這邊唐絲絲還什麽都不知道,從一戶人家出來,難得的露出疲憊神色。
福海關切道: “姑娘,歇歇吧,這些日子你都沒怎麽休息,早出晚歸,身子要緊啊。”
“不礙事。”唐絲絲笑了笑。
福海跟在後頭,總覺得唐絲絲和傅長黎某些方面相似。
具體是哪裏像又說不出來。
到底是被世子爺一手養大的孩子,像也正常。
唉,也不知道世子爺怎麽樣了。
不止福海和唐絲絲牽挂,侯府裏,趙櫻蘭也在念叨着。
“他留封信就走了,不顧其他人的死活,”如往常一樣,先埋怨一遍,而後趙櫻蘭心裏難受道: “十八歲離開,如今都兩年了,就來了一封信報平安。”
屋裏元寶也在,小孩長高了許多,小手依舊胖乎乎的,悄聲端起茶盞放在趙櫻蘭面前。
“乖孩子。”趙櫻蘭摸元寶的腦袋,虎頭虎腦的小孩總是招人喜愛的。
趙櫻蘭又不可自已的想到傅長黎。
“如果當時他留在家,說不定這會兒早就成婚生子了。”
連歡不知如何去勸,只默默地添茶倒水,倒是連蔓敢接話。
“莫不是那時候世子聽見風聲,知道夫人要給他定親”
趙櫻蘭恍然: “我還沒想到這點。”
是啊,之前就提過要定親,可傅長黎不願意,所以才耽擱下來。
等到永安侯出事,趙櫻蘭疲于奔走時,傅長黎又離家出走了。
“年紀到了就要成婚,”趙櫻蘭頗為不贊同, “這孩子性格出離,他小時候我說去唐家退婚他還不讓,還将唐絲絲帶回來。”
說是為了永安侯的名聲,但趙櫻蘭看出來傅長黎是想保護唐絲絲。
那時候倆人都年歲小,也不可能關于情愛,估摸着是覺得唐絲絲可憐。
連環忍不住接話: “世子面冷心熱。”
當時的情況,如果傅長黎不帶回唐絲絲,後果不堪設想。
而且唐絲絲在侯府的時候,連環覺得傅長黎心情也很好。
畢竟府裏沒有陪着的人,唐絲絲小時候愛說話性子讨喜,小姑娘粉雕玉琢的,難怪傅長黎喜歡帶在身邊。
盡管連環說了好話,但趙櫻蘭依舊怪罪傅長黎。
傅長明那年下場考試未取得功名,現在日夜苦讀,沒時間陪趙櫻蘭。永安侯一直未歸,傅長黎也不在。
偌大的侯府,竟然只有趙櫻蘭一個主子。
她不免怨氣沖天。
整日擔心害怕,怕傅長黎出什麽岔子,也怕懸在侯府頭上的刀落下來。
興許是因為永安侯身殘志堅依舊堅守在前線,所以皇帝那邊才沒有動作。
但趙櫻蘭憂心忡忡,如果沒了爵位,兩個孩子都會受到影響,後患重重。
這樣擔心受怕的日子直到七月份,皇宮裏出來的一道聖旨而結束。
“什麽福海,你說的是真的”
福海高興的見牙不見眼: “真的,聖旨正往邊關送呢,因世子有功,直接提為越騎校尉!”
唐絲絲激動的面色漲紅: “我問的不是這個,長黎哥哥還安好他現在在哪裏”
“啊,姑娘問這個啊,應當還不錯,這回确定世子在同州,若是姑娘想要寫信,直接給我就成,我找人帶過去。”
“真的啊!太好了,我現在就去寫。”
唐絲絲從藥田裏出來,因為太過激動,腳踩到藥材,壓倒了一片。
福海心疼的哎喲一聲,這些可都是唐絲絲的寶貝,蔫一棵她都要難過許久,這不得哭
沒想到唐絲絲完全不在意的樣子,喜滋滋的進屋裏洗手,立刻研墨提筆寫字。
兩年不見,千言萬語湧上心頭,竟然一時不知如何落筆。
福海見狀寬慰道: “姑娘不急,估摸着侯府也會寫信送東西,等到時候我告訴你,一起送就好。”
屋外夏風徐徐,打開的窗子送來花草的陣陣香氣。
唐絲絲緊緊握着筆,直到筆尖掉落的墨珠洇濕一片,風将紙張一角吹氣,她才像是恍然回神似的。
“嗯,好。”
。
聖旨于家書前先到,引起軍中一片嘩然。
牛志明幾人驚訝,福海竟然是假名,更驚訝是的,他出自永安侯府,還是個世子。
“這麽說,侯府世子與我們同吃同住一年多”
說話是的同屋之人名叫黃斌,還曾因為傅長黎年紀輕輕當上百夫長而不服氣。
但現在傅長黎可不是百夫長了,而是越騎校尉。
黃斌狐疑: “還是宮裏的聖上親自下旨,你們仔細品品,是不是哪裏不對。”
牛志明皺眉: “怎麽不對了那個越騎校尉被蠻族人殺了,正好缺個空位,而且福海,不,是傅長黎,他年輕有為,直接殺了蠻族頭領,救了許多兄弟性命,這不是軍功嗎”
黃斌反駁: “确實有功,可是也不至于一升幾級吧說不定是看在他身份不同,這才差別對待。”
牛志明還要和他辯論,就聽院裏腳步聲走近,是領旨的傅長黎歸來。
二十歲的傅長黎在屍山血海中走過一遭,渾身的氣質都發生了變化,輕擡眼簾,氣勢逼人,叫人不敢直視。
同樣穿着軍中的衣裳,但傅長黎身高腿長,寬肩窄腰,坐下之後帶着慵懶之感。
“聖旨真是明黃色啊。”牛志明笑着恭喜他,不忘調侃, “這回你升官了,可別忘了我們兄弟。”
傅長黎唇角翹着,淡聲說好。
其餘人也連聲恭喜,原本顧忌着傅長黎侯府世子的身份,但見他半點架子都沒有,大家膽大起來,還鬧着讓他請客。
傅長黎一一應下。
在這當中,卻混雜着陰陽怪氣的詢問: “敢問世子,你當上越騎校尉,侯爺應當挺高興吧。”
屋裏安靜下來,牛志明皺眉。
黃斌這是在質問傅長黎,是否借了家中之勢。
可這哪有當面問的還不是吃準了傅長黎性子沉悶,不善言語,以為他是個好欺負之人。
但,真是這樣嗎
牛志明搖了搖頭,暗道:黃斌啊黃斌,你自求多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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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快樂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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