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春雨一條腿綁着行動不便,唐絲絲懂事的找來粗實的木棍,讓春雨當拐杖用。
“春雨姐姐,我扶着你。”春雨一手是拐杖,一手是唐絲絲,慢悠悠跳着走出房間。
剛出來,就聽見錢氏殺豬似的喊聲。春雨看向唐絲絲,問道:
“姑娘,你昨晚有被蚊子咬嗎?”
唐絲絲搖頭說沒有。
手裏有錢了,吃食上豐富不少,小孩子又愛長肉,所以唐絲絲小臉圓圓的,更像年畫娃娃了。
春雨都忍不住捏幾下唐絲絲的臉頰,手感彈軟,讓人欲罷不能。
不過她發現唐絲絲一雙大眼睛滴溜溜的轉,像是有點心虛似的。春雨疑惑,小聲問詢。而唐絲絲嘿嘿笑了,踮起腳尖趴在春雨耳邊說了什麽。
春雨瞪大眼睛,随後捂嘴笑。最後豎起拇指比劃,唐絲絲驕傲的挺起小胸脯。
“姑娘,做一次就好了,否則會被發現的。”春雨囑咐道。
唐絲絲點頭:“知道的。”
倆人正說着話,錢氏和紅袖從外面進來。二人面色不好,臉上更是一塊紅一塊紫,咬的包大大小小,甚至手背上都是蚊子包。
“你們怎麽沒事?”錢氏身上發癢,說話聲音都顫。
唐絲絲做了壞事,難免心虛,春雨直接将小孩擋住,皮笑肉不笑的道:“我們住這麽久都沒事,興許蚊蟲喜歡夫人的味道吧。”
錢氏臉色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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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的意思就是她和紅袖臭氣難聞,所以才招來蟲子。
“你……”錢氏指着春雨欲要說什麽,不巧的是手指關節上也有紅腫的大包,一動起來奇癢無比,錢氏就只顧着撓癢癢,而春雨和唐絲絲走了出去,不理會她們。
剩菜吃完了,只剩下饅頭。春雨坐在院子裏摘菜,唐絲絲自告奮勇去雞窩裏取蛋。
春雨沒有積攢雞蛋的習慣,每天雞窩裏也就一兩個,她都會煮了給唐絲絲吃,今天也是一樣。
除了雞蛋外,勤快的春雨之前還做了不少醬腌菜,用來下飯正好。
鍋底是粥,上面熱饅頭和蒸雞蛋羹。很快早飯就做好,主仆倆端回屋裏吃。
春雨做的是倆人份,紅袖來廚房的時候只剩下一點米湯了。
“夫人,什麽都沒留下,春雨她就是故意的!”紅袖回來添油加醋的告狀,錢氏捂着心口,氣的渾身發麻。
在鎮子豪宅裏當夫人不好嗎?她怎麽就想不開來這等窮鄉僻壤受罪!
“看我怎麽收拾她!”錢氏起身,直接來到主屋,發現倆人已經吃完了,桌子上的碗碟空空如也。
“春雨,”錢氏繃着臉下命令,“去給我做飯。”
春雨抹抹嘴:“夫人,鍋裏沒飯嗎?還是紅袖是大家閨秀,不能下廚?”
紅袖哪想到引火燒身,當即指控道:“夫人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你是丫鬟,就該侍候主子。”
春雨點頭:“是,我是得侍候主子,但我主子是我家姑娘,不是別人。而且你這話什麽意思?難道不想給夫人做飯,想讓夫人給你做?”
錢氏扭頭瞪紅袖,紅袖趕忙解釋。
最後只能紅袖去她們房裏燒火,正好燒燒炕祛除潮氣。只是她許久不幹活,弄的屋裏烏煙瘴氣,做出來的飯也帶一股煙味。
春雨早就把精良細面藏起來了,所以錢氏二人吃的是粗糧,簡直難以下咽。
這才住了一宿,錢氏已經打退堂鼓了,可是苦都受了,總得有點收獲,所以錢氏再次去找春雨。
這會唐絲絲已經出去玩了,只有春雨坐在炕上,正在給唐絲絲縫小衣。
“春雨啊,這麽好的布料,是姑爺送來的吧?”
來了,春雨心想,狐貍終于露出尾巴了。
“是。”屋裏擺放的好木料沒法藏,而且錢氏突然來,肯定也是為了傅長黎,春雨知道瞞不住,不如看看錢氏想做什麽。
錢氏坐在炕邊上,想要伸手摸一把滑順的緞子,被春雨閃開,直接将布放在身後。
“夫人,有什麽事情嗎?”
錢氏尬笑:“就是問問姑爺的事情,你說對方也是不懂禮數,按理來說該去鎮子上唐家認認門才是,怎麽直接找到這來了?不過也可以理解,想來對方高門大戶的,第一件事是想确認媳婦長相也無可厚非。”
錢氏說話的時候觑着春雨臉色,但是春雨面上淡淡的,倒讓錢氏拿不準了。
“傅家真是侯府?”錢氏身子前傾,眼巴巴的看春雨,期待不已的樣子。
“不知道,”春雨面不改色的說瞎話,“我哪裏知道對方是什麽身份,再說,婚事定下了,這是我家姑娘的事情。”
意思就是和你無關,別打聽。
錢氏讪讪的:“你說的什麽胡話,絲絲是我女兒,她找夫婿我自然要過問,這樣吧,你告訴傅家一聲,就說唐絲絲娘來了,讓他過來見我。”
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錢氏挺直了腰板,還扶了扶發鬓,一副長輩的樣子。
春雨嘲諷一笑,“我都不知道人家府門朝哪裏開,怎麽叫人?而且既然定下婚事,就沒有叫人家過來見面的道理,又不是逢年過節。”
錢氏正端着長輩架子,一聽春雨這樣說就覺得對方是推脫。連着問了好幾遍,春雨就說不知道。
沒辦法,看來只能住在這,唐絲絲在,對方總有上門的時候。
不過……錢氏出來後撓着手心裏的蚊子包,心想得先找個法子治治春雨才行。
。
唐絲絲正在和村裏的小夥伴玩耍,鐵蛋問她:“你要癢癢草做什麽用了啊?今天還要嗎?”
鐵蛋被癢癢草“折磨”過,昨天唐絲絲來找他,他還以為她開玩笑。但還是幫忙摘了不少,唐絲絲樂颠颠的捧着走了。
“就是懲罰壞人。”唐絲絲杏眸清澈,認真的道:“當然還要了,越多越好!謝謝鐵蛋哥哥。”
被小姑娘誇,鐵蛋還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頭說好,一會就幫她摘。
正說着話,唐絲絲看見紅袖急匆匆的走了,也不知是幹什麽。
當然是受錢氏囑咐,紅袖快步回到鎮子上,找到爛醉如泥的錢老疤。聽完紅袖的話,錢老疤酒醒了一半,嘿嘿笑着朝紅袖伸手。
“知道了,我這就去辦,不過紅袖啊,你今年有十八歲了吧。”
紅袖嫌棄的避開錢老疤,趕緊往外走。“我回去複命。”
錢老疤呸了一聲:“什麽玩意兒啊,等爺發達了,讓你跪着求我!”
晃晃悠悠的錢老疤上街,找到一戶人家拍門,等開門之後他直接道:“我是來給春雨贖身的,二十兩在這,賣身契給我。”
“是你啊,”管家認出錢老疤,說道:“四十兩贖身,否則面談。”
錢老疤跳腳:“不就是二十兩嗎?怎麽變成四十兩了?”
管家兩手一攤,“若賣身多少錢贖身還是多少錢,豈不是亂套?這話還是你說的。”
“你!”錢老疤漲紅着臉,真是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
錢氏給的錢不夠,錢老疤手裏錢都禍害了,只能回唐家,把之前錢氏買的一對花瓶加上匣子裏的金銀首飾賣了。
“沒什麽用的東西,大姐知道了也不會怪我。”
湊齊了四十兩,錢老疤順利帶回春雨的賣身契。小毛驢被錢氏趕回村子了,錢老疤只能靠兩條腿走回去。
他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體,一路走走停停,累的全身被汗水打濕,一副剛從水裏撈出來的樣子。
“大姐,我來了。”錢老疤到的時候已經快黃昏了,錢氏正坐在院子裏乘涼,紅袖在做飯。
“東西帶來了?”錢氏伸手,錢老疤應聲,把賣身契放在她手上,然後賊眉鼠眼的觀察屋裏。
“春雨人呢?”
春雨雖然腿瘸,但長的貌美,比紅袖好看身段也更好,所以錢老疤心癢不已,就等着錢氏将人拿捏住,直接擡進自己房裏。
“屋裏坐着呢,像大爺一樣,連飯都不做。”這兩天沒少在春雨那裏吃癟,錢氏心裏有氣。
她覺得春雨就是故意的,不想做飯。
“院裏不是有雞鴨鵝嗎?宰了吃呗!”
“說的輕巧,這個賤蹄子把家禽都送人了!”
春雨腿綁着藥包,不方便行動,吃飯都是李嬸子做好給她送來,春雨感激不已,讓李嬸子把家裏的雞鴨鵝帶走。
一是表示感謝,二是不想便宜了錢氏,憑什麽她張張嘴就要動她們的東西?這些可都不是錢氏的,而是唐家的東西,全歸唐絲絲所有。
錢老疤撓頭:“那你吃什麽啊?大姐,你沒帶東西過來啊。”
錢氏一噎,翻白眼瞪錢老疤:“我回我自己家,帶什麽?你怎麽回事,腦子糊塗胳膊肘往外拐?”
錢老疤嘿嘿一笑,說了幾句好話,見錢氏氣消了,錢老疤主動請纓,要趕毛驢去鎮子上拉米面回來。
在鎮子裏□□細糧食慣了,冷不丁吃粗糧,錢氏都覺得劃嗓子眼。
“去吧,記得拉一袋子就夠了,還有啊,拿一套碗筷,這地方的破碗都缺口!”錢氏嫌棄的翻白眼,接着道:“再去割一條肉,越肥越好。”
唐屠戶之前在鎮子上賣肉生意不錯,錢氏找上他也是想能天天吃肉,所以這些年嘴養刁了,不吃肉難受。
後來唐屠戶去當兵,又讓人帶回來二百兩,加上之前的家底,錢氏過的別提有多滋潤了。
想到能吃肉,錢氏咽了咽口水,“快去快回!”
錢老疤站在那嘿嘿笑沒動,過了會錢氏才反應過來,皺着眉頭道:“之前給你的二兩銀子花完了?”
錢老疤哎喲兩聲,這才想起來把贖身錢四十兩的事情告訴她。
錢氏聽完嘔的差點吐血!可是東西已經被變賣,錢都花出去了,只能先這樣。
“快去買東西回來,”錢氏紅着眼睛掏出一小塊碎銀子,錢老疤樂颠颠的走了。
很快錢老疤就回來,偏房裏紅袖在生火做飯,錢氏瞪着眼睛看主屋,就見春雨依舊坐在炕上縫衣服。
錢氏坐不住了,咬牙切齒的沖了進去。“春雨,姑爺來有沒有給你錢?拿四十兩給我。”
春雨覺得她莫名其妙,錢氏掏出賣身契,春雨面色一變。
“這是你的賣身契,用四十兩贖回來的,你把姑爺給你的錢都交出來,賣身契就還你。”
本來錢氏是想用賣身契拿捏春雨的,誰成想錢老疤那個蠢蛋,竟然用四十兩贖回,還把自己的首飾都變賣了!蠢豬!
他怎麽不想想,現在什麽都沒撈着,就搭進去四十兩了啊!
“沒錢,”春雨視線緊緊盯着賣身契,終于明白錢氏的最終目的了。她不止是要打探傅長黎的身份,還想從傅長黎這裏得到好處。
不管錢氏怎麽問,春雨就是一口咬定沒錢。錢氏管她要之前賣身得來的二十兩,春雨說一手交錢一手交賣身契。
“你想的美!賣身契是四十兩!”錢氏叉着腰,破口大罵,徹底暴露了鄉野村婦的一面。
正在廚房裏調戲紅袖的錢老疤挖了挖耳朵,“哎喲,生氣會變老,紅袖,你要記得女人少生氣。”
紅袖嘁了一聲,根本不理錢老疤。
沒過一會,錢氏就氣沖沖的回來了,坐在炕上自己生悶氣。等聽見院子裏甜甜糯糯的聲音後,錢氏心生一計。
錢老疤還在廚房蹲着呢,就感覺前面一陣風過去。定睛一看,是錢氏沖了出去,攔住院子裏的唐絲絲。
小姑娘蹦蹦跳跳手裏捏着一大捧花花草草,看見錢氏後怯怯的定住。
“絲絲啊,”錢氏努力擺出慈母的面孔,“我問你,你夫君都給你送什麽了?”
炕上的春雨看見這一幕急了,抓過拐杖就要下地。
唐絲絲年歲小,平日裏春雨又保護的好,小孩根本不會撒謊。若是被錢氏問出來,搞不好他們會來硬搶!
春雨怕極了,着急之下掉在地上,好半天都沒起來。
而院子裏,唐絲絲已經回話了。
她歪着腦袋,撲閃着一雙大大的眼睛,清澈又幹淨。
“什麽是夫君?”
“就是那個姓傅的!”錢氏當時只掃了一眼婚書,忘記對方名字了,“之前來看你的大哥哥。”
“哦,你說長黎哥哥啊,”唐絲絲糾正錢氏的說法,“長黎哥哥是未婚夫,不是夫君。”
錢氏覺得這小鬼有點難纏,于是喊紅袖把做好的紅燒肉端來一碗。
唐絲絲咽了咽口水,錢氏奪過她手裏的花花草草,慈愛的讓小姑娘坐下吃肉。
先喂飽小孩,還愁撬不開她的嘴?忽悠唐絲絲可比問春雨來的方便多了。
只是小孩不答話,就埋頭苦吃,滿滿一碗紅燒肉都吃完了,最後留下一句:“我什麽都不知道,你去問春雨姐姐吧。”
轉身噠噠噠跑屋裏去了。
錢氏目瞪口呆,覺得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天殺的!”錢氏低聲咒罵,氣的想砸碗!
她視線瞥向桌子上被唐絲絲落下的一捧花,直接拿起來帶走。吃了她一碗肉,總得付出點代價。
錢氏把花花草草放在屋裏擺放好,心情才覺得舒爽不少。
只是第二日,錢氏那屋三個人鬼哭狼嚎,撓着身上的紅包瘙癢的想死。
春雨:“姑娘,不是不讓你再摘癢癢草了嗎?免得被發現。”
唐絲絲一臉無辜:“不是我放的呀,是她自己帶回房裏的呢。”
昨晚春雨已經囑咐唐絲絲了,小姑娘單純但是不傻,當然不會亂說話。不過唐絲絲也知道賣身契的事情了,問春雨怎麽辦,春雨也不知道。
反正不可能給錢氏四十兩,先走一步看一步,最好拖到唐屠戶回來。
唐絲絲撓撓頭,有了一個辦法。
吃完早飯,唐絲絲拒絕鐵蛋一起玩的邀請,小跑着往村口大路上去。
鐵蛋在後頭追:“絲絲,你要去做什麽,我可以幫你啊。”
唐絲絲頭都沒回:“我要找長黎哥哥。”
“啊?”鐵蛋搓搓手,不忍心打擊小姑娘,但還是實話實說,“也不知他從哪裏冒出來的,你上哪裏找啊?”
“肯定可以的,”唐絲絲握緊小拳頭個自己打氣,“我還有秘密法寶沒用呢。”
鐵蛋:“什麽是秘密法寶?”
就見唐絲絲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瞧着像是包糕點用的。她認認真真的折疊好,成一個鬥狀,放在嘴邊,深深呼一口氣,大喊一聲:
“長黎哥哥!”“長黎哥哥!”
糯糯的聲音被放大,于山野之間回響。被人踩過的樹枝發出咔嚓的聲音,穿黑靴的人頓住。
“你聽,是不是有人叫你?”曹清平攏着耳朵聽,随後笑着道:“似乎是唐絲絲。”
二人正要去找徐老的路上,傅長黎腳步不停。“叫我做什麽?吃喝用度都給了,在村子裏足夠她好好長大。”
“興許是有事找你,”曹清平跟在他身後分析一通,而小姑娘的喊聲越來越遠,曹清平笑着問:“不去看看嗎?”
“我并不是無所事事。”傅長黎面無表情,估計并不想理唐絲絲。
曹清平一想也是,徐老的事情才是傅長黎目前最重要的。
可是走着走着,曹清平就見傅長黎停下,轉身後咬牙切齒的快步往回去。
“我倒是要看看,她到底要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