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家的小甜餅

第23章 孟婆湯

第二十三章孟婆湯

陰司有座孟婆莊，絕色女子賣茶湯。來人吃得湯和水，三十五天不清爽。

---《靖江寶卷》

說話的是一身着素錦白衫的絕色女子，一頭墨黑青絲松松垮垮的随意绾在身後，雖則唇邊含笑，可眉眼間的清冷之意卻讓人不敢親近。

“司命，你這一天宮星君怎得總來這鬼府做客？” 那女子似是與司命星君很是熟識，就勢坐在了下來，戲谑道，“ 這次可是給我帶來了些什麽有趣的話本子？”

“那是自然，小仙來這地府第一想到的就是孟婆您老人家” 司命不敢耽擱，随即從自己的袖兜裏摸出了幾本小冊子，恭敬的遞給孟婆，“ 這都是眼下凡間最時興的話本子，小仙都已經先一一篩閱過了，保證各個都是故事新穎，文筆流暢，情節動人的”

那孟婆瞧了司命一眼，随手接過話本子放在一邊，從腰間解下一紅木小酒壺，飲了一口，

“司命，我怎的記得你上次見我也是這麽說的，可你那次帶的話本子卻是那人間那孩童的啓蒙讀物，似乎是叫…《笠翁對韻》？”

“那是小仙出門着急，拿錯了，拿錯了” 被人捉到錯處的司命連忙陪着不是，“孟婆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

那孟婆搖了搖自己的紅木酒壺，輕笑着看似不經意對的提了一嘴，“這孟婆湯呀，可是這四海八荒只有我這裏才有的妙物，司命星君，你确定不要嘗嘗？”

眼見司命連忙搖頭擺手求饒的樣子，那孟婆似乎才盡了自己捉弄人的心思，擡眼這才注意到坐在司命身旁正好奇的打量着她的桃華，“這小姑娘是？”

“小仙名叫桃華，是蘇木上神坐下的仙婢”桃華對孟婆行了一禮。

“蘇木？” 那孟婆聽完挑了挑眉，紅唇輕啓，“就是那個歲數一大把還從不親近女仙，整日只知道教導徒弟，規矩禮法的上古上神？”

聽到這話的司命一口就把剛灌進嘴裏的茶水噴了出來。

“你…你怎可這麽說上神，上神他那是…那是” 急紅了臉的桃華掰着手指頭數着自家上神的好，“上神他最好了，為人最是溫和有禮，他待人也特別好，最是公正，寫的字也特別好看…”這邊桃華正掰着手指頭一一講着，可是對面的孟婆卻是聽不下去了。

“好，你家上神最好了，是你的心頭寶” 那孟婆打趣了一句桃華，又飲了一口酒，白皙的臉頰染上了些許醉意朦胧的紅暈。

所謂無事一身輕的司命正十分惬意的嘗着一塊晶瑩碧透的菊花糕，下一刻卻是忽感腰間發熱，低頭一瞧，果然見到那玉佩正閃着陣陣紅光。

“小仙有事，恐是要就此先行一步” 司命随即想到蘇木上神要他看顧桃華的事情，便轉而對孟婆拜托道，“蘇木上神之前要小仙看顧桃華…”

那孟婆卻很是大方的擺了擺手，“無事，我和這小丫頭投緣，自會替你照管她”

再過了半炷香的時間，聽的有些百無聊賴的孟婆手裏的酒也喝完了，她瞅了一眼對面似乎有些坐立不安，心不在焉的桃華，問了一句，

“小丫頭，你想不想去這奈何橋頭看看？那可是我熬那孟婆湯的地方，四海八荒就此一間”

桃華自是很想去瞧瞧，可她又記着，自己是要坐在這裏等上神來接她的…

“你放心，這地府只不過是個巴掌大小的地方，不會走遠的” 那孟婆似是一眼就看穿了桃華的顧慮，“想來你和你家上神是住在那閻王殿吧，大不了我一會兒親自送你回去”

鬼府 — 奈何橋 —孟婆莊

這奈何橋，外表看起來是和人間的石橋無異，只不過在這橋的盡頭有一白帳棚子，棚下有兩個小板凳，一把竹藤搖椅，還有一口熱氣騰騰的大銀鍋。

“瞧，這就是那名譽四海八荒的孟婆湯了” 孟婆将自己那酒葫蘆随意往那木桌上一扔，譏诮着介紹道，“無論是神仙凡人，只要喝了這孟婆湯，都會忘盡前塵，無一例外”

“今兒晚上的天氣不錯，你自己現在這兒看會兒，我回屋去給咱倆兒拿些吃食” 孟婆随後便走進去了這棚子後面不遠處一個小莊子裏，桃華細辨，這才認出那院子的外門上歪歪扭扭的寫了“孟婆莊”三字。

“桃華，你可愛聽故事？”

桃華正手捧着孟婆剛拿回來的一盞桂花酸梅釀，津津有味的飲着，直到聽見坐在旁邊的孟婆突然問起這樣一個不知所起的怪問題。

而孟婆似乎也并沒有真的想讓桃華回答，反而是自顧自的接着開口講了下去，

“我給你講個故事可好？話說很多很多年前，這鬼府有一不知名的掃地小仙，這小仙天生性子散漫，每日在這鬼府裏也不過是好吃懶做，四處惹禍，日子過的倒是舒服自在。可一日這閻王命這小仙去陪他那徒弟下凡體驗人生八苦，那閻王還對這小仙許諾，等她歷完結回來就會獎賞給她一個清閑又氣派的好職位”

“這單純又愚蠢的小仙是沒多想就樂呵呵的答應了，痛快的随那閻王的徒弟一起下凡去歷什麽勞什子劫”孟婆講到這裏，舉起自己的酒葫蘆飲了一口。

“那後來呢？在凡間可是發生了什麽？” 聽孟婆這語氣，桃華就猜得這陪人歷劫定不簡單。

那孟婆将頭靠在竹椅上仰頭望着黑漆漆的夜空，緩緩開口，

“第一世，那徒弟是富貴人家的小公子，而那小仙是那小公子所養的一只小奶狗，小公子自小體弱多病，每日只得呆在府內，二人朝夕相伴數載，直至那小奶狗陽壽殆盡，傷心過度的小公子亦不久于人世”講到這裏的孟婆眉眼柔和了些許，停了一會兒，才接着道，

“第二世，那徒弟是窮苦人家的趕考書生，而那小仙則是隔壁小戶人家的女兒，二人自小相識，青梅竹馬，兩家約定等那書生考取些功名回來便辦喜事。可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在那書生上京赴考之時，沒想到村子裏糟了土匪，那姑娘為了不被他人玷污清白，毅然決然的投了河。而當那書生滿心歡喜，功成名就回來時，卻發現心愛之人早已慘死，悲痛欲絕的他親自帶兵絞殺了土匪，可在報了仇之後不久也郁郁而終。”

孟婆深吸了口氣，舉起酒葫蘆喝了一大口，

“第三世，那徒弟是個京城衙門裏的小護衛，而那小仙是翰林院學士府的嫡女，兩人偶然相識，互相一見鐘情，奈何這學士大人一心想讓自家女兒入宮為妃，光宗耀祖，最後竟是以死相逼。那女兒為了盡孝，不得已進了宮成了皇帝的妃子，而那護衛誤以為自己所愛之人不過是在戲弄他，到底不過是沖着那金錢和皇權嫁給了他人，憤恨之下那護衛竟是投靠了敵國，最終還做了帝國的大将軍，一舉攻下了那皇宮。之後便是兩人互相折磨，誤會越來越深，好在那小仙的陽壽從來都不是很長，不久便被郁郁而終了”

“這是誰寫的命薄？！怎得每一世都這般的慘？！” 桃華氣的拍案而起，這有情人怎麽就這麽難在一起呢？

可那孟婆似乎沒有聽見桃華的怒罵，仍舊擡頭定定的望着那黑漆漆的夜空自顧自的講着，

“這第四世，也是在這凡間的最後一世，他是修仙道觀的年輕掌門，以匡扶天下正氣為己任，而我是那修煉千年的狐妖，天生最愛戲弄凡人，他将我抓了回去，想要讓我改邪歸正，而我，則是對他一見傾心，甘願散盡九成法力留在他身邊纏了他數十載。可最後，他為了那所謂的正道名聲，卻是親手将我當衆斬殺，一劍穿心”

“什麽？！”？桃華一下子就愣在那兒了，怎麽會這樣？

“那後來呢？你們從凡間回來他可曾對你說些什麽？” 桃華不死心的追問道。

“他不記得了” 孟婆随手拾起桌上的湯勺，舀了舀銀鍋裏碧波琉璃的湯水，蒙蒙的水蒸氣遮住了孟婆的神情，隔着這層幔子，桃華聽見對面的人清冷的說了一句，

“我，親手喂了他一碗孟婆湯”

嘀嗒，這一刻桃華覺得，那孟婆湯，定是這世間最最苦澀之味。